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大結局(中中)
陳牧手裡的兩個鐵盒子,一個是昔日小皇帝給的,一個是太后給的。當初小皇帝故意讓陳牧進行保管,是因為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只是在玄夜真人的建議下,希望陳牧利用自己的高智商將其解開。當然玄夜真人肯定查出了些內情,一直對小皇帝季珉隱瞞。太后同樣不知曉,甚至讓陳牧歸還給雙魚國。如今隨著老皇帝的出現,以及對案件所有信息的梳理和推測,陳牧終於明白這神秘鐵盒子是什麼。當年許彤兒去雙魚國探查自己的身世,順便幫季傾天尋找與亡靈軍有關的祭祀神壇。起初季傾天讓其尋找祭祀神壇的目的,是為了對大炎百姓做實驗。不過隨著許彤兒『叛變』,這祭祀神壇反而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將他的魂魄完完整整的保護起來。而這兩個鐵盒子,便是用來打開祭祀神壇的鑰匙。在季傾天進入神壇后,這兩鑰匙也最終落在了小皇帝和太后的手裡。「你錯了,沒有這鑰匙,朕也能從祭壇出來。」季傾天幽幽道。「朕在得知你是無魂之體后,之所以遲遲沒有動靜,只是想等你將其他『天外之物』全部融合。」陳牧笑了:「在我去雙魚國的時候,雨少欽讓我去找珍珠,這又是為了什麼?」「因為祭壇出現了問題。」見季傾天沉默,陳牧給出了解釋:「當初許彤兒去雙魚國是珍珠接待的,是她們一起找到了祭祀神壇。如今祭壇發生異常,許彤兒死了,也只有珍珠或許才知道原因。」陳牧頓了頓,繼續道:「你現在可以利用秘術,借小皇帝的屍體與我們對話,但你真正的魂魄卻還是無法從祭祀神壇出來。」季傾天微微一嘆:「若不是於清廉逼迫朕出來,朕也不會冒此風險。不過,你還是低估了朕布局的能力。陳牧,朕再問你一遍,你真的要阻止朕,開創一個萬世太平嗎?你真的願意看著天下百姓,常年處於戰火災荒之內,惶惶度日嗎?」「我當然不願意,可你不是救世主。」陳牧淡淡道。季傾天聲音冷漠:「你不相信朕?」陳牧道:「我相信你長生的目的,是為了創萬世之太平。但我不信,你可以堅持下去。或許剛開始,你會勵精圖治,讓百姓過上好日子。可你的生命是永恆的。漸漸的,當你完成了目標,你就會逐漸厭煩這一切,你會逐漸感到獨孤,逐漸變得麻木。你的心態會發生變化。到時候,你就會為了尋找刺激,拿黎民百姓做樂,最終你會親手毀了你創造的一切……」陳牧目光深邃:「每個人都想長生,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忍受長生帶來的獨孤。長生是天堂,亦是地獄。陛下,其實你也不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否則,你就不會拿那麼多百姓做實驗,在他們體內種下『服從』的蠱毒。你曾是一個好皇帝,會在歷史的長河裡留下璀璨的星光。你的一生足夠驚艷,你對得起你身份所賦予的使命。大炎的結局如何,你沒有責任和義務去做決定。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從根本上解決不了問題,只能遵從歷史規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或好或壞,天下人都有責任,你想以救世主的身份拯救天下,最終的結局,只會毀掉一切!」陳牧這番話,多少帶有幾分誠懇真摯的勸解。功過難抵,無論怎樣,季傾天的前半生當得起一代雄主的稱號,當得起明君的稱號。可惜此刻季傾天已經鑽進了死胡同,心境早已偏執到極點。「你所說的,只是其他人而已。朕不可能變成你想象中的那樣,朕會永遠守護萬萬子民,讓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太平之下。朕就是他們的天,朕永遠不會倒下!」季傾天漠冷的眸子死死盯著陳牧,厲聲道。「陳牧,你是很聰明,可你從未坐在高位上去俯瞰天下大局。今日朕既然願意現身於金龍大殿,就有把握去奪取無魂之體!」隨著季傾天聲音落下,一股暗紅色的光芒自他的周身爆發。光芒侵沒了整座大殿,如翻滾著的血浪。季傾天伸出手,摁在了雨少欽的心口位置,秘術施展而出,雨少欽的身體轟然化為一團黑色粉末,而後又扭曲成巨大的蟒蛇。嗤啦——地面被劃出一道深深的溝渠,季傾天整個身體融入蟒蛇之內,紅光耀天,以無可匹敵的姿態欺身到陳牧面前。「快去救陳牧!」太后急聲對暗衛說道。然而暗衛還未動身,周圍紅色的霧氣將她們困住。面對洶湧的殺意,陳牧剛要躲避,卻赫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似被一股禁制給禁錮,無法動彈。密集的黑色液體自他的身體每一處毛孔湧出,變得暴躁不安,生生在周圍扭曲裂開了一道虛空縫隙。陳牧明顯能感受到,自己正被扯入這虛空縫隙之內。無數地獄之火燃起。地面出現了一朵朵焰色蓮花,搖曳盛放。一道道被燒紅的根須,扎進了陳牧的身體。「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嗎?」極度的痛苦之下,陳牧面目顯得有些猙獰,強行凝聚起一股『天外之物』,摁在了蟒蛇腹部,扯住了對方的魂識。「夫君!」大殿之外,白纖羽焦急的聲音傳來。「去皇陵!」陳牧拼出餘力,扯開了一道空缺,將兩個鑰匙扔了出去。「我已經鎖住了他的魂識,祭祀神壇在那裡,毀掉他的魂魄!」隨著虛空縫隙強力吞噬,陳牧的意識漸漸模糊。……白纖羽緊攥著鑰匙一路疾奔,終於來到了皇陵山下。然而卻有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去往皇陵的路。「二姐,回去吧。」擋在面前的人是冥衛四使中的玄武。此刻的他一身平日熟悉的玄甲,手持銀色長槍,看起來早就等在這裡,防止有人進入皇陵。在他身後,還有密密麻麻一眾冥衛死士,少說有上百。「是義父讓你守在這裡的?」白纖羽冷聲問道。玄武沒有回答,即是默認。唰!白纖羽抽出長鞭,嬌喝道:「滾開!」玄武目光流露出痛苦之色:「二姐,義父說了,除非踏過我的屍體,否則任何人不得進入皇陵。」「如果我回去,那就沒辦法救我夫君了。」白纖羽內心同樣煎熬。「玄武,念我們姐弟一場,我不想自相殘殺。讓我過去,算二姐平生第一次求你。」然而玄武還是如雕塑般擋在那兒,輕輕搖頭:「對不起二姐,我不能違抗義父的命令。」「你——」白纖羽剛要開口,忽然一片碧綠的樹葉朝著玄武飛掠而去。玄武心頭一驚,抬槍抵擋,綠葉割裂成兩半劃過他的臉頰,落下了刺目的血紅,濺出一滴血液。玄武抬頭望去,卻見樹梢之上靜靜俏麗著一抹紫色倩影。竟是少司命。原來自從陳牧與白纖羽入宮后,便有冥衛包圍了宅院。意識到事態不對,雲芷月留下保護眾人,而少司命則前來探查。「小紫兒你先拖住他們!」看到少司命,白纖羽神色驚喜,顧不得解釋太多,連忙掠向皇陵。有了少司命的幫忙,儘管玄武欲要百般阻止,可終究還是讓白纖羽衝破了困圍。不過玄武並不擔心,因為前面還有人等著她。果然,行至半路到林間時,白纖羽最不願看到的人出現了。青龍!「大哥……」白纖羽望著面前的青衣男子,痛苦道。「連你也要阻攔我嗎?」青龍緩緩抬起手中長劍,指向她。「為什麼會這樣。」白纖羽美眸溢出了淚花。「在我心目中,我一直當你是兄長,從未想過我們兄妹會有刀劍相向的一天。我不求你能站在我這一邊,我只希望看在我們兄妹的面子上,能放我過去。我相信義父不會怪罪你的,我和他的恩怨,我會親手解決。」青龍目光複雜:「到這個地步,說再多也無用。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能擋住我一劍,我便讓你過去。」「大哥!」白纖羽身形一顫,滿臉苦澀。論青龍的修為,縱然她有法相助威,也必然不是對方的對手。況且青龍這一劍,肯定不會留有餘力。「若想救你夫君,就動手吧。」青龍淡淡道。見對方絲毫不留情面,白纖羽咬了咬嘴唇,心下一狠,甩出了長鞭。唰!青龍一劍橫處!劍芒似是憑空暴漲而出,如蛟龍般席捲四方,瞬息間彷彿撕裂了空間,使耳膜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壓迫。炙亮的劍芒似要將這片山谷吞噬其中!白纖羽擋不住這一劍,這世上估計除了神女外,很難有人擋住。可不曾想,白纖羽根本沒有施展招式去抵擋,反而在關鍵時刻將手中的長鞭扔掉,閉上了眼睛。她要賭!用自己的生命去賭!劍芒呼嘯而過,薄如蟬翼的劍刃掠過她的喉嚨。一切歸於寂靜。女人皙白的脖頸上緩緩滲出血跡,如被纏上了一絲紅線,格外刺眼。但這僅僅只是皮外傷而已。白纖羽睜開眼睛,輕吐了口氣。她轉身看著背對著她的青龍,感激道:「謝謝你,大哥。」「你走吧。」青龍嘆息一聲。說罷,他猛地揮劍斬掉了自己的左臂,同時自毀丹海,廢掉了自己的所有修為。鮮血噴濺而出,瀰漫出了一片凄迷的紅霧。「大哥!」白纖羽被這一幕給呆住了。反應過來后的她下意識想要上前,卻被對方抬手阻止。青龍踉蹌了一下身子,蒼白的臉頰凝視著天空中漂浮著的雲,淡淡道:「我這條命是義父,我本該還給他的。可是,我曾經又答應過她,要好好活下去……如今也只能以這種方式,還義父的恩情了。」白纖羽知道對方口中的『她』是誰。是青龍年少時,遇見的那位青樓姑娘。「小羽兒,你也要好好活下去。」青龍輕柔的丟下一句話,便朝著霧林暗深處走去,獨孤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中,如天空流逝的雲彩。冥衛再無青龍!世間……再無青龍!白纖羽淚如雨下。這時,一道充斥著悲憫的聲音驀然響起:「一切要結束了嗎?」白纖羽抹去眼淚,轉身盯著紅塵和尚,冷冷道:「怎麼?你也想阻攔我?」紅塵和尚乾淨的眸子浮現出些許憂傷:「師父本不想讓我來,他說,今日我若來了,便不能再回去了。」「你應該聽你師父的話。」白纖羽撿起長鞭,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紅塵和尚自嘲一笑:「或許吧。但依小僧看來,我若不來,這一輩子便再無追求真正佛道的機會。所以明知會死,我還是願意去尋找我心中的那個答案。」「你的答案是什麼?」「是你。」「我又是誰?」「陳牧的妻子。」「所以,你覺得你能得到我嗎?」「不能。」紅塵和尚搖了搖頭。「這輩子不能,下輩子也不能。」白纖羽道:「既如此,你又何必強求自己。」紅塵和尚神情澀然:「小僧沒有退路了。」交談到這裡,白纖羽便明白想要用言語勸退對方只是徒勞罷了,甩出長鞭直接攻向了對方。——當陳牧醒來時,發現自己竟在一片沙灘上。沙灘很熟悉,面前的大海平靜的不起波浪,亦如平和的心境。「奇怪,好像來過這地方?」陳牧心中泛著嘀咕。不過很快,他便從記憶里翻出了這熟悉的一幕。當時他是在進入無塵村的時候,偶然進入這個幻境。「你見到他了。」忽然,陳牧旁邊出現了一道身影。這道身影被漆黑色的線狀黑液包裹著,就像是『天外之物』,乍一看與陳牧的身形有幾分相似,好似是鏡像了一般。「又是你?」陳牧皺眉。黑影平靜的注視著海面,緩緩問道:「你覺得他是好人?還是壞人?」陳牧知道對方問的是季傾天,聳肩笑道:「我沒辦法去評判,也沒資格去評判。反正他想害我,那我只能反抗了。」「當年嬰兒還在胎中的時候,他便將一塊『天外之物』放了進去,進行實驗。而在放入『天外之物』的同時,他又埋下了一顆蠱種,方便與自己的靈魂更完美的融合。」《最初進化》黑影輕聲說道。「如今他被迫現身,這顆蠱種,便是他融合的最後希望。」陳牧恍然:「難怪如此。」「你知道我是誰嗎?」黑影問道。陳牧嘆了口氣:「以前無法猜到,但現在我能猜出你的身份,你是許彤兒。準確說,和白雪兒一樣,是許貴妃殘餘的一縷執念。」陳牧聲音落下,黑影外層的液體緩緩剝離。最終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個美麗女人。許彤兒。「當初他在我腹中放入『天外之物』,雖然被體內嬰兒融合,但身為母體的我,還是受到了影響。死後,也出現了一縷執念,一直徘徊在這虛空之內。」許彤兒目光平和,唇角泛起溫柔的笑意:「知道我為什麼會背叛他嗎?」陳牧沒有說話。許彤兒清澈無暇的眸子好似晶瑩的寶石,映照著粼粼海平面上的柔光,輕聲說道:「從血脈傳承角度來說,你和我並不是母子關係。我只是借著自己的身體,將你從另一個世界挪移並孕育出來。可從女人的角度來說,你畢竟是我腹中的孩子,試問天底下又有多少母親,願意把自己的孩子當成是可隨意扼殺的物品。雖然我背叛他,有著其他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你。曾經我以為自己很幸福,我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人,我的丈夫是一代民主,可當我腹中有了你之後,我卻體會到了幸福的另一種感覺。這種感覺很真實,很安心……」聽著女人剖自內心的情感,陳牧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世界的親情,終究與他很遙遠。「曾經我支持他,是因為他真的想開創一個萬世太平。可當我孕育出你的時候,或許是與另一個世界的你有牽連,我也獲得一些新世界的記憶。我才漸漸明白,萬世太平並不存在於這種規則之下。」許彤兒緩緩說道。「可惜我無法改變什麼,他也無法改變。沒有永遠的萬世太平,也沒有真正的成仙入道。我曾告訴過天君雲簫,可他不信。我曾提醒過陛下,可他也不信。後來我才明白,他們的能力再高,思想總是會局限於這個世界的規則之內。我們註定只是歷史進程的一部分,或許到某個時段,這個世界才會發生改變。」這個時候,陳牧才真正理解了許彤兒當時為何會選擇『背叛』。當她獲得了新世界的思想后,註定與現有的環境脫節,變得比任何人都要清醒。可惜她沒辦法喚醒其他人。結局註定是死。許彤兒扭頭看著陳牧,忽然問道:「陳牧,你覺得……你該屬於這個世界嗎?」「不該。」陳牧回答的很乾脆。從一個人歸屬的本心來講,這個世界確實與他有著不可彌合的割裂感。這樣縹緲的感覺,讓人很不安。就好像永遠走在一團棉花上,腳無法觸碰實地。「那你想離開,回到原來的世界嗎?」「不想。」陳牧同樣回答的很乾脆。許彤兒美眸泛起笑意:「為什麼?是因為這裡有你喜歡的人?」陳牧點頭:「沒錯。」「可那個世界,也有你喜歡的人啊。」許彤兒能翻閱陳牧的所有記憶,也能窺見他內心的所有真實情感。陳牧聽到這話,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在曾經那個世界,他也是花花公子。可唯一不同的是,那個世界的他真的是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無情渣男,泡一個,甩一個,無太多的留戀。只有那一個女人,是他內心永遠無法釋懷的。陳牧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那個世界關於自己的事情,也從未對身邊的女人,真心坦露過『上輩子』的感情。但此刻面對許彤兒,他卻有一種想要刨開內心傾訴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對方是他的『母親』。「都說大部分男人都對自己的初戀賦予最特殊的記憶,我想我也不例外吧。」陳牧望著無際的海平面,柔聲說道。「我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甚至同一時刻出生的。我和她從小便是鄰居,一起玩耍,一起上學,一起成長……就好像,我們天生就黏在了一起,誰也無法割裂。可真正萌生感情的時候,我和她總是會上演一出出狗血的言情劇。要麼我誤會她,要麼她誤會我……吵吵鬧鬧,彼此傷害。可笑的是,我們倆從未真正告白過彼此。她在等我表白,而我又等著她給暗示,誰都不敢邁出那一步。明明是最熟悉彼此的人,卻又不敢把握彼此的心意。最終,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總之回想起來,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多狗血就有多狗血。我不想為我變成渣男的原因找借口,但我之所以跟那麼多女人混跡,很大原因就是為了故意刺激她。就是想確定,她到底有沒有在乎我。我自認為我對女人很了解,能在短時間內,很準確的摸透對方的心思。可唯獨對於她,我彷彿永遠看不透……」陳牧說了一大堆心裡話。這些話無論是上輩子或是這輩子,他都沒對第二人說過,現在面對自己的母親,他終還是發泄了出來。言語中有著不甘、茫然、後悔、失落……以及那淡淡的釋然。許彤兒耐心聽著,清秀動人的眉眼儘是溫柔,在男人發泄完深埋已久的情緒后,才給出了答案:「因為你們太在乎彼此了。」是啊,因為太在乎,所有越小心,最終距離越來越遠。「也許吧。」陳牧吐了口濁氣,笑道。「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現在我有了喜歡的人陪在我的身邊,一切足夠了。再說,人總該有些遺憾,不是嗎?」「所以你不打算回去了?」許彤兒問道,輕柔的海風吹動著她的裙衫,卻也讓她的身體愈發透明。陳牧搖頭:「我從未有過這打算,那個世界的陳牧已經死了,他記憶里最放不下的女人也會隨著他的記憶一同消失。這個世界的我,最愛的女人是我的小羽兒。」陳牧腦海中回想起白纖羽那聲親切的『夫君』,心中柔情萬丈:「誰都無法取代她!」「那你想要長生嗎?」許彤兒問。陳牧一怔,輕輕搖頭:「長生很獨孤,我不喜歡。」許彤兒道:「你已經融合了所有的『天外之物』,現在的你其實已經長生了。但數十年後,你的妻子們會逐漸蒼老,即便她們以修行駐顏,可終有死去的一天。而你,想死不能死,陷入無盡痛苦。倘若你回到原來的世界,你便會回到正常的生活。去找你喜歡的她,彌補遺憾。你們一起慢慢變老,埋於同墓……人生,不就是如此嗎?」陳牧又陷入了沉默。他明白,許彤兒說了這麼多並非是想勸他回到原來世界,而是看出了他內心不願面對的糾結,想要幫他抉擇一個答案,做到真正的面對和釋懷。他也相信,如果選擇回去,許彤兒會立即帶他回到曾經的世界。這也是女人一直等候在這裡的原因。當年是她把陳牧帶到了這個世界,如今她想給對方一個重新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雖說人生因為遺憾才完美,可做出錯誤的選擇,同樣會悔恨終生。「還是那句話,以前的陳牧已經死了。」陳牧張開雙臂享受著柔柔的海風,將心扉徹底敞開。「我會陪著小羽兒她們,倘若這就是我陳牧的命運,我會接受。即便她們最終會死去,但至少身邊有我。」許彤兒淺淺一笑:「不後悔?」「不後悔。」男人很坦然的說道。「我無法預見你的選擇是否正確,但既然是你最真心的選擇,我會支持你。」許彤兒抬起玉手輕撫著男人臉頰,語氣溫柔:「我也從未後悔過我的選擇,因為擁有你,是作為母親的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慶幸沒有拋棄你,也慶幸你選擇了我。牧兒,人生很苦,可也很甜。你不必肩負起拯救天下人的責任,你也不必讓自己成為救世主。你只需快樂的活著,便足夠了……」女人的聲音漸漸變得縹緲輕柔,如同她撫在男人臉上的手一樣,漸漸感受不到觸感和冰涼。她的身體開始化為一粒粒塵芒。陳牧內心苦澀。他明白,許彤兒留在這世間的最後一抹痕迹也要消失了。「我會好好活著。」在女人消失的剎那,陳牧輕聲說道。……天色逐漸灰暗,明明還未到黃昏時刻,血紅的夕陽,卻已在散亂無章的雲朵霞片中徐徐下沉。似乎也在預示著,一個王朝的隕落。古劍凌靜靜坐在皇陵前。他身下依舊是那個陪伴了很多年的坐轎,但抬著坐轎的人卻沒了,只有他一人守護在墓前。很快,一道纖美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很厲害。」古劍凌唇角勾起一彎弧度。白裙沾有鮮血的白纖羽在距離他十米處停下,冰雪般清冷的眸子絲毫不掩飾悲色:「你一直在騙我們。」「紅塵死了?」古劍凌問道。「對。」白纖羽點了點頭。若是以往,她不是紅塵和尚的對手,但如今她有足夠的實力去殺對方。而且她也明白,紅塵是一心求死。佛心已破,塵埃已染,即便活下去也只是一具行屍而已,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白纖羽反問:「為什麼不關心大哥和玄武?」「有些人生來就是棋子,自然也註定了他們的結局。青龍如此,我也如此,包括你。」古劍凌微笑著說道。白纖羽握緊長鞭:「你我之前還有未結的恩怨,不過現在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所以請你讓開。」「已經晚了。」「什麼晚了?」古劍凌目光眺向皇宮:「要麼先皇融合你丈夫的身體,要麼先皇失敗了。無論結果如何,現在你做什麼都晚了。」「不,凡事都無法肯定,我若不做,才是真的晚了。」白纖羽冷冷說道。古劍凌眼眸微闔:「在遇到陳牧之前,有沒有想過你我父女會有成為仇人的一天?」「沒有。」這是實話,畢竟曾經在白纖羽的心中,古劍凌無疑是她最崇敬的人。古劍凌唇間飄出一道若有若無的嘆息:「我也沒想過。曾經我以為你不會對陳牧動情,所以沒有阻止。可當明白你真的喜歡上他時,我又想著拆散你們。雖然那時候的我還不知曉,陳牧就是無魂之體,但內心總有些直覺,生怕你我父女會有反目的一天。」「在你殺了我家人的時候,其實就應該明白會有這一天。」白纖羽眼眶微微有些發紅。「或許吧。」古劍凌看起來很疲憊,輕聲道。「如今說什麼也都晚了,既然你想進入皇陵,我們父女只能一戰。」「好。」白纖羽運轉全身功力,神色凝重。她從未見過義父出過手,平日里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但白纖羽很清楚,既然能成為冥衛都指揮使,既然能培養出青龍那樣的絕頂高手,修為肯定極高。自己必須盡全力才行。「曾經我和天君雲簫有過一戰,我輸了半招。」古劍凌緩緩抬起手,猶如山洪爆發般的磅礴靈氣剎那間壓向白纖羽。後者頓覺如巨峰臨頂,喘不上氣來,心頭要揉碎一般。甚至還沒能出手,白纖羽便跪在地上噴出鮮血。實力差距,一目了然!白纖羽俏臉無比的驚愕與震撼。她知道對方的修為很高,但沒想到竟這麼強悍。能和雲簫那般天下第一的高手過招,只輸半招,足以傲視天下!白纖羽內心無比的絕望。怎麼辦夫君,小羽兒沒辦法幫你了。忽然,一股清淺的清香憑空飄來,將那恐怖的威壓生生排擠而開,白纖羽也得以鬆了口氣,恢復了自由。「我來一戰!」神女白衣如雪,手持長劍指向古劍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