第八十八章 隱秘
“我不同意!”雍寒山猛地合上玉牒,“左不過一個名字而已,說明不了什麽。”
“阿絡親口所許,玉牒之上朕親自所書,如何說明不了什麽?”成安帝語聲迅疾,卻突然又慢慢放緩了語氣,“清岩,朕沒有辦法了,黎氏一脈不能斷在我這裏。”
他頓一頓,繼續道,“若阿絡還在,便不會有如今的境況,我以為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的時候,卻偏偏老天開了那樣的玩笑。”
“陛下的意思,臣不明白。”雍寒山道。
“你可否記得四十多年前明膳堂青樽井之變?”成安帝道,“當年宮中混進冀王手下暗樁,連續數月在青樽井中投了藥,那藥性極緩,尋常方法根本發現不了,但影響卻極大,長期飲用這摻了藥的水,所造成的後果……不可轉圜。若不是冀王最終孤注一擲,最終又讓人在井中投了劇毒之藥,導致四十七名宮人死亡,恐怕還沒有人會注意道那口用了近百年的青樽井。”
當年那件事極為轟動,縱然當時雍寒山也不過才弱冠年紀,朝中之事尚未接觸多少,但他也記得清楚,那件事之後宮中大清洗,替換了有七八成人。隻是後來卻又迅速地被壓下,不過數月時間,便不再有人敢提及。
“被下了藥的那幾個月……那藥?”成安帝簡單的幾句話更加確定了雍寒山的猜想。
“就是你所猜測的……那幾個月,我也在宮中,但好在當時阿絡隨父皇南巡並不在宮中,否則,我黎氏嫡係……。”
成安帝語焉不詳,但雍寒山卻清楚的,他驚詫之後未發一詞,反倒是成安帝又道,“正因如此,我百年之後,鄭氏不可居高位。”
雍寒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沒有表態,這近十年下來,他一點都不想插手上璋朝局,所以他避在封地,守在邊境,說到底也隻是逃避,愧悔,和救贖。
“阿黎知道嗎?”他問。
“我未曾和她挑明,但她那樣通透的人兒,如何會沒有猜測?”成安帝道,“但我也看出,她也在用未曾明說的方式拒絕我。”
聽了這話,雍寒山似乎鬆了口氣,他道,“我不會同意,但是阿黎的態度我也不會左右,若有一日她同意了,我的態度便可有可無了,左不過璟王府為她鋪條路罷了。”
“你……”成安帝猶疑半刻,“你府中那個妾侍,孩子也快生了吧?那……”
“是。”雍寒山點頭,卻截住了成安帝的話,“陛下不必多慮,也不必為微臣想太多,那孩子……不是微臣的。”
成安帝麵色舒緩,未有異色,反而慢慢一笑,道,“朕知道了,你府裏的事,朕不多過問。諸位臣工大約已到長明殿了,你也先過去吧,朕喚了阿黎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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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明殿中關於雍黎為欽使解決南方事宜一事居然沒有多少爭論,出乎意料的幾乎沒有聽到反對的聲音,就連成安帝下旨安鶴翼出任澍州刺史也異常順利。
因為事發突然,雍黎第二天一早便出發,而安鶴翼不知出於什麽考量,第二日居然就與雍黎同行了,似乎早就準備妥當,就等著一同出發。
“安大人往澍州去走水路更便宜些,與我同行可就多繞了一城了。”雍黎請安鶴翼上了馬車,笑問。
“我這個澍州刺史,對澍州周遭幾縣也得多些了解,走水路所見有限。”安鶴翼在靠近車門的位置跪坐下來,“更何況,臣得陛下口諭,須得護送您到魏縣。”
“陛下讓你護送我?”雍黎笑,“眾所周知安大人是文人,莫非也精通武藝?我竟不知。”
雍黎的小小玩笑也讓安鶴翼哈哈一笑,“殿下這是高看我了,這武藝我可是一竅不通。”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雍黎道,“澍州何家,是你需要關注的要點,同樣也是我關注之處,所以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何事?殿下請講。”
“據我所知,何家長房有一流落在外的庶女,最近似乎已經找到了,隻是還未安排接入府裏,我需要你幫忙關注一下何家這位七小姐。”雍黎想起之前在昌王府裏隱約聽昌王妃說的那斷斷續續的兩句話,她後麵有些也許還需借助這位何七小姐的身份。
“這位何七小姐有和特殊之處麽?殿下需要做什麽?”安鶴翼早些時候就得成安帝關照過,一切以雍黎的意思為主,盡量配合她的動作。
“其他的會有人給我調查,她已經被何府的人接到澍州,你隻需幫我關注一下她最近的行跡動作,不能讓她離開澍州,最重要的是,兩個月之內不能讓何府將她接進府。”
“下官明白。”安鶴翼點頭,“不知道殿下有何安排?”
“也沒有什麽周全的計劃,魏縣事解決後,我可能需要一個進入何府的身份,這個七小姐也許好利用一番。”雍黎其實暫時並沒想好後續事如何安排,總歸得將手頭上事解決了才好,何府的事不急。
“下官明白,殿下放心。”安鶴翼也不多問,垂首道,“陛下之前有關照過,殿下有何事盡管吩咐下官,下官此次到澍州也不全是為澍州事,魏縣雪災之事臣可能難以插手,但魏縣緊鄰澍州,澍州周遭幾縣也難免會有波及。”
“好,若有需要,我不會客氣。”雍黎笑,“我年幼,陛下與父王總不放心我獨自外出,擔心我處事不夠周全最終留人軟肋,但有些事若非親入其中,如何能徹底解決?”
她似笑非笑看著安鶴翼,“我感念陛下關照,但是我不喜歡行事束手束腳,希望安大人明白。”
“下官……”安鶴翼有些尷尬,成安帝確實交代他多關注宣陽公主動作,有何要事直接密折上書,不需插手,但有涉險之事需加勸阻。
雍黎見他不知如何開口,也知道他得成安帝密旨,若什麽都不做,想必不好交代,便又道,“自然,我也不會讓安大人為難,您該做什麽隻管做什麽,隻希望在某些小事上請您當作沒看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