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城主成長記（四）

  李婉如不知道西韋陀哪裏來的信心自己可以平安無事。在她看來，隻要把他關起來，就算亂黨那邊逼問不出線索，也可以從其他人口中問出來。不可能所有人都跟他一樣死硬。


  一群人被帶回到城主府的監牢裏關押，因為目前還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官員們參與了刺殺李婉如的兩起事件，李婉如也沒辦法對他們上刑，隻好從兩波此刻下手。


  這種事羅寒是懶得參與的，實在不行，直接砍了，有什麽問題他這個安國公出來承擔，沒人敢說三道四。當然在此之前，羅寒還是想看看李婉如的能力。


  城內一家酒樓的包房裏，金翔熱情地幫羅寒倒上酒，自己端起酒杯說道：“安國公大人，您在王**方可是傳奇一般的人物。上次見您還是回王都述職的時候，偶然得見尊顏。沒想到能在這種地方有機會和大人同席，末將先幹為敬。”


  羅寒拿起酒杯回禮，一飲而盡。心道：“我可不是第一次見你，當年你在蒼鷹王國的時候還是被我弄到白獅國來的呢。”


  金翔一邊倒酒一邊說道：“不知道大人怎麽會來到這小小唐城？”


  羅寒道：“我和唐城城主有些交情，她算是我的學生，這次來是幫她拿回托管的權力的。隻是沒想到，唐城的官吏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想刺殺婉如，我這才去找了駐軍。話說回來，我聽說你是近年來軍方青年才俊裏麵最閃耀的一顆將星，怎麽也到了這裏？”


  金翔道：“大人繆讚了，末將不過一介降將，在將星雲集的白獅國又算得了什麽？末將自三年前調任王國南部，掌管周邊十五城三萬餘軍馬，負責屯田剿匪。這次是來清查唐城駐軍的屯田成效的，沒想到能遇到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羅寒嗬嗬笑道：“你就別謙虛了，你加入王國才幾年就掌控三萬大軍，這都是一點一點軍功積累下來的。大將軍可是跟我說了，過幾年他退下了，你就是他最中意的接任人之一。你也別老是說什麽降將的，最多兩年，王國就將發起征服蒼鷹王國的戰爭，到時候就是家鄉的英雄。”


  金翔大喜，他所留戀的隻是故土，對於蒼鷹王國根本沒什麽歸屬感，如果能夠帶兵打回去，他就可以真正實現衣錦還鄉了。至於大將軍的看重，他心知肚明，如果蒼鷹王國沒被征服，他始終是“外國人”，很難成為大將軍，可一旦征服了，他就真正是王國的一員，沒人能拿他的出身說事了。


  “很興奮，對吧。”羅寒看在眼裏，笑道：“王國的未來終究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好好幹，我看好你。”


  金翔笑逐顏開，道：“大人還是風華正茂，隻要大人還在一天，這白獅**方第一人，永遠都是大人的。”


  羅寒搖頭，意味深長地說道：“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功成身退。金翔，我托付你一件事，你能答應嗎？”


  金翔毫不猶豫點頭：“大人請說，末將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不管發生什麽，站在唐城城主李婉如身後，你能做到嗎？”


  金翔一愣：“大人，末將有些糊塗……”


  “很簡單，不管她做什麽，你都要支持她，即使……她要造反！”


  金翔大驚：“這……這……”


  羅寒淡然說道：“這是我的意思，也是大將軍的意思，你能有今天，是誰在幫你你應該心裏有數。答不答應，履不履行，我不強迫你，我也不是要你幫她造反送死，隻希望你最後能保她一條性命，這是底線。”


  金翔猶豫再三，一咬牙道：“末將答應，就算唐城城主李婉如想造……造反，末將也願意起兵追隨，以報將軍知遇之恩和大人栽培之德。”


  羅寒笑了笑，說道：“或許也沒那麽嚴重，那小丫頭知道輕重，沒有十足的把握，她應該不會亂來。說不定你未來什麽都不需要做。也或許……我一走國王陛下就會迫不及待地做些事情，誰知道呢。”


  金翔沒有答話，這種事情太過重大，他需要好好消化一下，羅寒也不再說什麽。兩人默默地吃完飯，羅寒招呼一聲，率先離開。


  回到府中，卻見李婉如愁眉苦臉。羅寒問道：“有進展嗎？”


  李婉如搖頭：“第一波刺客指認是西韋陀的弟弟出麵指使他們，但隻有人證沒有物證。第二波刺客則是堅稱他們打聽到城主到來，想刺殺我造成混亂趁機複國。而那些官員矢口否認曾經用各種手段逼迫商戶，也不承認收到的賀禮會上交。我查過他們的家產，一個個都富得流油，但差距並沒有很大，沒辦法證實他們同謀壓榨唐城商戶。”


  羅寒想了想說道：“給你個提示，利益之交。”說完就直接離開了。


  李婉如一時不明白，但她知道羅寒一定是有破局辦法了，隻是希望自己能想到。


  “利益之交……利益之交……”李婉如反複念叨著這個詞，突然眼前一亮，立刻大聲道：“來人，隨我去監牢。”


  監牢之中，有專門的審訊室。第二波刺殺李婉如的刺客的首領，那個蒙麵人被綁在木樁上，雙手吊在頭頂，一臉淡然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我說過了，殺你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別人無關，要殺要剮隨你的便，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李婉如看了看手中的卷宗，說道：“利穆，這是你的名字，你是之前國主的堂侄，沒錯吧？”


  “不錯，我的身體裏流淌著王室的血脈，這就是為什麽我要刺殺你。”


  李婉如道：“我沒有懷疑過你的動機。隻是，按照記載，在這幾年中，你們王室後裔先後發動了三次叛亂，都被鎮壓，參與者全部被誅殺，殘存的勢力一次比一次弱。就這樣，你憑什麽敢發動叛亂？就你這點人，就連城外駐軍的一成都抵擋不了，即便殺了我，你們也沒可能複國的。”


  利穆不以為意道：“你不用白費心機了，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是嗎？”李婉如自信地笑了起來，仿佛成竹在胸。“其實原因很簡單，我剛剛查了查資料，發了一件有趣的事。你們屢次叛亂，根本就不是為了在唐城複國，對吧？你們這些王室後裔隻不過是打著複國的幌子，哄騙那些仍舊對舊朝抱有幻想的臣民，去幫你們發掘王國遺留下來的寶藏。當初白獅國攻下唐城的時候，發現國庫內的財富數量少得過分，王國數百年積累下來的財富，應該就是被藏在某個隱秘的地方，原本或許是用來複國的。可今時不同往日，你們複國的對手是強盛無比的白獅國，統一了周邊廣袤的土地，兵強馬壯。在你們的第一次叛亂之後你們就應該意識到這點，可你們依舊進行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利穆冷哼道：“隨你怎麽說。”


  李婉如道：“這筆寶藏，應該是需要王室後裔才能開啟，但很不幸的是，西韋陀發現了這筆寶藏，雖然無法開啟，但依舊是將之控製住了，並且，貪婪的他沒有上報。你們之後幾次起事的真正目的，就是奪回寶藏的控製權，取走寶藏。”


  利穆的臉抽動了一下，似乎被說中。李婉如繼續說道：“我說這些並不是毫無根據的，我甚至可以推斷出寶藏的具體位置。按照記載，你們第二次和第三次起事，主力都是直接奔著城主府外的漕運司去的，城主府原本是王宮，漕運司就在王宮外，河水環繞過王宮流經漕運司碼頭。想來，當初國王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專門修建藏寶地，也沒辦法運出城，所以直接用船運到漕運司的碼頭，沉船藏寶。隻要向附近居民詢問一下當時有沒有船隊從王宮方向駛出就可以印證了。況且打撈一下也不是什麽難事。”


  利穆臉色有些難看，點了點頭：“不錯。”


  “問題來了，你帶人起事，不去殺掌握這個秘密的西韋陀，卻對付我這個剛到的城主，你說這奇怪不奇怪。”李婉如看著利穆逐漸蒼白的臉，忽然感覺到無比爽快，這種一點一點摧毀敵人信心的感覺，真的會讓人上心。


  “真相就是，西韋陀主動找上了你，用沉船寶藏做條件，讓你刺殺我。你故意蒙臉，就是為了在事成之後有充足的時間起出寶藏，否則像你這種人，不應該光明正大喊著口號出來的。你之前不願意說，就是怕暴露寶藏的存在，而這，也是西韋陀敢於束手就擒的底氣。在他看來，你拉上他一點好處也沒有，還會讓寶藏暴露，所以你絕不會交代。”


  利穆慘然一笑：“我沒想到你會是這麽厲害的對手。”


  李婉如道：“並不是我厲害，而是我的老師提醒我，你和西韋陀是利益之交，一定存在某種利益讓你願意替他做事，並且不會招供出他。美人似乎不夠，權力以你的身份根本不敢享用，那麽，除非你是他的私生子，不然就隻能是財富了。但如果他給你錢，就會存在物質上的往來記錄，一旦被清查，很容易暴露。我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那筆神秘消失的寶藏有可能。一推之下，所有事情都清晰了。”


  利穆道：“可我招供又怎樣？你沒有物證，定他的罪就不能服眾。”


  李婉如笑了：“老師說你們是利益之交，你們怎麽可能完全信任對方？你的把柄就是那筆寶藏的存在，一旦你背棄他，他就會暴露寶藏的存在。相應的，你肯定也有他的把柄，這才符合利益之交的情況，否則如果你得手了，他卻不履行承諾，那你不是束手無策？”


  利穆又沉默了，眼前這個少女究竟是什麽怪物？為什麽能夠洞穿他所有的秘密？這讓他感到極端無力。


  “不白讓你背叛盟友。”李婉如繼續說道：“你身為王室後裔，聚眾刺殺本城主，依律必死無疑，這一點就算我也改變不了。但你的兒子，會不會被牽連就看我的態度了。”


  利穆歎了一口氣，說道：“他還小，不懂什麽事，不會有什麽威脅的。”


  “我不在乎他的生死。”


  “我想留個人照顧他，放心，不會讓孩子知道他自己的身份，也不會讓他報仇的。”


  “可以，你指定一個人，我可以給他一筆錢，讓他帶著孩子遠走他鄉。”


  得到了承諾的利穆想了想，似乎在判斷李婉如的信譽，好一會兒才說道：“我家後院的楊樹下有一個盒子，裏麵是我和西韋陀往來的書信，足夠定他的罪了。”


  “送他回去。”李婉如帶著人離開，果然在利穆所說的地方找到了書信，裏麵詳細說明了西韋陀勾結利穆刺殺李婉如的經過。


  拿到書信的李婉如並沒有直接去找西韋陀，而是將那些官員挨個提審，也不廢話，隻是將一部分書信拿給他們看，然後告訴他們，要麽承認夥同西韋陀貪汙，戴罪立功，要麽給他們定罪成亂黨同夥。


  西韋陀已經必死，這些官員心裏亮堂，以他們和西韋陀平常的往來，哪怕沒有證據，直接把他們納入亂黨也是可以的，何況西韋陀一倒，很多人會立刻倒戈，很多事情根本藏不住，還不如自己主動抖出來。


  當李婉如拿著大量證據來到西韋陀麵前時，西韋陀長歎一聲，突然轉身一頭撞在監牢的牆壁上，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李婉如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會第二天清晨，剛進院子就聽到羅寒的聲音：“解決了嗎？”


  李婉如一抬頭發現羅寒坐在房頂，於是仰著脖子答道：“西韋陀自盡了，其他官員該抖出來的也抖出來了。”


  “感覺怎麽樣？”


  李婉如搖了搖頭：“不是很好。西韋陀原本隻是貪汙，罪不至死，走到這一步也是我沒想到的。”


  “我是說，掌控他人生死，彈指間改變他人命運，這種權力的感覺。”


  李婉如一愣，隨即道：“好像……還不錯。”


  羅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給自己定一條底線吧，永遠不要越過這條底線，否則遲早有一天你會像西韋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