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娃娃，哥哥愛你
宇文夏南搖了搖頭，眸子裏的光芒折射出了幾分落寞。他不知道怎麽了，隻是……瀟兮，不哭了好不好……隻是一句話而已……
第三排第二塊冰片，上麵隻刻了兩句話——這是我到這裏的第二年了，可是，還是沒有找到娃娃。我的娃娃……究竟在哪……
“哥哥……哥哥……”細碎的哽咽聲從菱形的小嘴溢出。秦瀟兮強忍著那巨大的情緒，才沒有讓自己哭出聲來。
哥哥……娃娃找到哥哥存在的痕跡了……哥哥說找不到娃娃……而娃娃也找不到哥哥……
凍得有些發紫的手指臨摹著冰片上的“娃娃”兩個字，她笑了，淚中帶笑。哥哥，娃娃……來了……
宇文夏南看到她的笑顏，微微一愣。很美好的笑容……仿佛得到了一切的絢爛……冰片上的那些字，就是她哥哥刻的嗎？那個……她放在心底裏的哥哥……
司畫抿了抿嘴唇，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耳邊突然回想起那個如同醇酒一般醉人的聲音說的話，“瀟兮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的第一站，肯定是北冰國。若是她往北再走，你陪著她就好。若是她往別的方向走，你就把她帶到北方。無論如何……都要讓瀟兮進入夏華北國。”
瀟兮是往北走了，所以他陪著她就好……夏華北國……尊主難道隻是想讓瀟兮看到這些冰片麽……
第三排隻有第二塊冰片是有字的，而第四排的第一塊冰片，就刻滿了字。
——娃娃，若是哥哥找不到你了，怎麽辦？哥哥答應了永遠陪你的，哥哥不想食言。可是哥哥很努力了，還是找不到……我的娃娃……哥哥相信娃娃會活下去的，娃娃怎麽舍得，把哥哥扔在一個陌生的世界……就算娃娃認不出哥哥了，哥哥也可以用別的身份，和娃娃一直在一起。
哥哥……不要別的身份……隻是哥哥就好……秦瀟兮吸了吸鼻子，忍住將要決堤的淚水。哥哥就一直待在那麽冷的地方嗎？
——第三年，娃娃，可否安好。哥哥想娃娃了，娃娃想不想哥哥？
秦瀟兮小心翼翼地勾勒著每一塊冰片的字，紫色眸子流光溢彩，帶有幾分悲傷。
哥哥是不是每一年都會去找娃娃……每一次找不到娃娃回到這裏的之後，就會刻一塊冰片，把思念都寫在冰片上。
眼前突然出現，那個唯獨對她溫柔的男子站在冰片前刻字的模樣，那雙墨色的眸子，溢出的悲傷蔓延……哥哥一個人……會很孤獨吧……
宇文夏南和司畫靜靜地跟在秦瀟兮身後，那冰片上寫著的悲傷，哀痛，仿佛跨越時空，入侵了他們的心。
一字一句，都是對娃娃的無盡思念。那麽想念她，卻怎麽也找不到她。甚至……都不知道她還是否活著……
這就是瀟兮的哥哥麽……瀟兮想著哥哥的時候，她哥哥也一定在想著她吧。宇文夏南嘴角勾起一個欣慰的弧度。現在……至少知道，瀟兮所惦記的人，還活著……瀟兮會找到她的哥哥的吧……或許……會的吧……
相思無涯裏麵的怪胎，能理解別人的情緒的時候不多。這一次，司畫理解了，何止是思念，那是愛，深沉到冰片容載不下的愛……
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一年又一年的尋找，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一年又一年堆積的悲傷……那個娃娃何其幸運，能擁有這樣一份愛。
——待我長發及腰，將軍歸來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遙，怎料山河蕭蕭。天光乍破遇，暮雪白頭老。寒劍默聽奔雷，長槍獨守空壕。醉臥沙場君莫笑，一夜吹徹畫角。江南晚來客，紅繩結發梢。
——待卿長發及腰，我必凱勝回朝。昔日縱馬任逍遙，俱是少年英豪。東都霞色好，西湖煙波渺。執槍血戰八方，誓守山河多嬌。應有得勝歸來日，與卿共度良宵。盼攜手終老，願與子同袍。
——春水初生，春潮初盛，春風十裏，不如你。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滅，咫尺天涯。
——……
那都是他曾經教她的詩詞……他就把它們刻在冰片上……若是她不來，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些……句句下來，承載了哥哥多少思念……
——第四年，娃娃要堅強，等著哥哥找到你。
——第五年，娃娃在哪裏，哥哥好想你。
數百塊冰片，而刻在最後一塊冰片上的那句話，讓秦瀟兮的淚水決堤。
——娃娃，哥哥愛你。
哥哥……娃娃也愛哥哥的啊……娃娃最愛的就是哥哥了……
那個小少女哭得悲嗆，仿佛天地都要崩塌那般。
哥哥在找她，每一年都在找她，可是她呢……她從來沒有，真正動身去找過哥哥……
宇文夏南蹲下，把那個跪在地上，哭得小身子都輕顫的小人兒抱在懷裏。
“瀟兮……不哭不哭……我們……已經找到你的哥哥的蹤跡了不是嗎？我們很快……很快就可以找到你哥哥的……”聲音有些幹澀，這話，他自己都無法信服。
若是她哥哥不在夏華北國，那應該就是出去找瀟兮了，天下那麽大，他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一個人……
小人兒哭得牙關都在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
宇文夏南抱著她，手輕拍她的後背。
司畫盯著那句“娃娃，哥哥愛你”看了許久，也蹲下了身子。他打開包裹，掏出一個糖果遞到她麵前，卻什麽也沒說。
他們腳下的冰有融化的跡象，宇文夏南抱著秦瀟兮挪了挪地方，依舊麵對最後一塊冰片。
夜色下來了，天空沒有月亮，那些星星亮得讓人不敢置信。
司畫拿著糖果的手都累了，沒有人接過糖果。那個小少女低著頭，小聲地抽噎著。他抬頭看著天空上算是密集的星星，眸子幽深。
突然，掌心一輕，司畫收回手，目光移向秦瀟兮，“糖果很好吃，你可以試一下。”
“謝謝司畫哥哥。”眼睛彎了彎，她還是笑了。
宇文夏南鬆了口氣。
“星星很漂亮，看來我們隻能看一晚星星了。”方圓幾裏，並沒有看到有什麽可以居住的地方，“你們兩個孩子可不要感冒了。”
司畫瞥了宇文夏南一眼，繼續抬頭看星星。
孩子？他絕對比宇文夏南大！
三個人摸黑走了一段路，覺得差不多走出那數百塊冰塊之後，三人席地而坐。秦瀟兮坐在中間，宇文夏南和司畫一左一右，以守衛者的姿態守護著她。
“很漂亮的星星……”秦瀟兮驚歎。那些一閃一閃的星星，比她以前看到的還要多。
“嗯，確實。瀟兮，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宇文夏南問。
“先好好地逛逛夏華北國，要是能找到哥哥，那是最好的，要是找不到……就去別的地方找……”紫色眸子暗淡了一下。
“那我們什麽時候回王府？”答應了尊主把她帶回去的……
“唔……不急，等我找到哥哥，我帶哥哥回王府玩。”
“好吧。”
三人無言。
秦瀟兮抱著膝蓋，嘴角帶著淡淡笑意看著夜空。哥哥……這一次，由娃娃來找你好不好？就算把全天下翻過來，娃娃也會……找到哥哥的……
沉默一直持續，直到宇文夏南和司畫默契十足地一起看向對方。
小人兒已經把頭埋在膝蓋上睡著了。他們兩個……才是真正得要一夜無眠的人。
兩人對視一眼，然後同時起身，走到一個離瀟兮不太遠但又保證她不會被他們吵醒的地方。
一大一小，兩人的氣勢都不弱，互相壓製。
“司畫大人，接下來我和瀟兮去哪，你會阻止嗎？”宇文夏南開口。
司畫沉默了半餉，“不會。”尊主隻吩咐他在夏華北國怎麽做。那以尊主的意思，應該就是從夏華北國出來，瀟兮就會自動回王府了吧。
“那就好。你應該也看到了，瀟兮的哥哥對瀟兮來說很重要，瀟兮是一定要找到他的。”
“若是找不到呢。”
“或許……抱憾終身……”
“嗯，我不攔著你們。我隻想問一問，我可不可以給尊主和主上寫封信報平安。尊主是瀟兮的亞父，主上是瀟兮的朋友，他們都是瀟兮的親人，會擔心瀟兮。”為了讓宇文夏南答應，司畫難得開口說了一大串話。
若是宇文夏南答應，那他就不算違背了當初說“不給尊主報信”的話。而且就算瀟兮發現了，也有宇文夏南幫忙解釋。
“我從來不知道琴棋書畫中最不平易近人的司畫大人也會說那麽長的話。”宇文夏南笑，“寫吧，最好也給穆王寫一封。瀟兮出來那麽久，若是不放些消息回去，他們都會擔心。”
司畫點了點頭，眸子裏暗芒閃過，“嗯。”
最不平易近人？明明司書才是那個最不平易近人的那個，隻不過司書一到了瀟兮那裏，就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