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俱備

  蕭迎不解,齊清嵐便伏身抱著她手臂:“若是先前死纏爛打,人家迫於無奈成全了我,從此後怨偶相對,水深火熱。隻怕我永不會知道,原來我也值得人家這樣千辛萬苦求了來的。”


  “想想,就覺得怕。”


  “唉,傻孩子。”


  蕭迎的語氣忽而嚴肅起來,自家的孩子自然千好萬好,別人辛辛苦苦來求,尚且要考慮一二,更何況那些不知道珍惜的人?


  “當日你那位皇姐大婚,你是瞧見了的,不說真心喜歡,那位小將軍若非軍功浩大,豈能得了賜婚,做皇家女婿?就算除了你皇家郡主的身份不提,你也還是我墨雲山一脈璿璣九策的傳人,聽玄居士唯一的弟子,哪一個不值得別人趨之若鶩?妄自菲薄可萬萬要不得。”


  蕭迎知道她先頭那一場情傷觸動極深,不然也不可能一舉就過了第三重,因此話裏話外都怕她想左了去,誇的不遺餘力。


  齊清嵐聽師父說的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忍不住抿唇一笑。


  “師父這樣誇我,不怕我飄飄然了?”


  蕭迎喝了口茶:“我隻怕你太過謹慎小心,將來人家要說聽玄居士沒了傲氣,我可要大大的不高興。”


  “師父。”


  齊清嵐心裏如暖流湧過,順勢便伏在蕭迎膝上。


  “師父,你放心,嵐兒方才說的那話,雖是有感而發,卻並非妄自菲薄。”


  “照師父說的,當真無論哪一條,我都值得人為我這樣辛苦。可嵐兒高興的是,有人不因我是郡主,是您的弟子,是墨雲山的傳人,才大張旗鼓的來求,隻是因為我是我,就願意費盡心思來求我。”


  蕭迎頓時聽明白了自家徒兒的小心思,忍不住搖頭一笑,手順著她的發頂摩挲了兩下,才道:“原來是師父老糊塗了,竟然沒聽出來。不過你這話說的還少了些,不止是願意,是甘之如飴呢。”


  蕭迎著意說了“甘之如飴”幾個字,分明就是方才沈行之的口吻。這樣調侃,自然又換來齊清嵐一陣撒嬌不依,屋中頓時一陣笑鬧之聲。


  齊清嵐這最後一味藥雖然來處艱難,製作起來卻不算麻煩,不過等了小半個月的功夫,便大功告成。


  齊清嵐被自家師父安置到了藥浴桶中,老老實實的浸泡了三個日夜,除了一頓一碗黑乎乎的藥汁之外,一口正經的飯菜都沒能吃上。


  齊清嵐扒著桶沿苦哈哈的求救:“紅蘇,你家郡主快要餓死了,你是怎麽伺候的?是不是忘了送飯菜來?”


  藥草的氣味極濃,紅蘇捏著鼻子候在外頭,聲音甕甕的:“郡主,夫人吩咐,再泡上一日才算好呢。您放心,夫人說等你泡完了,要吃什麽都給您弄來。”


  “你家郡主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齊清嵐有氣無力喃喃一句,忽而帷幔一開,蕭迎走了進來。


  “師父,徒兒要餓死了。”


  齊清嵐下巴軟塌塌的擱在桶邊兒,眼巴巴盯著蕭迎過來。


  “不必裝的這麽可憐,那一碗藥難道是白喝的?”蕭迎坐到近前,伸手進桶裏掬了些藥汁出來,對著光細看了看,才道:“瞧見了麽?如今這成色還差著些呢,這會子你要是不想撐了,之前那些辛苦,可就都白費了。”


  齊清嵐嘟著嘴,往桶裏沉了沉,隻露出一張小臉來:“師父如今都不疼我了。我都快泡成藥人了,不過是說著玩的兩句話,也不肯哄哄我。”


  蕭迎一時繃不住,笑道:“你都多大了,還要為師哄你?叫人知道聽玄居士背地裏這麽一副樣子,還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呢。”


  “別人哪裏能知道?”


  齊清嵐偏頭往蕭迎這裏蹭了蹭:“我隻有在師父和父王母妃麵前才是這樣。”


  “哦,難道你師兄不算?”


  齊清嵐愣了一下,臉上就燒得慌。


  自從蕭迎將樁樁件件都跟她說清了,又見她並不推拒,便知道她的心思如何,日常裏不論什麽事情,總是能扯上沈行之來打趣她。


  “師父,你如今怎麽這樣?”


  齊清嵐哼唧了幾聲,想不出什麽別的話來回複,隻好乖乖退回桶裏做她的藥人。


  蕭迎笑道:“為師這麽些年養你,如今才算摸到你的死穴了。唉,不過這樂趣也享受不了多久,以後隻好便宜無憂門那一對老家夥了。”


  無憂門的老家夥?

  齊清嵐秀眉一挑,沒想明白。


  蕭迎忍俊不禁:“怎麽?隻想著要你師兄一個,他那父母家人就都不用管了?”


  齊清嵐愣了一下,立刻想起沈行之的家世來。那麽師父所說無憂門的老家夥,不就是.……

  哎呀!


  齊清嵐幾乎把臉埋進桶裏,聲音模糊的聽不清楚:“好啦師父,徒兒知道錯了,徒兒必然好好的泡夠了時辰。您老人家辛苦,就不必守著我啦!”


  “師父還不是心疼你。”


  蕭迎今日是逗她上了癮,端坐著紋絲不動,順便招呼紅蘇吩咐廚房拿些齊清嵐愛吃的點心送來:“你方才不是叫著餓了?師父端著給你看看,順便替你嚐嚐味道,權當你也吃了,好不好?”


  “徒兒,徒兒不敢說不好.……”


  齊清嵐哭喪著臉,聲如蚊呐。


  屋裏藥味濃重,然而紅蘇掀簾子進來的時候,她還是聞到了荷蕊餅的誘人香氣。


  “好丫頭,你可真是你們郡主肚子裏的蛔蟲了。”


  蕭迎也知道她是最愛這道點心,招手讓紅蘇放到桌子上,才道:“等她大好,必然要好好賞你。”


  紅蘇笑著擺手:“夫人多誇奴婢,奴婢可不敢擔這個名頭兒。奴婢去廚房的時候,管事的說,這點心本來是公子吩咐做的,隻是沒想到這麽早就來要了。”


  她說公子,蕭迎便笑,齊清嵐惱羞成怒,拍著水花道:“好了好了,放下便出去,誰問你哪裏來的了?”


  紅蘇笑眯眯的應了聲是,才退出去了。


  齊清嵐自己在桶裏悶了半晌,忽然聽見蕭迎慢悠悠說了一句。


  “昨日裏你母妃才來了消息,說是過幾日聖旨就要下了。咱們總算趕得巧,你大好了略歇幾日,便該出門自己闖蕩去了。”


  多羅出使之事,是先前早定下的。


  原來也到時候了麽?

  她猛抬起頭來,便聽蕭迎又道:“你師兄做事周到,有他一道兒陪你去多羅,為師也總算放心。”


  說完便瞧著她微微笑了。


  “為師做了這麽多保你平安,你可要自家爭氣,安安穩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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