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破謊言
這就是林袁後悔的第一件事，在該挽留時，故意不理會。
生物學家說過，人的細胞每七年更換一次，更換途中，記憶呢也在隨著細胞的死亡和再造中也慢慢殆盡。那些你遺忘掉的，或者你心心念念的，都會在時間的催化劑下，膨脹成泡沫，一觸即碎。所以，當我們想要逃避或者潛意識裏想要結束某種關係或事實的時候，時間，就是我們抵擋自己脆弱內心的強大之物。
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日落餘暉穿過舊樓道牆壁的空隙斜斜的打在家門外，林袁家住在三樓，一總共沒幾層階梯，不知為何，她卻走的異常沉重。在家門口時站定後，林袁輕輕扭動了鑰匙之後剛開啟推開一條小縫，一陣重力轟然砸向房門，隨後叫囂的辱罵聲開始傳來，然後在她的眼前碎成一地的瓷器渣滓。
家裏隻有林袁的房間向南，當她推開房門看見互相推搡的父母時，整個黃昏的光都籠罩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刻，她看見的是父親和母親及其複雜的臉龐。
他們終於忍不住要打破那個騙局了，那個表演恩愛的騙局。
這是林袁曾經最不堪回首的記憶，也是最不願提及的事實。每每思及如此，她都難以麵對。因為，往後所有的事情從這裏開始轉折，之後的林袁身上所有的猜忌、多疑、對家庭的不信任，對婚姻的恐懼，也是從一刻起，愈演愈烈。
“袁袁，你不是元旦不放假嗎？”父親小心翼翼的問著。
林袁看著眼前碎一地的渣滓，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抬起頭看了父親一眼，很快斂下眼眸，淡淡的說，臨時通知的，我先進去了。
隨著房門隔絕掉的那一束光源，林袁的心理高防也徹底粉碎，回到家已是傍晚，遠處的黃昏盡顯寂寥和悲傷地感覺，林袁走進書桌打開桌前的窗戶，一陣寒風撲麵而來，吹得她不禁打個顫抖，樹葉凋零死氣沉沉的，她向窗戶伸出頭俯身向下張望，樓下的垃圾桶和攀附在牆麵的水管，雜亂不堪，略顯陳舊。
那是林袁第一次有種想跳下去的強烈感。整個心裏又亂又悶，想張口發泄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隻得讓眼淚一通亂流。 一個人飽受歲月和世故的暗黑鍛造，心性品質有多麽大的改變？這一點是永遠不可預知的。怎樣能夠很好地生活，永遠都是個現實問題，人生在世，很多事都是難以逃脫的。
所以林袁開門前，父親聲嘶力竭的拋出那句話的時候，讓她對於生存這個詞重新有了理解。
父親滿懷怨氣和不甘，像發泄躁鬱一樣的對著母親怒吼，“你以為我每天在外麵累死累活的交際應酬是為了誰，我TM都是被這狗屁生活給逼得。”
那一刻，父親的臉上，沒有自責，沒有內疚，隻有一瞬間失態的尷尬。時間在那一刻開始點滴凝聚，父親在林袁心裏留下的所有的好和所有的壞，開始一點一點的灰飛煙滅。
林袁不記得睡了多久，當她在書桌上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暗，小區裏家家戶戶燈火通明。沒關窗戶的緣由，大口大口的寒風從林袁衣領湧進來，讓她不小心打了個噴嚏，然後房門響起咚咚的敲門聲，母親在外小聲的喊，“袁袁，出來吃飯了。”
林袁推開桌子，起身向門外走去，帶著一種莫名的哀愁，仿佛感知能力突然喪失了一樣，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母親躡手躡腳的站在門外聽房間裏的動靜，像探取情報的細作，以至於林袁重力拉開門的時候，母親明顯在她眼裏打了一個趔趄，光線隨著電燈的擺動也隨之舞蹈起來，晃得林袁的眼睛越發酸澀，，母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不自然，手不自覺的擺弄了一下腰間的圍裙，小心翼翼的說，飯好了，過來吃吧。
林袁抬眸望去，桌子旁並沒有父親等待的身影，陳舊的餐桌上冒著飯菜的騰騰熱氣，顯得溫柔極了，可是此刻，林袁整個腦子在想的並不是用餐氣氛如何，而是某個人終於按耐不住了，連做戲都不願做下去。
“我爸呢？他怎麽不吃飯？”林袁無所謂的走近餐桌，冷笑道。
“你爸不是要應酬嗎？剛剛回來拿份文件。”她低頭端起碗給我舀著飯，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林袁不禁在心裏冷哼一聲，表情十分淡漠。
對於剛才的事，母親絕口不提，林袁也當做沒發生過，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林袁不知道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般模樣的，明明前一秒還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的後一秒在我麵前卻一副恩愛如常的樣子，明明每次把她從睡夢中吵醒的就是他們格外猛烈的爭執聲，可是第二天詢問時又說是她自己睡迷糊聽錯了，時間一長反複如此，林袁才真的能夠確定，他們之間，一定是出現問題了。
橘黃色的燈光飄飄灑灑的落下來，讓林袁不禁產生了一種恍惚感，似有千萬個聲音在我耳邊肆意叫囂，整個大腦思緒都在激蕩著，搖搖晃晃的不安感油然而生，下意識地蜷起手讓指骨拔節被捏的泛起聲響，皮膚染上冰冷，不停地顫抖，那一刻，林袁的心底深處長出了一株美麗妖冶的植物在無限蔓延，那是一株名叫恐懼的妖麗花朵。
整個席間，林袁都在恍神，母親溫柔的叫回失神的她，林袁回過神來，一怔，眼前都是橘黃色的光影。
她就算此刻裝的十分鎮定，可她還是從心底裏感到害怕，害怕這個家庭會分崩離析，害怕她會同時失去這個世界上能給與她無限安全感的兩個人。
我有些害怕。這句話，林袁該怎麽說，向來自己就以堅強懂事著稱，你叫自己怎麽能夠說得出來。因為一下子陷入進糾結和煩悶中，林袁重力甩下筷子，不顧母親在後的詢問，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