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太子陳牧?
天邊的曙光還未從朦朧層雲間透露出來,太后便已經醒來。這幾日她睡的很淺。自從確認自己懷孕后,她的思緒和情感便在頭腦里纏成了一團,瀰漫紛亂像北國飄雪的天空,攪得無法安寧。桌案上的奏摺都已經堆積了厚厚的幾摞,根本無心去處理。「怎麼辦呢……」太后怔怔注視著鏤空琉璃窗外幽黑的天幕,頭疼不已。這孩子究竟是要還是不要?如果要,那麼對於她目前的身份而言無疑是巨大的麻煩,畢竟身為一國之太后,突然生下孩子會讓整個大炎為之翻天。到時她這太后之位必定不保,遭受舉國唾罵。何況,她一直在為登上皇位而努力,這孩子絕對會成為最大的阻礙。可如果不要腹中孩子,她又捨不得。無論如何,這是她和陳牧之間的愛情結晶,為喜歡的男人生下孩子,對於女人而言本就是很幸福的事情。相信陳牧知道后,也一定會非常高興。甚至有可能因為孩子的出現,陳牧以後會更愛她,把對小羽兒的愛多分到她身上一些。最重要的是,她懷有三胞胎。三條鮮活的小生命啊,如果輕易拋棄了,別說陳牧會記恨她一輩子,便是她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太后輾轉反側,難以成眠。饒是她精明聰慧,可面對這種情況依舊想不出一個可以解決的完美方案。思來想去,也只能責怪自己沒做好防護措施。當然,對陳牧那傢伙的怨氣無疑是最大的,好端端得就把種子給播下了,為啥沒去『照顧』自家娘子呢。當初就不該給這男人佔便宜!太后氣呼呼的想著。可現在說什麼也晚了,眼下必須想到解決辦法。寢室內的暖爐雖然還余留著溫度,可依舊有一絲涼意攀附在她嫩嬌的皮膚上。太后簡單披上外衫,蜷坐在床沿發獃,光潔如蜜敷的小腿在夜明珠幽然的光暈下格外誘人,只是配合女人那張美艷帶有愁緒的絕色臉頰,倒渲染出了幾分孤獨傷感。她好想此刻被擁在男人的懷抱里,不去考慮那些令人心煩頭疼的事情,徹底放空自己,享受安寧。甚至有一股強烈的衝動——現在就去雙魚國尋找陳牧!但理智終究還是將她火熱的心思冷卻下來。上次擅自離開京城就已經造了很多麻煩,如今這節骨眼上再離開,事情可不僅僅是變得糟糕那麼簡單了。「陳牧啊陳牧,哀家真想揍你一頓……」女人唉聲嘆氣。不知不覺,天色泛出了魚肚白,預示著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但女人的心緒卻終未能安寧下來。過了一會兒,駐守寢宮外的女官放輕腳步悄然進來。看到太后已經醒來后稍稍鬆了口氣,小聲道:「啟稟太后,刑部尚書於大人求見。」於鐵頭?太后蹙了蹙娥眉,看了眼天色心中直泛嘀咕:這麼早那老頭跑來做什麼?而且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家卧病在床嗎?猶豫片刻,她起身淡淡道:「更衣。」……簡單梳洗了一番,太後來到平日里召見大臣的內廳。於鐵頭就像是一棵老槐孤零零的站在內廳正中,即便看出身體狀況不佳,但骨子裡透發出的精氣神也不敢讓人輕視於他。「微臣參見太后。」於鐵頭俯身跪拜行禮。看到對方此番行為,太后卻有些意外。畢竟平日里這老傢伙仗著自己兩朝元老以及六部之首的高威望,除了正式朝會外,其他時候見了她從不行跪拜,只是做點簡單禮數,今天怎麼就突然變得這麼『懂禮數』了?莫非這老頭決定加入她的陣營?太后不切實際的想著。「起來吧。」本想出言暗諷兩句的太后,看著對方比曾經瘦了不少的身子,將嘴邊話語又咽了回去,擺手示意對方起身。於老頭道了聲謝,晃著身子有些吃力的扶著膝蓋站起來。太后皺眉:「於大人的病很嚴重嗎?需不需要哀家找御醫給您看看。」雖然平日對這老傢伙很是討厭,但如果於鐵頭若是突然倒了,那朝堂上的形勢必然會發生巨變,打破平衡,不可忽視。無論是對於朝堂的穩定,或是對整個國家的穩定,於鐵頭的作用不可小覷。換句話來說,他是真正的國之棟樑。「無妨,每個人皆有屬於自己的路途終點,微臣只不過正在靠近罷了。」於老頭乾瘦布有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笑意。太后心中一跳,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真心關切道:「於大人,哀家也就不跟你像往常那樣鬥心眼了,坦誠來說,現在的大炎可缺不得您,您若是真的倒下,朝堂肯定會發生大動蕩,僅憑哀家一人恐怕……」「能得太后如此讚譽,倒也值得微臣自傲了。」於鐵頭笑了起來。太后這時候已經明顯察覺到於鐵頭很不對勁了,對方好像心裡揶著什麼事。於是她轉移話題,直接開門見山:「於大人這麼早來見哀家,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有事,但……也無事。」於鐵頭語氣低沉。「微臣前來,只是想跟太后隨便聊聊。」隨便聊聊?太后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明白這老頭玩得哪一齣戲,見對方病懨懨的,便示意女官搬來椅子。她可不想看到對方站著站著,突然暈倒的畫面。「謝太后。」於鐵頭倒也沒太客氣,慢騰騰的坐在椅子上。此時的他在太后眼裡,完全可以用『風燭殘年』四個字來形容,輕涸的骨架彷彿已經難以支撐起厚重的靈魂。於鐵頭拿起手帕擦了擦腦門沁出的些許汗液,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太后還記得,您當初是如何坐上皇后之位的嗎?」此言一出,大廳內的空氣彷彿有了剎那的停滯。氣氛也變得嚴肅緊張。太后微眯起好看的鳳眸,揮手讓女官與侍女退下。待內廳只余他們二人,太后緊盯著對方,用低沉動人的嗓音問道:「於大人,有什麼事情直說便是,不必繞彎子。」「太后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坐上皇后之位的嗎?」誰知於鐵頭依舊重複了這句話。太后鳳眸漸漸冷漠。什麼意思?這老頭莫非閑來無事,又跑來批鬥她?儘管心裡不滿,但太后的思緒卻在這一刻浸沒於回憶中,開始一點點的翻起往事浪花。她是如何坐上皇后之位的……或許在外人看來,她能以昭儀的身份一步晉陞為皇后,靠的是運氣以及許貴妃當年對她的幫助。可沒有幾個人知道……她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九歲時她便開始學習宮廷禮儀及琴棋書畫。十二歲,開始紙上辯論政事,設想治國方案。十四歲,便將權謀之術爛熟於心……似乎她在出生那一刻,便已經規劃好了一條艱難的路線,等著她前行。她的背後沒有強大的家族,也沒有廣闊的人脈,只有一位不知名卻才華橫溢的老師傾心栽培她。甚至在她入宮幸運被選為昭儀的第二天,這位老師便去世了。只留給她一個影子般的貼身護衛。從此便孤獨一人。此後在宮廷內的每一步,都是她磕磕絆絆,一步一步摸索著走出來的。這期間沒有任何人為她出謀劃策,沒有人助她鋪平道路,也沒有人在她孤苦悲傷時安慰她,給予溫情。跌倒了,只能自己爬起來。帝皇家的冷血養出了她狠辣果斷的性格。權力養出了她的野心。人人都說朱雀使是京城第一女閻王,可作為背後的主人……才是真正揮起屠刀的那個狠厲角色!她可以很驕傲的告訴世間任何一人,這皇后之位……她配得上!同樣她也能證明給世人看,女人也能當皇帝!因為她才是能真正撐起大炎的那頂脊樑!所以面對於大人的詢問,太後有些生氣,生氣是因為對方的語氣似乎帶著幾分質問和輕蔑,就好像她當年能坐上皇后之位,真的是只是靠運氣。「哀家如何坐上帝后之位,於你有關係嗎?」女人聲音冷漠。於鐵頭笑了笑,低聲說道:「太後年僅十六歲便入宮,而後短短一年之內從昭儀晉陞為皇后,大炎歷代皇后中,唯有您最為獨特。可更獨特的是,陛下當年將您推到皇后之位,卻一直故意冷落於您,獨寵許貴妃,這倒是……」「於清廉!!」太后終於生氣了,直呼對方名字,帶有怒氣的聲音回蕩在幽冷的大廳內。「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好大的膽子!」關於當年先帝故意冷落皇后一事,雖然不是什麼秘密,但也不是可以胡亂嚼舌根議論的。更別說當面談及此事。於鐵頭大清早的跑來犯病,讓本就情緒浮躁的太后更為惱怒。也就對方身份特殊,換成其他人早讓護衛拉出去一頓削了。可今日的於鐵頭似乎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身外,依舊於那副平靜的口吻徐徐說道:「先帝既然那般討厭您,為何卻讓您成為皇后?」太后攥緊了粉拳。不知為何,面對老頭淡然的目光,心裡煩悶的情緒突然變得平靜幾分。她冷聲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當年先帝為什麼將她推上皇后之位,這其實很好解釋。原本先帝是打算離許貴妃為後的,但遭到了群臣激烈反對,一氣之下才將她立為皇后,多少帶有賭氣成分。不過在此之前,她自己也暗中將其他競爭嬪妃打壓下去。這才有了上位機會。總而言之,那些所謂的運氣都是建立在絕對實力上的,她始終認為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靠自己努力。「說起來,先帝的政事治國才能是極為出色的。」於鐵頭目視著桌案上散發著裊裊檀煙的瑞祥金爐,輕聲開口。「大炎自天圪陛下繼位后便不負昔日盛世,經歷了三百餘年庸治,更是千瘡搖墜,差點步入亡國之路……若非先帝,恐怕大炎早就成為別人史書里的一頁頁文字了……」聽著於鐵頭又扯起了其他話題,太后纖細的蛾眉蹙的愈深了。這老頭莫非真病的不清?腦袋迷糊了?不過對方娓娓道述的這番話語,她還是很贊同的。儘管她對於先皇無感,但對方確實是大炎歷代皇帝中頗為出色的一位,統兵治國才能佼佼無雙。在大炎風雨飄零之際,力排眾議敢於重用許芝麟與陸戈,與虎視眈眈的強大敵國拚死而磕,爭得喘息機會。如果說她頂住了大炎半邊天,那麼先帝便穩住了大炎根基。若非駕崩的早,或許大炎會比如今更好一些。「先帝神武英明,可終究抵不過死亡。」於鐵頭表情黯然。「若非太后,恐怕大炎氣數已盡。雖然微臣極希望如今年幼的陛下可以繼擁先帝八分才能,可現實看來,陛下恐難擔當起一國之君。」這話大逆不道的話一出,太后猛地站起身來,美眸綻出亮芒,嬌顏掩飾不住欣喜之態。莫非這才是於鐵頭突然來拜見她的重點?打算拋棄小皇帝,全力支持她?要知道她遲遲未能成功登上皇位,除了其自身性別、帝位傳統祖訓等因素外,便是以於鐵頭代表的中立一派始終加以遏制。因為於鐵頭的存在,小皇帝無法奪回帝位權力。因為於鐵頭的存在,太后無法全面掌控朝堂。他就像是一把雙刃劍橫在兩方中間,無法接近,也無法驅趕,讓小皇帝和太後頭疼不已。可今天,對方竟然主動釋放出了要放棄小小皇帝的信號!是不是意味著,這老頭要全力支持她?有了於鐵頭的支持,她完全可以放開手腳以極快的速度登上皇位,任何非議阻撓都不過是一張薄紙而已。不過太后畢竟算是老狐狸,內心雖然興奮,可臉上卻露出很不悅的表情,不滿道:「於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陛下尚且年幼,近半年來哀家也是讓他接觸不少大大小小的政事,雖結果並不如意。但相信再過幾年,陛下一定可以擔得起更多的重擔子,屆時哀家也就放心讓他執掌朝政……」說著,太后眼眶紅了幾分,神情傷感。「當年先皇將珉兒交給哀家撫育,便是希望哀家能將珉兒培養為一代明君,若就此失望而棄,哀家以後有何面目去見陛下?雲在青天水在瓶,你們這些做大臣的皆是忠心棟樑,理應寬容對待,盡心輔佐。有功勉之,有過改之,而不是在背後惡意貶棄。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啊。你也清楚如今我大炎形勢岌危,在這個時候起異心,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太后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其實潛話語很明確。當年先帝把孩子託付給我,而我也盡心儘力的培養了。長大后也讓他接觸了政務理事,但無奈這孩子不爭氣啊。現在大炎內憂外患,形勢危難,哀家為了這個國家只能硬著頭皮幫忙治理政事。所以哀家根本沒什麼野心,全都是無奈。如今你們這些臣子為了國家想要罷黜無能的小皇帝,這可是你們自己的想法,跟哀家沒一點關係。雖然哀家也知道,你們同樣很無奈。到時候小皇帝被囚禁還是怎麼的,那都是哀家被你們逼的。反正太后的意思很明確:名我要、黃袍我要、天下我要、謗議也可以擔當一些,但廢除小皇帝的黑鍋……必須你們背!當然,到時候免不了給你們好處。面對太后的暗示,於鐵頭表現的還是那般平靜,但拋出來的話題卻更為尖銳:「太后認為,陛下未來還能成長為一國帝君嗎?」本想繼續繞彎子,但看著老頭灼灼而視的目光,太后想了想,認真且坦誠的回答道:「會,但不是現在的大炎。」於鐵頭輕輕點頭。沒錯,如今小皇帝雖然能力有限,但並不算是一個昏君,只能說平庸罷了。如果在太平盛世,他這個皇帝可以做穩當。但問題是目前的大炎處於飄搖之中,容不下一個平庸的皇帝!要的……就是像太后這樣治國出眾的狠人!「所以,陛下擔不起這個重任。」於鐵頭直接敞開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這句話若是落在朝堂上,必定會引發『大海嘯』。太后唇角的笑意勾勒出來。她努力抑制住激動的情緒,柔聲說道:「於大人,廢帝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理當清楚此事一旦施行,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為了這天下,您願意遭受萬千世人的唾罵嗎?」太后又給出了暗示……不,這已經是明示了。廢帝這個鍋,必須你來背!因為偌大的朝堂之內,只有於鐵頭背得起這口鍋,也只能是他有資格背這口黑鍋。為了天下黎民,您老就受受委屈吧。當然,如果於鐵頭不願意背黑鍋來毀掉自己名望,她倒也不會勉強,大不了採用激進手段。這激進手段便是——殺!只要於鐵頭選擇旁觀,她就有足夠的狠心對朝堂進行一次大血洗。只不過這種方式的副作用太大太大。當初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她動用冥衛殺了不少反對官員,令整個朝堂膽顫心驚。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可一味的殺戮只會讓這些臣子懼怕,卻不能讓他們由心臣服。太后明白不能再殺了。於是她及時收手,主動採用柔和的手段治理朝堂政事,雖然阻礙很大,但效果卻好得多。現在登帝的機會擺在面前,殺戮更不能作為第一選擇。就在太后暢想之時,接下來於鐵頭的話卻無疑似一盆涼水,直接澆淋而下。「太子殿下還有線索嗎?」於鐵頭問。太后臉上的淺笑微微僵住,片刻后又以正常語態說道:「目前還沒有任何線索,於大人莫非還在幻想,昔日太子能回來?」「倘若太子還活著,太后是否會願意讓他進入朝堂?」「於大人覺得可以嗎?」太后反問。這一刻,她才想起這老傢伙曾經與那些保太子一派走的很近,也是當年為許貴妃平反的積極分子。難道這老東西今天跑來……是為了那位不知生死的太子?有了太子的線索?想到此,太后原本熱忱的眼神逐漸變得冷漠起來。然而不料於鐵頭又轉換了話題:「太后認為,當年先皇為何只獨寵許貴妃,冷落其他嬪妃?」太后實在摸不透這老頭的心思,悶聲回答:「因為許彤兒很優秀,如果哀家沒記錯,當年可不僅僅是先皇對許彤兒情有獨鍾,便是陰陽宗的天君雲簫也對她有好感。」「那麼太后認為,當年先皇是否真的相信……許貴妃生下了一隻狸貓?」「這……」這個極其敏感的問題讓太后犯了難。畢竟坊間的傳聞再真也經不起嚴密推敲,當是故事聽聽得了。真正有腦子的人會意識到狸貓太子案背後藏有很多蹊蹺。先皇當時正值年壯,並非腦昏糊塗之人,怎麼可能輕易就相信心愛的女人是貓妖?皇宮之內修行高手眾多,難道之前都未曾發現許貴妃是妖?這未免太扯了。沒有人知道先皇到底是怎麼想的,也沒有人能夠解釋,先皇為何會狠下心將最心愛的女人活活烤煉之死!不過事到如今,追尋這些真相已經毫無意義了。先皇駕崩,許貴妃被平反,太子流落民間……朝廷已經不起太大的折騰,凡事要向前看。太后嘆了口氣,幽幽道:「於大人,您覺得太子就算被找了回來,能做好這個皇帝嗎?說句不好聽的話,真要讓他做了皇帝,這大炎必定會亡。」「沒錯。」於鐵頭贊同這話。「所以您覺得,太子有沒有必要回來了?」「沒有。」「那現在這皇帝由誰當來合適?」面對太后赤果果的明示,於鐵頭並沒有絲毫猶豫,沉聲道:「以目前大炎國情形勢,只有太后您有資格掌控朝綱。」「您願意讓哀家拯救大炎嗎?」「自然願意。」「那您支持哀家……獨掌朝綱嗎?」「不支持!」「……」太后無語了,敢情說了半天你這老頭是專程跑來消遣老娘的啊,真以為老娘不敢削你?死老頭腦殼有病!如果不是顧忌身份,太后恨不得提起椅子直接拍過去。「伱今天來究竟想跟哀家說什麼?」太后的耐心終於到底了。於鐵頭還是那副很欠揍的平淡表情:「老臣這些年其實一直在暗中調查『屍人』事件,想知道背後究竟是誰在操控。」屍人?太后眉梢挑起:「這還需要查嗎?背後既然有天啟影衛參與其中,必然會皇帝脫不了干係。」於鐵頭道:「其實老臣最先懷疑的對象並非是陛下,而是太后您。」「哦,聽你這語氣,現在已經還了哀家清白。看來你已經查到了一些東西,對嗎?」太后頗感到意外。無論是東州城還是風華城發生的『屍人』事件,她都派人進行過安插,矛頭皆指向小皇帝。這麼多年,小皇帝在她的打壓下殘喘至今手裡還是有底牌的。可她並不明白,小皇帝背後製造屍人的意義是什麼?打算組建一直專屬於他的屍人軍隊?若真是這樣,未免太幼稚了。「雖然老臣沒有太多收穫,當也挖出了一些蛛絲馬跡。尤其前些日子,老臣無意間得到了一條看起來很荒誕的線索……」於老頭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因為在場沒有女官幫忙傳遞,他便直接上前將信箋放在桌上。太后懷著疑惑之心將信箋打開。看到裡面的內容后,瞬間便愣住了,一臉的不可思議,杏眸寫滿了震驚。「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荒唐!太荒唐了!」「於清廉你這頭蠢驢是不是活膩了!!」「……」太后激動得站起身指著對方責罵。很快她又哈哈了兩聲,失笑道:「於鐵頭,你老現在也是真的糊塗到頂了,怎麼喜歡胡亂收集這些荒繆的戲言。也就是你,換成其他人,早就被抄家了。」「太后覺得,老臣真的糊塗了嗎?」「確實糊塗了。」太后將信箋揉成一團隨手扔在一旁,淡淡道。「以哀家看來,您老還是多休息些時日,養好身子再上朝。」「就怕老臣休息的時日也不多了。」「……」太后努力平復著心情,良久紅唇微啟。「於清廉,你真的相信這個荒繆的線索?你應該很清楚,這件事一旦變真,我們所有人……包括那位太子,可就……」太后沒有繼續往下說,或許她也無法估量後果會如何。於清廉黯然:「老臣走了大半輩子的路,到如今走著走著,似乎前面沒路了,曾經走過的路也被霧氣遮掩,看不清,找不到。太后啊,請您告訴老臣,老臣為國為民活了大半輩子,究竟值不值?」「你……你真的相信?」太后撿起紙團,又問了一遍。女人身子一直在微顫,也不知是因為激動或是恐懼,纖細美麗的手指緊緊蜷握在一起。於鐵頭緩緩垂下頭顱,連著背也彎了一些。他的精氣神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抽走:「老臣想賭一把,輸贏無所謂,老臣只是不想抱憾而死。」「你想怎麼賭?」「讓太子回來。」「不可能!」「必須讓太子回來。」「那你告訴我,太子現在在哪兒?哀家坦誠告訴你,他如今是生是死,哀家都不敢確定。」「不,如果太后想找,一定能找到。」於鐵頭目光堅決,彷彿泛著幽然的光芒。「只要太后找到,老臣必會承認太子的身份,到時候無人敢質疑。」聽聞此話,太后一愣,恍然明白了對方話語中的含義。「你是讓哀家……找一個太子?」「……」於鐵頭默然。太后吸了口氣,心情激蕩,久久難以平靜。原來這才是於鐵頭來見她的目的。從目前利益角度來說,她和小皇帝都不希望太子被找到。這也是為何當初派人去青玉縣,明面找蛇妖尋找太子線索,背地卻只是走個過場。太子一旦出現,朝堂局勢就會從雙方爭鬥變成三方鬥爭。但此刻於鐵頭給她的這個信息實在太過荒繆。荒繆到能影響所有人的命運。另外太后以前也不是沒想過找一個假太子來背後操縱,但朝堂里得那些官員可不是傻子。真要找一個假的,分分鐘給自己挖坑。可現在不一樣了。作為百官之首的於鐵頭倘若真願意在背後支持,那她不介意找來一個太子擴大自己的利益。你百官再怎麼質疑,只要有於鐵頭在,就必須得相信。哪怕是小皇帝也不行。太後面色陰晴不定,努力在腦海中盤算著種種利益及帶來的各種後果。許久之後,女人鳳目盯著於鐵頭:「你真的願意冒險?你要明白,一旦哀家得了勢,這天下……可就不姓季了。」「或許,依舊還是屬於『季』呢?」「呵,那我就陪你賭這一局。不過這太子的人選,你有中意之人嗎?」於鐵頭道:「太子畢竟是太子,不可隨便從路旁拉來一人充當。所以,必須找一個足夠聰明,且足夠聽話的人。」「你還真有人選?」太后臉色不愉。她可不想讓對方安排如此重要的人物。於鐵頭道:「老臣確實有一個人選,極為合適,此人便是陳牧。」「誰?」太后神色一滯,點漆般的杏眸之中漾起亮芒。這個答案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為什麼是他?」太后定了定神,努力裝出一副很冷淡的表情。於鐵頭道:「因為他足夠聰明。」「可他會聽話嗎?」「會。」「呵,簡直笑話,在大炎所有官員里,恐怕陳牧是最大的刺頭吧,就連皇帝都敢威脅,如何聽話?」「因為他足夠聰明。」於鐵頭又重複了一句。太后精緻美艷的俏臉似覆上了秋霜,很是不滿對方敷衍似的回答,可細細品味對方話里的意思,又嚼出了幾分明悟。陳牧確實是個聰明人。冒充太子需要一位心理素質極高的人,能完美應對各種突發事件以及全方位的質疑,更懂得審時度勢。包括在朝政的治理上,也要顯示出自己一定的才能,方能服眾。最為重要的是,這樣的人必須沒有野心。而陳牧恰恰就是這麼一個各方面極其優秀,卻沒有野心的人……這一點作為對方床上伴侶的太后,很是篤定。如果不是為了小羽兒,陳牧恐怕早就帶著一眾紅顏隱世逍遙去了。他是絕對不可能與自己爭奪權勢的。「於大人,這可是在玩火。」太後有些心動了,但鑒於兩人的另一層身份,又覺得十分彆扭。「更何況,陳牧本就是哀家的人,他若是成了太子,其他官員難道不會有心思?」於鐵頭沉默了一會兒,臉上帶起些許笑意:「太子不管是誰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人們相信他是太子就足夠了。況且有老臣在,太后還有什麼可顧慮的。」「那如果等太子的價值被利用完了,哀家能否殺了他?」太后故意問了這麼一句。於鐵頭輕聲道:「他能否活下來,在於自己的本事。老臣只想在臨死之前尋求一個答案,大炎未來如何,老夫已無精力去管了。」「就算哀家同意你這個計劃,你又如何說服陳牧假扮太子?他可不是一個願意當傀儡的木偶。」「他不需要被說服,只要證明他是太子即可。」「如何證明?」太后很好奇,想知道於老頭打算用什麼方法來瞞天過海,生生造出一個假太子。另外陳牧的身世她可是知道的,是龍盤山少主陳弘圖的兒子。反賊之子!這要是被查出來,事情就更糟了。「老臣自有計劃。」看得出這老傢伙是不打算告訴太后自己的布局,即便被對方懷疑也要藏著掖著。太后陷入了沉思。到底要不要讓陳牧扮演假太子?雖然他是完美人選,但兩人可是存在那種關係,一旦對方進宮,她的身份勢必會暴露,到時候兩人又該如何面對?如果當初她沒有展示出自己本來面目就好了,至少可以一直隱瞞。太後腦袋隱隱作痛。思考了半響她也沒下定決心,便無力揮了揮手:「現在陳牧去了雙魚國,事情還早,容哀家好好考慮一番再作決定。」「好,那老臣就先告退了。」於鐵頭倒也沒催促,起身行了一禮,拖著蒼老沉重的身軀一步步退出廳外。……離開皇宮,朝霞已從天際噴薄而出,輝映著整個天空,好似剛從高爐里傾射出來的鋼水。於鐵頭在侍從的攙扶下,艱難登上馬車。心腹侍從見老頭雖然氣喘吁吁,但臉上笑容浮動,於是好奇問道:「老爺,您心情看起來比先前好多了,有了喜事?」「喜事?」於鐵頭靠在軟墊上,閉目笑道。「喜事就是……老夫又可以下棋了。」下棋?心腹侍從不解:「老爺這幾天不是都有下棋嗎?」於鐵頭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待馬車緩緩駛動時,他睜開眼皮看著諾大的皇宮,喃喃道:「太后啊太后,這一盤棋,老夫要與『天』下!」——陳牧注視著桌上用茶水寫下的一行字,擰緊的眉頭始終未曾舒展過。「菡姝宮花園池……」當時那女人只對他說了這半句便又昏迷過去,也不知所說的詳細地點在哪兒,這地方有什麼含義?通過調查,菡姝宮是當年王后居住過的地方。自從國王重病後,這地方便無人再居住,王后也搬到了茗心宮專門伺候國王。那個神秘女人到底給他傳遞什麼信息?看來今晚得親自去打探一番了。「喂,你到底想明白沒有?」身旁女人不滿的聲音飄來。陳牧回過神,扭頭望著面色冷沉沉的曼迦葉,笑著說道:「我又不是神仙,僅憑半句話能想出什麼,今晚我潛入菡姝宮去探個究竟。」「那現在能不能把我的手放開了?」看著被男人握在手中不斷摩挲的纖嫩柔荑,女人咬牙切齒,恨不得一腳踹過去。「摸個手而已,又不是要吃你,害怕什麼?」陳牧笑了笑,反而握的更緊了一些細細把玩。雖說比不上夏姑娘和芷月那般嫩脂如滑,卻也格外舒怡,畢竟這種級別的修士,皆經歷過洗筋伐髓,其肌膚差不了哪兒去。剛剛沐浴后的紅竹兒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髮絲,一邊坐於旁邊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調查?」陳牧打量著女人完美誘人的葫蘆腰,笑道:「別,我不想要累贅。」「你這話可有些欠揍啊,若說累贅,你才是我們的累贅好吧。」紅竹兒白了一眼,美眸瞟向曼迦葉。「小迦葉,要不你陪他去?」曼迦葉扯出兩聲冷笑:「我這個累贅可幫不了他。」「你可不是累贅,你是我的心肝寶貝。」陳牧很不要臉的說著肉麻情話。曼迦葉奮力將自己的玉手抽出,忽而展顏一笑,嬌滴滴的說道:「陳哥哥俊朗無雙,英武蓋世,心肝寶貝多了去了,我又算哪根蔥,你說是吧陳牧哥哥~~」回來了……終於回到了以前那種賤賤的性子。看著女人熟悉的嘲諷,陳牧心情激蕩,便要伸手去摟對方,卻被女人靈巧躲開。「或者說,在我眼裡……你也不過是一根蔥呢?」女人笑眯眯的送了個嘲諷鬼臉,纖腰一扭,進入自己的隔間。「不錯嘛,你們兩人關係又近了。」紅竹兒笑道。陳牧舔了舔嘴唇,端起涼了的茶杯自嘲道:「我發現我泡妞的功力大幅度的下降,跟個呆瓜似的。像你這類型的女人,包括迦葉,換成是以前……三天必拿下。」紅竹兒聽樂了,笑的花枝亂顫。她主動貼近陳牧,如蛇般的藕臂圈在男人的脖頸上,用極低沉嫵媚的嗓音說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天底下哪種女人最好追?又是哪種女人好追,但追不到?」「那你覺得,天底下哪種男人追不到女人?」陳牧反問。紅竹兒又將嬌軀貼近了些,幾乎粘在男人身上,柔涼的唇瓣抵在了陳牧耳廓處,小聲道:「你覺得呢?」「看來你我心中都有了答案。」「未必,也許你的答案是錯的。」紅竹兒嘆息道。「你呀,太喜歡玩心眼了,明明很簡單的事卻非要複雜化。」陳牧眼帘一動,若有所思。「我感覺你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迦葉。」紅竹兒忽然轉移了話題,直勾勾的盯著男人。陳牧暗贊女人第六感厲害,卻沒有坦白。那個躺在床上需要驅魔的女人究竟是曼迦葉的什麼人他不知曉,可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暫時應該隱瞞為好。在沒有調查出足夠多的線索前,他可不想節外生枝。見男人不願說,紅竹兒便沒追問,將帶有濕氣的青絲甩在身後,輕聲說道:「今晚我陪你去。」「別,我……」「噓,聽話。」紅竹兒玉蔥似的細指抵在陳牧唇上,笑語盈盈。「姐姐不介意你是累贅哦。」「能叫你阿姨嗎?」「滾!」……入夜,致星點點。換上夜行衣的陳牧與紅竹兒一路避開護衛,悄無生息的來到菡姝宮外。宮院外安靜如常,一隊護衛正在巡邏值勤。院內可見點點燈影搖曳。「別看守衛很鬆散,但這皇宮內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著。」陳牧手中緊握著可以隱藏氣息的銅製古燈,銳利的眸子如鷹隼般掃視著周圍,對身旁紅竹兒提醒道。紅竹兒抿了抿紅唇,手腕輕輕翻轉,捏了一道法印。只見一隻只硃紅色的小蜘蛛憑空出現,朝著宮院大門爬去,在漆黑的夜色下若不仔細看,根本難以發現。小蜘蛛分散於宮院四周后,便開始吐出一根根半透明的蛛絲,相互交織在一起形成巨大的網,將整個宮院的地面鋪開。透過蛛網,紅竹兒清楚的感應到裡面是否隱藏高手或者陣法。「沒問題,我們進去吧。」紅竹兒撤去法印,趁著巡邏護衛不注意,起身掠入宮院。紅竹兒翻過院牆落於一座假山之後,在緊身夜行衣的襯托下,身姿曼妙的她就像是暗夜精靈,說不出的輕盈動人。「這地方陰森森的。」陳牧望著坐落於院內的幾座豪華房屋,黑漆漆一片,就連平日里守夜的侍從也沒有。不過從宮院情形來看,那些下人是經常打掃的。「花園呢?」紅竹兒疑聲問道。陳牧一怔,這才發現偌大的宮院內除了涼亭假山等幾個裝飾建築外,根本看不到所謂的花園。別說是花園了,就連一朵花都難尋。不信邪的陳牧又仔細搜尋了一番,依舊無任何發現。難不成那個女人在騙他?「她明明跟我說了『菡姝宮花園池……』這幾個字。」陳牧困惑道。「我耳朵又沒聾,不會有錯的。」「可現在花園和池塘都沒有。」紅竹兒沒好氣道。陳牧緩緩搖頭:「不對,畢竟曾經是王后的居所,再怎麼寒磣也不應該連個花園池塘都沒有。」「也是。」紅竹兒覺得有道理,於是閉上美眸,抬起了右手。很快她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黑色蜘蛛紋圖,隨著靈力敷裹,紋圖凝出了墨色的汁,而後聚凝成一隻半個手掌大活生生的蜘蛛。陳牧看得瘮人。同樣是令很多人恐懼的兩種生物,但他能玩蛇,卻沒勇氣去玩蜘蛛。怪不得曼迦葉曾經調侃說,如果有男人敢鑽入紅竹兒的裙下,那他一定為自己買好了棺材。黑色蜘蛛順著女人纖膩的手背爬下,於四周胡亂爬動。片刻后,蜘蛛忽然發出了一聲類似於蟬鳴的怪異聲調,聲音好似帶著波動,指向偏右的一座獨立寢居。「那裡有問題!」紅竹兒杏眸精芒綻現。兩人立即潛入寢居,儘管裡面黑漆漆的,沒有燈燭,但借著透來的月光還是能大體分辨出房屋內的布局擺設。寢居內除了基礎的床榻桌椅以及裝飾字畫外,最為引人矚目的便是對門牆壁正中擺放的一座玉制菩薩像。與乾淨的房屋地面相比,菩薩像反倒沾有一層灰塵。看得出平日無人打理。「等等!」見陳牧要上前查看,紅竹兒抬手攔住他。她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地面,隨即雙手五指分開伸直,掌心向上,右手無名指勾住左手無名指,扯出一張金燦燦的蛛網,猛地朝下壓去。地面金光爆開。下一秒,菩薩像前面的空氣里出現了一點點亮芒,彷彿飄浮的螢火蟲。「是血螢。」紅竹兒神色凝重。「這是一種用來追蹤的蠱蟲,雖然無毒,一旦被沾染上,它就會神不知鬼不覺潛伏在你的體內。而持有母蠱者,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你。」「厲害,厲害。」陳牧朝女人伸出大拇指。不愧是天庭殺手的精英成員,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怎麼辦?要不把它們給清除了?」「這些血螢一旦消失,幕後人肯定會發覺的。」紅竹兒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得想個辦法繞過它們,不要驚動。」「不驚動……」陳牧犯了難。要不用『天外之物』試試?不過顯然身邊的同伴有更好的辦法,紅竹兒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許不知名的粉末,然後又咬破自己的指尖,擠出幾滴鮮血落在上面……等待數秒后,她又從木盒裡取出一隻蜘蛛。這蜘蛛身體極為圓潤,彷彿是被滾圓的小糞球,六肢短小。落在被鮮血沾染的粉末上后,瞬間化為膿水。一股奇異的臭味逐漸散發出來。而那些漂浮著的血螢在聞到怪異味道后,全都不自覺被吸引過去,圍在了膿水周圍。「好了。」紅竹兒拍了拍手。看到菩薩像面前再無阻礙,陳牧感慨道:「人才啊,要不以後跟我混吧,我養你。」「報酬是什麼?」紅竹兒笑道。陳牧一臉認真:「每天送你一份特製的營養餐。」「呵呵,我這人口味挑,而且需要加點拌料。」紅竹兒素手掠過額前青絲,一派笑吟吟的妖媚模樣,手背卻出現了一隻形態猙獰的蜘蛛。「你願意陪我玩玩嗎?」陳牧呲了呲牙,訕訕道:「那算了,我這人膽小。」「逗你的。」紅竹兒捉狹一笑。「養我倒不必了,我這人自由慣了,不想與你那些紅顏爭風吃醋。不過還是那句話,你想什麼時候要我的身子隨時要便是。」陳牧輕咳了一聲,沒再繼續口花花,上前仔細檢查菩薩像。寶友,這女人可不興調戲啊。「應該是個機關?」紅竹兒道。「應該是。」陳牧點了點頭,嘗試轉動菩薩像,後者卻紋絲未動,任憑他使多大力氣也不管用。但用『天外之物』進行感應,這菩薩像確實有機關存在。「奇怪,打不開啊。」陳牧在菩薩像的附近摸索著,看能否找出什麼凸起之物,可惜整座檯面除了這尊菩薩像之外,沒有任何可以啟動機關的開關。「能不能對菩薩虔誠一點。」看到陳牧將菩薩像掰來掰去,紅竹兒嬌聲道。陳牧詫異:「沒看出來你還挺有信仰的。」「我可不信佛。」紅竹兒秀眸含嗔。「虧你還是斷案如神的大神探,就沒發現什麼異常?」異常?陳牧怔了怔,環顧周圍后目光定格在地上,表情頓時恍然:「缺了一樣東西,既然有菩薩像和香爐,就應該有平日里用來跪拜的蒲團。從情形來看,也不該是被下人拿走了。」紅竹兒往後退了兩米左右,足尖在地上輕輕敲擊感應。在感應到某處地板有異常后,她唇角掀起一抹弧度,腳跟猛地下壓,只聽喀嚓一聲輕響,地板翻轉,出現了一個蒲團。紅竹兒跪在蒲團上,對著菩薩像叩首。叩到第三下時,菩薩像突然發出了一道機簧似的聲音。「妥了?」陳牧重新去轉動,發現剛才還紋絲難動的菩薩像此時僅需要輕輕推力,便可轉動起來。與此同時,寢居正中間的地板開始緩緩下沉,出現了一道長長的走廊。「怎麼,又想誇我?」見陳牧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她,紅竹兒盈盈笑道。陳牧指著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猶豫半響還是將準備出口的話語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道:「我很替迦葉擔心,某一天被你給賣了,你這女人藏的很深。」「那就賣給你唄。」紅竹兒眨了眨眼,既富肉感不失緊緻的腰肢一扭,轉身進入走廊。陳牧啞然失笑,跟在後面。順著長廊走下,兩人來到了一座頗為寬敞的地下洞室,看起來人工開鑿的痕迹很少,多是天然形成。在洞室正中卻有一池塘,白霧氤氳。「難道這就是花園池?可花園呢?」陳牧報以懷疑。「這不是嗎?」紅竹兒朝著一側努了努嘴。陳牧扭頭一看,頓覺無語,只見立於池旁的一塊石碑上隱隱刻有三個字:花鳶池。好傢夥,敢情是我理解錯了啊。陳牧無奈嘆了口氣。紅竹兒利用靈蛛繞著池塘一圈,確認沒有陷阱異常,便湊近細看。在氤氳白霧裡,她看到池塘中間綻放著一株荷蓮,周側皆是綠葉浮動,好似仙池。「猜猜這池中有什麼寶貝?」陳牧問道。紅竹兒做了個請的姿態:「那就請陳大爵爺親自下去看看唄,或許不是寶貝,而是驚嚇呢,我這烏鴉嘴一向很準的。」陳牧倒是二話不說,直接一頭扎進了水池。在入水的一剎那,陳牧便感到了一股極強烈的眩暈,彷彿整個人被倒吊在了空中甩動。等他清醒過來,卻詫異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池岸。但紅竹兒不見了蹤影!「幻境?」陳牧皺了皺眉,見池內的白霧已經消失,就連那株荷蓮也不見了蹤影,便好奇探身觀望。竟看到池塘內有紅竹兒的身影,俏生生的立於池岸邊。一剎那他恍然明白,自己來到了池塘下的另一個空間。此刻他與紅竹兒只隔著一面池水。「有點神奇。」陳牧嘖嘖稱奇,輕吐了口濁氣,開始環視四周尋找線索,很快他就便被一幅奇異的壁畫吸引了目光。那副壁畫看著年代並不久遠,勾筆清晰。畫中是一個女人,四肢被鐵鏈牢牢鎖著,身後則是一片火焰,就好像女人置身於地獄。而女人的容貌,隱隱有些熟悉。陳牧想要走近卻被一面無形的結界給阻攔,於是他釋放出『天外之物』,粘稠的黑液生生將結界扯開一道裂縫。前腳邁入裂縫,灼熱的炙浪頓時撲面而來。陳牧連忙利用『天外之物』將自己護住,眯著眼睛看向前方,發現原本壁畫里的那個女人竟生生出現在了眼前。女人依舊被鐵鏈鎖住,衣裙華美卻有破損,露出些許玉白膚色。螓首低垂,紛亂的青絲遮住了少半臉頰。不過她身後的火焰還是以壁畫的方式存在,朝前每走一步,溫度就會上升一些,烤得皮膚灼灼生疼。「這女人是誰?」對於現實環境的感觸讓陳牧明白,這女人絕對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並非幻境產生。他緩步上前,來到女人面前。將紛亂的秀髮撥開,陳牧徹底看清了女人的臉——是一張很漂亮,很端莊秀美的臉。王后?陳牧腦中電光一閃,呆住了。說實話,陳牧並沒有真正意義上見過雙魚國王后的真面容,更多是從葫蘆七妖及其他人口中拼湊出了一個較為模糊的形象。但這些其實已經足夠了。在看到這女人容顏的一刻,陳牧的腦海中不自覺便出現了這個名字。直覺告訴他,這女人……就是雙魚國的王后!——從神女湖離開后,一行人回到了唐胭居住的小院。名叫楠楠的小女孩在知道白纖羽是『壞人』后,便沒有了先前的親近,躲在父親懷裡怯生生的,偶爾偷偷看一眼。不過面對清純如菊的少司命,她倒是沒有太多敵意。或許在小女孩心裡,少司命是真的仙女。白纖羽若有所思的盯著跟她一起來的鬼新娘,柔聲問道:「那個在湖底的女人,你認識嗎?」當時她在湖岸邊等了很久鬼新娘才出現。雖然看到對方安全很高興,但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對方在湖底做了些不為人知的事情。「我聽到你們對話了,她叫花葬,以前是個殺手。」鬼新娘無聊的擺弄著桌上的幾根葉草,聲音慵懶平淡。「你不是冥衛朱雀使嘛,調查一下應該很容易的。」白纖羽笑了笑,沉默片刻后說道:「謝謝你救了我。」「先別急著謝我,說不定某一天你會死在我手裡。」鬼新娘眨了下眼眸。「不開玩笑哦。」「你想見夫君嗎?」白纖羽轉移話題。鬼新娘搖頭:「我現在沒興趣見他,反正見了也不過說幾句話而已。我來找你,是想與你合作。」「合作?」「對,我有關於『雙魚玉佩』的線索。」「什麼線索?」白纖羽雙目一亮。鬼新娘將手裡的草葉編織成一隻螞蚱,遞到小女孩楠楠面前:「現在不可能告訴你,你就說,願不願意跟我合作,我們一起去找雙魚玉佩。」望著眼前栩栩如生的草螞蚱,小女孩露出喜愛之態,卻不敢伸手去拿。鬼新娘索性丟到了對方懷裡。小女孩猶豫了下,將草螞蚱拿在手裡,乖巧的說了聲:「謝謝大姐姐。」白纖羽皺眉:「你只要我一個人合作?不多找幾個人?」鬼新娘瞥了眼少司命:「不需要,有你就足夠了。你信不信我是你的事情,願不願合作也看你的選擇,其他人我並不歡迎。她們若是執意跟來,那合作就沒必要了。」白纖羽陷入兩難境地。如果真的能與鬼新娘找到雙魚玉佩,無論是對夫君還是青蘿姐妹,以及薛采青的失蹤,都有極大幫助。就怕鬼新娘還有其他目的。當然,從情感上來說,她不認為鬼新娘會傷害自己。這是出於姐妹間的血脈信任。「讓我做什麼?」糾結半響后,白纖羽最終下定了相信對方的決心。少司命動了動朱唇,但沒有阻止。興許她明白,一旦白纖羽決定的事情,任何人包括陳牧都無法讓她改變主意。「不急,在這裡……還有一個人需要給我幫忙。」鬼新娘妖媚冷漠的眸子投向了唐胭的丈夫。「他?他能幫你什麼?」白纖羽不解。唐胭見狀,下意識擋在自己丈夫面前。「如果我沒說錯,你以前的真名叫冷寒是吧,曾經在雙魚國是個有名的劍客,頗有俠義……」鬼新娘笑容玩味,對男人說道。「之所以被毀容,是因為一個女人。」男人沉默不言,算是承認。白纖羽有些吃驚鬼新娘的信息量,似乎這女人早就對雙魚國進行過一番大調查,知道很多秘密。「放心,我不會讓你去上刀山或者下火海。」鬼新娘道。「你幫我做的事很簡單,將當年傷害過你的那個女人,從宮裡給我叫出來,好像是叫明蓉兒對吧。」「不行!」不等丈夫回答,唐胭面色大變,一口拒絕。那個明蓉兒她了解過,在宮內權勢極高,是個心腸極變態狠毒的女人,當年丈夫若非運氣好逃離,怕早就被那女人折磨致死。丈夫的臉皮,就是那女人給生生剝下來的。現在再去找她,分明就是找死。「不行?」鬼新娘笑眯眯的看著她:「說起來,我跟朱雀使是親姐妹,所以當年你殺的那些白家族人,也是我的親人。雖然我喜歡看著他們去死,但滅門之仇終歸是要報的,你信不信……現在我就殺了你全家。」儘管鬼新娘語氣沒有太多殺意,但唐胭卻由衷感覺到脊背爬起一股徹骨的寒氣,溢出恐懼。比起大名鼎鼎的羅剎白纖羽,這位姐姐似乎更為可怕。「要不,我先殺她試試看?」鬼新娘玉指捻起一根草葉,笑容溫和的看向小女孩楠楠。屋內氣氛瞬間凝聚緊張起來。白纖羽不悅,剛要開口,鬼新娘冷冷盯著她:「你可別腦子進糞給我裝聖人!本來就是一個劊子手,現在扮什麼好人?連自家的血仇你都能放下,我可真佩服你。」白纖羽被懟無言,唯有苦笑。屋內的人都有理由相信鬼新娘會殺小女孩,而且沒人能阻攔。男人輕嘆一聲,拍了拍面前妻子的肩膀,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將孩子交給對方上前說道:「好,我幫你。」「啪!」鬼新娘拍了下手掌,笑道:「我喜歡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