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原來他隻是害怕
劉老嬸還是有些畏懼劉老頭的，當年的事再如何高明，十幾年足夠劉老頭回過味來，兩人曾經大吵了一架。平素沉默寡言從不發脾氣的劉老頭不止是將劉老嬸罵了個臭頭，更是揚言她要是再搞事，就把她踢回娘家。
這相當於休妻的舉動可嚇壞了劉老嬸，怔怔的看了自家男人足有半分鍾，終於確定他是認真的，一點玩笑的成分都沒有。
連忙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任何心思的劉老嬸也著實乖覺了一段時日，心中對劉春霞一家更加恨了，仿佛不是自己的親女兒而是仇人一般。
所以一見到雲笑，劉老嬸說嫌棄都是輕的，簡直是憎恨。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還是不喜歡她的人，雲笑還真叫不出外公兩個字，對著劉老頭一時躊躇不前。
劉老頭看出雲笑是來找自己的，揮揮手讓其他人回屋裏去：“你們都進去吧，我跟……這孩子說說話。”
關係尷尬還橫著兩條人命，一老一少的兩人居然一時有點不知該如何麵對對方。
“爹，這吃裏扒外的人，哪裏有當我們是長輩，簡直就是一隻小白眼狼，你看我被她害得有多慘，現在全村都當我是笑話。”劉剛氣啊，他現在輕易都不敢出門，一出門就被指指點點的笑話，更慘的是他連還嘴都不能，一開口就漏風啊，磕掉的門牙留下一個好大的縫。
劉誌小眼睛滴溜溜的轉著決定暫時不開口，觀察一下情況。
“別人笑話你那也是因為你自己，一把年紀了沒個大人樣，回屋去！”劉老頭一句話就斥回去。
劉剛的老婆曲氏不樂意了，自家的男人丟臉，她也跟著丟人，結果公公居然不向著自家人還袒護那個小賤人：“公公，我們才是你的親兒子兒媳，她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外人。”
“怎麽？我說的話不管用了？我叫你們都回屋去。”會咬人的狗不叫，劉老頭這下發起火來馬上力壓全場，幾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再反駁，縱有再大的不滿也隻敢在心裏咒罵。
“我到一邊等你。”陳虎難得很有眼色，走到不遠處給兩人獨立空間。
兩人安靜了一會，最終還是雲笑先開口，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外公。”
這麽一聲簡單的稱呼卻像一個引子，勾起了十幾年劉老頭心底裏的壓抑和思念，眼眶竟有點紅，嘴上還是粗聲粗氣道：“你來做什麽，屋子已經給你了，別的沒有了。”
真是個固執的老頭，對方這麽強硬，那就隻能她來做軟和的那方，雲笑走上前甜甜道：“外公～我從縣城裏給你帶了點酒，冬日寒涼，睡前熱一下喝一點暖暖身子不容易生病。”說著遞上一直提在手裏的一壺酒。
劉老頭當然一早就有看到雲笑手裏的東西，隻是沒有想到會是孝敬他的。但是，他會收嗎？收了豈不是十幾年的固執都跟犯傻一樣嗎？
“不需要，我身體好得很，拿走拿走。”劉老頭一臉嫌棄的擺手趕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雲笑也沒想過一次就能夠化解劉老頭的心結。
“無論你承不承認，就衝娘打心底裏疼愛我十幾年，又在臨終前心心念念一生最遺憾的事就是不能盡孝，我就應該喊您一聲外公，替我娘孝順您。”雲笑聲情並茂，至於劉春霞臨終究竟說了什麽，不用在意這種小事。
劉老頭果然被觸動，神色有些恍惚，大約是回憶起了什麽，沒一會兒表情又惡狠狠起來：“我不會聽你的花言巧語的，她要是真的孝順，就不會直到死也沒有回來看我老頭子一眼。”
劉老頭對劉春霞是又思念又埋怨，而對雲笑父母還有一些恨意，若非他們，也不會讓劉春霞和家裏鬧翻，鬧翻就鬧翻吧，居然沒有照顧好她讓她過好日子，年齡輕輕的死了，走得比他這個做爹的還早。
死得倒幹脆，留在世上的人卻要受各種煎熬。
得知劉春霞死訊的時候，劉老頭幾乎徹夜未眠，一下子精神頭都沒有了。一會兒是想起女兒小時候可愛的模樣，滿心滿眼的思念女兒，一會兒又想起他不聽自己的勸阻非要嫁給一個來曆不明一窮二白還帶著一個拖油瓶的男人，甚至不惜和自己斷了聯係，十幾年老死不相往來，又怨又恨，一會兒又內疚自己為何要那麽倔，如果放下脾氣早一點過去看望女兒，她是不是就不會走的那麽早。
各種念頭不斷交織，每天都在折磨著他，有時他想，讓老天爺幹脆把他也帶走算了，這種日子過得沒滋沒味的。
雲笑能夠感受到一點，當時在爭執房子的歸屬時，劉老頭看她的眼神就很複雜，那時她就有所察覺。
如果她不管，這個將感情埋藏在心底沉默寡言的老頭能把自己活活逼死。
“唉。外公，您怨娘親為何沒有回來看您，那您自己呢？又為何沒有去看過我們一眼。”雲笑的話讓劉老頭一滯，剛想罵回來，“那是因為你們兩個都害怕。”
害怕？劉老頭一愣。
“一開始或許隻是賭氣，可是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竟然變得不敢靠近，害怕父女情分早已經被歲月和埋怨所磨光，害怕自己心心念念而對方卻早已經冷心冷情，所以不敢麵對，就一直活在過去的幻想裏，蹉跎了這麽多年，直到再也沒有機會，才來後悔。為什麽人總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想要珍惜。外公，我已經失去了雙親，您也失去了女兒，我們應該知道珍惜了。”雲笑挺心疼這個老頭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是老人最悲慘的事。
說完這麽一大段話，雲笑將酒塞給劉老頭：“外公，我先走了，下回再來看你。”
劉老頭直接被說蒙了，接了酒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心裏一直在想著雲笑的話。
是啊，多少次他想過就看女兒，心裏就會產生各種不好的猜測，比如她對自己冷漠嘲諷，比如她眼裏全是陌生的神色，比如她決絕不認自己這個父親，所以他生氣的想著，作為女兒為什麽不先低頭來看看老父。
原來，他隻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