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哥哥是君子
因為第一眼看到這樣的美景，很容易被迷惑。
他記憶中當初被帶到相思無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他當時在想：若能和心愛之人在這等遠離塵囂的地方男耕女織，無憂無慮地過完餘生，也是一件美事。
後來待了沒幾個時辰，他就對這個地方失去了好感。看上去活潑可愛的孩子，看上去溫柔嫻熟的婦人，看上去勤勞樸實的男人，看上去安詳和藹的老人……這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貨色！
要是運氣可以，甚至還能在田園間找到相思無涯的上任護法或者是傳承給琴棋書畫的前輩。那些昔日叱吒風雲，昔日決定過一國之君的人，時不時會跑出來騙騙小孩子。
“夫君，這裏好漂亮！”新來的驚歎。
晏無殊麵無表情，“嗯，是很漂亮。”越是漂亮的東西，毒性就越大……
“姐姐，吃糖。”一個紮著包子頭的小女孩從田間小路穿了過來。她把棉花糖舉得高高的，生怕漂亮姐姐看不到。
秦瀟兮停下腳步，麵前的孩子不過五六歲，圓嘟嘟的小臉，讓人有一種掐一把的衝動。她笑了起來，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真乖。”
小女孩甜甜地笑，眼巴巴地看著漂亮姐姐。
秦瀟兮接過棉花糖，看向小女孩跑出來的方向。那是，有一個不施粉黛的婦人溫婉一笑。她回了一個笑容。
晏無殊很是警惕地打量著棉花糖。他還記得他第一次到相思無涯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由於到了一個讓人心情愉悅的環境，他的警惕心也少了不少。一個孩子遞給他饅頭，說是怕他餓了。那時候，那個孩子眼神清澈明亮，他也還真是吃了，後來……
後來就麻煩了司畫幫他解毒……
這件事告訴他，相思無涯的人遞上來的東西，最好不要吃。吃了難保會吃出什麽毛病。
所以……這棉花糖，真的能吃？？！
晏無殊還在懷疑，可秦瀟兮已經咬了好幾口了。他沉默。罷了，司畫在這裏，大不了要司畫解毒。她笑得那麽開心，還是不要擾了她的興致。
見漂亮姐姐吃了棉花糖，小女孩笑得嘴都歪了。她蹦蹦跳跳回到母親身邊，拉著母親的手無比驕傲地說，“娘親，我完成了任務。”
婦人摸了摸女孩的頭，笑得慈祥，“囡囡真乖。”
女孩嘰嘰喳喳地邀功，婦人看向那兩人攜手的背影，眸子裏一絲不屑的冷光浮現。
愚蠢的主上，我們怎麽可能傷害尊主的客人。尊主可是特意吩咐下來的好好招待小王妃。放心好了，曾經我們對你做過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在小王妃身上的。
顯然，在晏無殊不知道的情況下，他被人鄙視了。
隻是如果他知道也說不了什麽，看似溫婉賢淑的婦人，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用毒高手。她要殺了穆王難，可是若想使點絆子讓穆王不舒服，她還是做得到的。
在華夏，文人騷客經常以竹自寓。君子蘭君子蘭，君子如蘭。如同蘭花，竹也被文人騷客所喜愛。要不是早就知道了穆王是哥哥，她聽說穆王住竹林，估計會各種不習慣。
畢竟在穆王府待了那麽多年，她連一根竹子都沒見過。
若是哥哥……還可以接受……淡泊名利……君子……嗯！哥哥就是君子！
“夫君，你住竹林，那亞父和司棋哥哥他們不會住在梅林吧……”
梅蘭竹菊……哥哥那麽喜歡華夏文明，他確實能折騰一個梅林出來。聽司書的意思，曾經哥哥在相思無涯的話事權不是一般的大。
“相思無涯沒有梅林。他們住的也是竹林。”晏無殊失笑。
竹林深處見竹屋。
在屋前煮茶的人看到來客，麵具下滿麵笑容，“難為你們一夜未睡還這般清醒。”聲音如舊沙啞，多了絲笑意聽著倒沒那麽刺耳。
晏無殊習慣一夜不眠，因此感覺不到什麽。而秦瀟兮……確實難得一夜未眠，而且她還那麽精神。
“亞父。”她一看到亞父，就掙脫了穆王的手跑到亞父麵前賣乖，“亞父，這裏好漂亮。”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這般讚歎了。墨磷也聽暗衛說了她的讚歎，可是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多多少少有些不一樣。
但是……這片竹林，是言妄提議修繕的。
“瀟兮喜歡，可以在這裏長住。亞父既然在這裏，這裏就是瀟兮的家。”小少女蹲在自己身側，眼裏隻有他一人，墨磷笑得滿足。
晏無殊的臉黑了。
司書搖著折扇轉身走進竹林。看看尊主！這話說得多好聽……主上也不學著點……主上真是弱爆了！
秦瀟兮扭頭看了一眼穆王，見他神色不好，她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不長住了，穆王在夏南國也有事情要處理。”
娃娃都學會顧及晏無殊的感受了？墨磷無聲地笑，笑得有幾分揶揄隻有他自己知道，“那瀟兮在這裏待一段時間也要把這裏當家一樣。”
“那是當然！”秦瀟兮就差沒有翹起尾巴搖一搖，以示乖巧。當然要當家一樣，亞父的家就是她的家嘛，而且曾經哥哥還在這裏待過很長一段時間。
司書端著一盆糕點回來的時候，秦瀟兮和晏無殊都落座了。
隻剩一個座位，毋庸置疑就是他的了。他把糕點放在桌子上才坐下，一坐下就來了一句，“小王妃今年十七了，打算要孩子了嗎？”
秦瀟兮：“……”
晏無殊：“……”
墨磷：“……”
……這都什麽跟什麽。
司書見他們都愣了，輕咳了一聲，“那啥，據說晏無宸和皇甫以仁，楚夏修談好了。”
經驗告訴他，這時候轉移話題他們會當什麽都沒發生，要是話題轉移不及時，他就麻煩了。
果然，秦瀟兮回過神來就問了一句，“談判結果如何？”
司書打開折扇，笑得那叫一個燦爛，“還不錯。”
“……”還不錯就是哪樣……
晏無殊抿了一口茶，墨色眸子平靜極了。
墨磷不急，繼續煮著茶。
“還不錯就是你無宸哥哥盡了最大努力壓榨封季國和北冰國，而且上官甫皇也拿回了屬於西戍國的土地。”
“……”然後呢？！說話幹嘛一段一段的！
要是眼神可以殺人，司書絕對死了千遍了。
秦瀟兮冷哼一聲，隨即扯了扯穆王的衣袖，嬌嬌地喊了一句“夫君”。
不必多說什麽，晏無殊抬眸看了司書一眼。司書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秦瀟兮滿意了，回贈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給穆王。
司書鬱悶了，為兄弟兩肋插刀的鬼話是誰說的。兩肋插刀？！他從不懷疑主上會為了博美人一笑插他兩刀。哦不，不止兩刀，為了博美人一笑，主上可以把他剁成碎末。
司書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卻突然想起：剛剛瀟兮扯的是主上……而不是尊主……
那麽……
他下意識地用眼角餘光撇了一眼尊主，除了雙手，尊主還是隱藏在黑袍下，他的情緒，無人看得清。
無人看得清，而墨磷自己知道，自己心裏有多欣慰。
他的女孩終於學會了依賴別人……
開心嗎？
當然是開心的。他的女孩，終於願意放下她記憶裏的哥哥，去接受穆王。
秦瀟兮後知後覺。她捧起溫熱的茶，低眸喝茶，恰好掩飾了紫色眸子裏的……不知所措……
那是下意識的舉動，那時候就真的把他當成了穆王，而不是哥哥.……
她愛上穆王了？不……
還不是……還不是愛……
四人中，恐怕晏無殊是唯一開心的那個……可是，開心也開心不到哪裏去。因為，瀟兮還不知道那個人是她哥哥，若是知道了……
過於開心的兩個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小姑娘什麽都知道了，知道的事情比他們還要多。
唯一一個能觀察全局的，估計隻有司書了。
風吹竹葉，響聲更添清幽。
為了轉移這幾個人的注意力，司書也不耽擱了，他搖著折扇，聲音緩緩，“晏無宸沒有要北冰國和封季國的任何一個城池，他對封季國算是友好的了，隻是要了錢財，當然，還讓楚夏修簽訂了一個條約——往後不得訓練寵物參戰。而晏無宸對北冰國就非常刻薄了。”
“其一，北冰國得賠償夏南國損失的財產，當然，這個和封季國一樣那麽多錢。其二，北冰國重新推選一位皇上，皇甫以仁要留在夏南國當質子。其三，北冰國要裁軍十萬。其四，北冰國往後五十年不得進犯任何國家。除了這些還有些瑣碎的，我就不說了。”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司書鬆了口氣。
“皇甫以仁同意了？”秦瀟兮瞪大了眼睛。
司書輕笑，“你認為他可以不同意？”
確實，不可以不同意。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皇甫以仁不同意也不要緊，別人知道皇甫以仁同意了就可以了。反正皇甫以仁都是要待在夏南國當質子的了，他永遠都無法再坐上北冰國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