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歪理
人群很密集，想擠到裏麵去看發生了什麽事也是很困難的。
看著身旁小小隻的人兒期待的樣子，宇文夏南歎了一口氣，把係在腰間的玉佩解了下來。
秦瀟兮不解地看著他。
宇文夏沒有解釋，把她護在身後。
“能不能麻煩讓一下。”把玉佩遞給秦瀟兮把玩，宇文夏南淡淡地開口。
有幾個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就不屑地扭過頭去繼續看戲。
摩挲著刻著宇文公子這幾個大字的玉佩，秦瀟兮揚唇一笑，天真無邪地問道，“大哥哥，你是江湖上的少年俠客宇文公子麽？”
他的意思，她懂。
宇文夏南但笑不語。
聽到女孩嬌嫩的聲音，又有幾個人回頭看了一眼秦瀟兮。當他們看到秦瀟兮手上的玉佩時，臉色一變，接著看著宇文夏南。宇文夏南任由他們打量，溫和地笑著。
據說，宇文公子是個俊朗的少年，如今玉佩有了，俊朗的少年也有了，那少年身上穿著的一看就是成衣鋪裏最高價的布料，也就有人相信了宇文夏南就是宇文公子。
一傳十，這個消息在人群中傳遞開來。不多時，就有一條小道被讓出來了。
宇文夏南攀著女孩的肩膀，把她帶到人群所圍出來的圈子。然後，人群又圍成了一個圈圈。
被圍起來的一個老人一個少女呆呆地看著宇文夏南和秦瀟兮，不知所措。
看到那個滿臉胡腮的老人，秦瀟兮不確定地喊額一聲，“老爺爺？”
似乎，好像，那個她在佛山的萬層階梯遇到的老爺爺是長得這般模樣的吧。
老人顯然也認出了她，“丫頭。”他欣喜地喚了一聲。
目光在老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老人手上的糖葫蘆上。秦瀟兮盯著糖葫蘆，半響，抿唇一笑，縱然臉被遮住，也抵不過她生來的氣質高貴優雅，“老爺爺，我想吃糖葫蘆。”
好可愛！老人走近她，笑眯眯地把插著數根糖葫蘆的草棒往她麵前一放，“丫頭隨便拿，想吃多少就可以拿多少。”
秦瀟兮踮起腳尖，抽出一根糖葫蘆，無意中露出手腕係著的紅玉。
老人的臉色變了，紅玉？
“謝謝老爺爺。”她笑得眉眼彎彎。
宇文夏南也抽出一根糖葫蘆，卻不吃。她愛吃糖葫蘆，他拿，也是為了讓他吃個夠而已。
老人也笑，隻是對宇文夏南笑得不太友好。
“小女子請宇文公子給小女子做主。”
宇文夏南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麵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淡淡地開口，“做主？做什麽主？”那少女衣衫襤褸，這般一哭，竟顯得楚楚動人。
“小女子的父親暴斃，小女子家中的財產被叔伯瓜分，連給老父親買棺材的錢都沒有留下，小女子被逼無奈，隻好賣身給各位貴人希望各位貴人能湊集給老父買棺材的錢。是這位大爺給了小女子足夠的錢埋葬父親。可是……可是他不願意小女子跟著他。父親死了，小女子孤身一人，隻想要跟著自己的恩人報恩。求宇文公子說服大爺讓小女子跟著他吧。”說完，磕了一個頭，淚光盈盈地看著宇文夏南。
還真是……賣身葬父啊……宇文夏南的臉色不太好看。
老人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前些日子，他看她孤苦伶仃可憐，才給了她些許銀子。可是，他沒想到她竟然纏著他這個老頭不願意走了。他一個賣糖葫蘆的老頭……好吧，至少他目前是一個賣糖葫蘆的老頭……
幾乎把身家都給她埋葬父親了，哪裏還有多餘的錢多養一個閑人。
“老爺爺，你有兒子麽？”眨了眨紫色的眸子，秦瀟兮問。她感受得到夏南心情不太好，今兒這事，還是她來吧。
老人的臉色更難看了，“有一個不孝子。”
“那他娶妻了麽？”秦瀟兮又問。
“今年八月，他說什麽也要娶妻了！”老人咬牙切齒。他容易嗎他，千裏迢迢跑上佛山為那小子祈求一段姻緣，那個小子不領情也就算了，還不願意回家了。
“那好辦，讓你兒子娶了這個姑娘就行了。這個姑娘，也是願意的吧。”咬了一口糖葫蘆，秦瀟兮不緊不慢地說。
宇文夏南默。這丫頭，又去想要禍害他人了嗎……相處了一段時間，他才算看出來，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姑娘，壞起來簡直是人神共憤。
“我兒子不喜歡這種女子。”老人認真地想了想，說道，“他或許不喜歡女子。”
“……”人群詭異地沉默。
宇文夏南把秦瀟兮往自己身邊攬了攬，戒備地盯著老人。
秦瀟兮也沉默了。不喜歡女子？
“大姐姐，為什麽你非要留在老爺爺身邊？”見老爺爺這邊是沒得商量的了，秦瀟兮又看向淚眼汪汪的女子。
“爹娘自幼就教導我，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女子回答。
盯了女子三秒，秦瀟兮悠然轉移了視線。淚水，是掩蓋不了貪婪的，這種貪婪，她見得太多了，太過熟悉了。雖然，她不明白老爺爺身上有什麽值得貪的。
“那大姐姐為什麽不去報效國家。我們所有用的錢，都是國家給的。”嘴角一勾，秦瀟兮笑道。
她說的可是對的，夏南國的銀子可都是國家控製的。她們用的銀子，都是出於國家之手罷了。
“小女子不知如何報效國家，隻能報效身邊幫助了小女子的人。”俯在地上，少女嚶嚶哭泣，倒是別有一番美感。
把最後一個糖葫蘆吞下肚子，秦瀟兮把竹簽放在宇文夏南的手上。無奈地笑了笑，他把手上拿著的糖葫蘆遞給她。
“我不要了，夏南吃吧。很好吃的。”秦瀟兮搖了搖頭，紫色眸子看著他，眸子也在督促他吃。
皺了皺眉頭，宇文夏南歎了一口氣。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甜的東西啊。不過……還是不忍讓她失望。
皺著眉頭咬了一個糖葫蘆含在嘴裏，他違心地說了句好吃。
秦瀟兮偷笑，還是拿過了他手上的糖葫蘆，“等大哥回來了，我給夏南帶桂花糕。”大哥做的桂花糕一點也不甜，也不膩。
他才不要秦世塵做的東西。宇文夏南在心裏不滿地說。
“我可以教大姐姐如何報效國家，大姐姐要不要聽。”秦瀟兮笑得無害。
女子狐疑地看著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看著湛藍的天空，狐狸般的笑意在她的臉上出現，一如秦家大少爺秦世塵。
“其實很簡單的啊，大姐姐可以去報名當軍妓的。”
宇文夏南：“……”
老人：“……”
眾人：“……”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女子惱怒地盯著那個穿著漂亮的白衫，如同下凡的仙女般的姑娘。
“怎麽，大姐姐認為當軍妓不好？”狐狸般的笑意逐漸轉冷。
“你這是在羞辱我麽，我還是一個黃花閨女。”女子身子輕顫，憤恨地看著秦瀟兮。
確實，沒有哪個黃花閨女願意當軍妓。一般，軍妓都是一些寡婦或是罪人的家屬，不過那看得也是自願。
夏南國的軍妓並沒有那麽不堪，數量也很少。但是，無論如何，那也帶上了一個妓字，那也是一點朱唇萬人嚐。
有些人已經散了。有些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留了下來。
“大姐姐，你看不起軍妓？”秦瀟兮站在她麵前，問，稚嫩的聲音夾雜著幾分冰冷。
女子沒有回答。
“大姐姐，你認為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軍妓？”高傲地仰著頭，秦瀟兮不可一世地笑。
宇文夏南也笑。這樣的瀟兮，倒有點像他們初見時候，在秦叔叔身邊作威作福的大小姐。
“想想看這和平盛世是誰創造的——是辛辛苦苦，把性命置之度外的護國軍。每次北冰國來犯，是護國軍鎮守邊境為我們撐起皇城的和平安寧。而軍妓，每次跟隨護國軍出征，能不能活著回來是個未知數。她們也是女人，憑什麽你可以在夫君懷裏撒嬌，她們卻要在邊境受苦。她們身為女子不方便上戰場，可是她們在用她們的方式報效國家。大姐姐，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軍妓？！”
眾人沉默了。好像，這個小女孩所說的，都有道理。不，不對.……這些都是歪理好吧！
把小姑娘攬回自己身邊，宇文夏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柔聲哄道，“乖乖，不生氣不生氣。”
這些，應該都是秦世塵教她的了。確實……他也不太爽。那些戰死沙場的兒郎，有誰會給他們下葬。或許，有些最後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如今好不容易打退了北冰國，護國軍班師回朝，皇城卻出了這麽一個鬧劇。賣身葬父？而且死纏著別人不放？莫非那些戰死沙場的兒郎的爹娘也賣身求穆王把那些屍體帶回來麽？莫非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爹娘不可憐麽？但是，他們不會要求穆王給他們養老。
人生老病死，隻是時間問題而已。他們看淡了。他們也不願意為了自己的私欲麻煩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