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舊地重遊
第二天，天剛剛亮，八、九點鍾的樣子。
客戶就打來電話致以抱歉，語氣不鹹不淡，聽起來絲毫沒有誠意。林袁聽後嫻熟的裝了一副很惋惜的樣子，語氣也連連退讓：“好吧，隻能下一次在合作了。”
掛了電話之後，她起身走到窗邊，13樓的高度，整個城市一覽無遺。這個城市的最東邊，太陽初升的金色光暈，再濃霧後麵暈染恢弘。街上車流如江水，川流不息。街道上隻有稀疏的行人，從高處望下去，縮小成黑點，緩慢移動。
突然房門發出了一陣敲門聲，門外卡希爾的聲音響了起來：“林總監，起床了嗎？我們說好今天要出去玩的。”
林袁站在窗邊絲毫沒有行動的意思，片刻之後，話音響起：“你們去吧，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們傍晚再回來，你餓了的話就自己叫東西吃！”
他說完之後，客廳裏忽然傳來很大一聲的躁動，一刹那間又恢複平靜。確定房門一聲悶響關閉之後，林袁突然鬆了一口氣，無力地癱軟在床上，整個房間霎時安靜的跟墳場一樣，躺在那裏的林袁忽然打了個寒顫，隨即翻過身緊緊地裹住薄被，把頭縮進棉被中，透一個小縫，十分沉靜的聽著自己略微急促又不平緩的呼吸聲。
沒過多久，她翻過身從被子露出一張小臉，光幕一般的大塊玻璃，折射到林袁的眼睛裏，整個世界就如被陽光覆蓋著一樣，然後閃耀成一朵花。林袁的眼睛刺得生疼，她往陰涼的地方挪了挪位置。盡管如此她還是在陽光的熱烈照射下，發現了光束裹狹著細微的灰塵，它不停地旋轉，似落葉蝴蝶般緩緩飄落，最終落在房間的地毯上。
不知道怎麽的林袁就睡了過去，林袁還記得，夢裏是一大片的銀杏樹，空氣中漂浮著土質稀鬆的味道，樹冠的顏色還是正好的濃綠。陽光穿過縫隙，斑駁樹影間打在少年白皙的側臉上，少年仰著頭，一陣風拂麵吹過，等林袁定睛一看，隻見一片青蔥的樹葉迎風落在他的肩頭。林袁還來不及看清那個人的臉，夢就醒了。
夢醒之後，她再回過神來，窗外是依稀小雨，能透過玻璃上的點點雨珠看到整個城市模糊的輪廓。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癢疼，想必是早上熱辣的陽光曬傷了自己的臉。她翻身起床看了一眼時間，進了浴室。
洗漱完畢之後，助理卡希爾也帶著組員們回到酒店，每個人手上都提著一些包裝漂亮的特產，林袁在客廳收拾資料。艾瑪還沒進門就衝她激動的喊出了聲：“總監，你不跟我們去真的是太可惜了，你看，我們買到很多鞍寧的特產呢!”
她話音剛落，同事們紛紛附和：“是啊，林總監，你不去真是太可惜了。”
林袁低頭一笑，擺弄了手裏的文件，還未來得及回她話，卡希爾就大聲的說：“艾瑪，你也是傻，你忘記總監的老家就是鞍寧嗎？”
艾瑪聽後一聲恍然大悟：“那林總監，你怎麽不跟我們一起去看看，也很久沒回來吧。”她滿臉尷尬的笑笑，神色格外紅潤。林袁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隻好淺淡看了她一眼，語氣十分平靜的說：“是啊，不過下次吧，這次時間實在有些緊湊，下次放假回來在好好看看。”
林袁說完之後，卡希爾就神色飛揚的說： “好了，我們收拾好行李，就快點去吃飯吧，明天還要趕早班飛機回S市呢。”
一下子窩在客廳的一群人，頓時如鳥獸散。
第二天淩晨，天還沒有亮透。林袁他們向機場出發。當車行至鞍寧一中門口時，她的眼神僅僅隻是無意一個飄忽，內心卻頓時衍生出一種十分複雜的無力感，隻覺得她這一輩子，最難以平複內心的時刻，就是此刻。這個時刻叫不堪回首，這個時刻叫舊地重遊。
她比任何人都能明白那種一下子把你拖拽進回憶漩渦時的傷感和抵觸，她叫住司機在的大門前停下，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事物，好像變了很多。
以前大門兩邊總是聚集了很多攤販，他們推著陳舊又覆滿油煙的攤車，攤車前掛著小牌，寫著價格和品種，林袁還記得，那時候他們總喜歡在放學和下晚自習後圍在這些攤車麵前，等待著食物在搖搖晃晃的燈光下經由他們的手，逐漸烹熟的那個過程，又激動又期待，她還記得食物在她鼻尖縈繞的迷人香味，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饞涎欲滴。
她看著那個越發鋥亮的學校名字，風裏來雨裏去，還是一樣紋絲不動的呆在那裏，忽然很想問今年的校長換成了誰，校服是不是還是一樣的不堪入目，那個滿是小石子的操場是不是一跑起來還是灰塵滿天飛。
街邊路燈閃躲，滿街都是四處蔓延的水漬和隨處可見的坑窪。車後坐的同事們睡得東倒西歪，司機師傅手握方向盤耐著性子看了林袁一眼，看著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那個校門，隨即說道：“小姐，你也是鞍寧一中畢業的學生嗎？真是好福氣能考上鞍寧一中，知道嗎？幾年前啊，這裏剛剛被評上全國重點高中之一呢！”
林袁聽後笑笑：“是嗎？真是值得驕傲。”
說完沒多久，才淺淡的說：“師傅，走吧。”
這一路上，她一直都沒敢撇頭看，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忘記的過去就那麽想了起來，一點心理建設的準備都不允許她做，仿佛心裏有一個匣子，裏麵裝的東西很不安很焦躁，似乎想要迸發出來一樣。她看著前方無數私家車義無反顧的向前，高架上奔湧不息的車流，來來回回。她忽然淚眼漫漶，把這個城市重重的甩在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