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章 刺客(四)
宮如商聞言點了點頭,還想與暮雲朝說些什麽,便見暮雲朝退回了秋意濃身側,挎著秋意濃的手臂說:“師父,慎刑司的人回來了,刺客用不著我們審,天色不早,我們得加急回去。”
“好。”暮雲朝說話,秋意濃從不會拒絕,滿眼溫柔的點了點頭。
眼見暮雲朝要回去,宮如商不由蹙了蹙眉頭問:“你的馬車被刺客毀了,馬匹也驚的不知去向,你怎麽回去?”
“我正躊躇向你開口。”笑了笑,暮雲朝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我想向你們借一匹馬,不知你們是否方便?”
宮如商自然沒帶猶豫的點了點頭,卻不由抬眸看了秋意濃一眼,這才轉過頭凝著臉色向跟班林言招了招手,輕聲道:“去騰去兩匹馬來。”
林言聞言連連稱是,心中卻不由百轉千回——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眼前這位雲朝郡主,似乎就是雪域裏那位自家少主戀戀不舍的姑娘!自己可是記得在雪域那姑娘走的時候,自家少主一步三回頭,眼睛都很不得貼到姑娘跟前去!
原來自家少主喜歡雲朝郡主啊!嘖嘖,好像剛才自家少主還吃味了,那雲朝郡主分明隻說想借一匹馬,自家少主卻要自己牽兩匹來……這明顯是吃味了,不想雲朝郡主同旁的男人同乘一騎啊~
心中嘿嘿直笑,麵上林言老老實實牽來了兩匹馬,一邊將韁繩遞給暮雲朝,一邊忍不住拿餘光悄悄瞅她。
被林言瞅的莫名其妙,暮雲朝不由挑眉,但她沒太在意,隻是轉頭對宮如商道了聲謝,便利落的翻身上馬,便秋意濃並馬驅行回宮去了。
巴巴的望去暮雲朝揚鞭離去,宮如商的目光漸漸暗淡,等到暮雲朝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他才轉頭,望著堆積如山的屍體,冷色冰冷的吩咐眾下屬道:“去兩個人把那兩個活口綁起來,等他們醒來嚴加審訊。”
“是。”
宮如商話音一落,便有兩個人自動跳出來領命,但正當他們要行動之際,又聽見背後宮如商在說:“記得在他們醒來前,把他們的牙齒全部敲碎,以免他們咬舌自盡。”
“是。”兩人聞言相視一眼,暗道:自家少主真是越發心狠手辣,啊不………應該說是越來越有手段了。
點了點頭,兩人領命進了地室,其他人則是留在原地麵麵相覷。
不理會眾人的覷然,宮如商沉著臉繼續說:“其餘人清掃戰場,替犧牲同僚整理形容,體態以及棺槨,棺槨中記得放上彩絹三匹黃金十兩,再好生車馬扶靈,送其回家。”
“是。”宮如商話音一落,望著地上死去的同僚,眾人心中大慟,開始清掃戰場,為故去同僚收屍。
眼看著下屬們心情沉重的清掃戰場,宮如商麵具下的一雙杏眸滿是憤怒與冰冷,他在想:月京到底是什麽人能這麽大的手筆,養下這麽多刺客來攻擊慎刑司?那人又是什麽意圖,先是在月京街頭巷尾大傳流言,而後又出手攻擊慎刑司……這麽大費周章,難道隻為辱沒暮雲朝的名聲?
抿了抿嘴唇,宮如商不由為暮雲朝擔心……略去宮如商心中的百轉千回不提,暮雲朝這邊,和秋意濃一同回了采雲宮之後,洗漱了一番她便假裝就寢。
等睡下很久確定秋意濃也回去休息了之後,暮雲朝這才偷溜到小宮玨臥房之中,隻見她剛一推開門,床上的小宮玨朝坐起了身,奶聲奶氣的問:“朝朝姐姐,是你來了嗎?”
暮雲朝趕緊噓聲,低聲對小宮玨說:“嗯,是我。”
小宮玨聞言一雙烏溜溜的眸子裏滿是星辰,但也有一抹不愉快的光芒一閃而過——他不懂為什麽自打秋意濃回來之後,朝朝姐姐對他光明正大的寵愛就變得鬼鬼祟祟,難不成……朝朝姐姐對自己的寵愛是見不得人的麽?
心中雖然有些不舒服,小宮玨仍是滿臉是笑的摟住了暮雲朝脖子,一邊嗅著暮雲朝頸窩令人安心的馨香,一邊奶聲奶氣的說:“朝朝姐姐,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被小宮玨滿是親昵的纏著,暮雲朝滿眼溫柔的摸了摸小宮玨的小腦袋瓜,心道日子過得委實太慢,自己都重生兩年了,小宮玨還是這麽點大。
“可小玨兒覺得朝朝想小玨兒的程度,比不上小玨兒想朝朝姐姐程度。”蹭了蹭暮雲朝的頸窩,小宮玨垂下烏溜溜的眸子,粉嫩的小嘴微微嘟起,一臉的小媳婦樣,“小玨兒覺得朝朝更喜歡師祖,自打師祖回來,朝朝姐姐好像滿心都是師祖~”
暮雲朝聞言失笑,聽出小宮玨話的酸意,不由覺得好笑,敲了敲他的小腦袋瓜柔聲道:“看不出來,你人不大醋勁還挺大,連我師父的醋都吃。”
小宮玨聞言不語,隻是眼中含淚,模樣更楚楚可憐了一些。
暮雲朝最看不得小宮玨這般模樣,不由滿是心疼的哄小宮玨:“小玨兒,你別哭呀,朝朝姐姐當然更喜歡你了,你可是朝朝姐姐未來的夫君,朝朝喜歡誰也不會超過你啊~”
小宮玨聞言更委屈了,也不說話,直接梨花帶雨哽咽起來。
暮雲朝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自己哪裏說錯了話,趕緊將小宮玨抱進懷裏輕聲哄著……小宮玨這一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反正最後把暮雲朝的胸口哭濕了,心也哭化了。
手足無措的抱著小宮玨,暮雲朝抱著抽抽噎噎的小宮玨一臉頭大——她統共活了兩世,也沒哭過幾次,哪能理解小宮玨的敏感心思?
“好了好了,別哭了,再哭明天眼睛要腫了。”心中無力,暮雲朝隻能滿是心疼的給小宮玨擦眼淚。
小宮玨聽話的點了點頭,可眼淚還是不聽話的嘀嗒嘀嗒下落,又把暮雲朝好一陣心疼。
“朝朝姐姐,我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一邊掉眼淚,小宮玨一邊故作堅強的咬著嘴唇。
暮雲朝見狀心都化了,連忙吻了吻小宮玨的額頭道:“你不用忍,想哭就哭,有什麽委屈直接說出來,千萬不要憋在心裏。”
“我沒有委屈。”小宮玨搖了搖頭,趴在暮雲朝懷裏,弱弱道,“我隻是怕朝朝姐姐有了師祖就不要我了,畢竟師祖長那麽好看,小宮玨看了一眼都覺得好喜歡,朝朝姐姐肯定也……”
暮雲朝聞言無言,輕輕敲了敲小宮玨的小腦袋,十分無奈道:“你個小腦袋瓜裏能不能想點正事?我師父雖然長的好看,但他是師父,一手把我帶大的師父,如同我父親一般,即便我喜歡他,那也和對你的喜歡不一樣。”
“可……”小宮玨越說聲音越弱,“可,小玨兒隻想朝朝姐姐喜歡小玨兒一個人,旁的人,旁的喜歡,哪怕與小玨兒的不同也不可以……”
暮雲朝聞言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道了句“小醋瓶子”,才正色小宮玨說:“那小玨兒,朝朝姐姐要很嚴肅的和你說一句,我做不到。”
小宮玨聞言頓時停下了哭泣,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望著暮雲朝滿是失望。
對上小宮玨失望的眼睛,暮雲朝心疼的厲害,卻還是正色道:“我知道我說這話,對你來說可能有些殘忍,但小玨兒你要知道,除你以外,我師父,皇舅舅,皇外婆,還有青鸞她們四個,都是我不可割舍的一部分。我知道你很愛我,我也很愛你,但我有我自己的世界,我不能也不會為了愛你,把自己斬成一根光禿禿的棍子,隻為愛你而活。”
小宮玨聞言心中大震,他呆呆的望著暮雲朝想了很久,而後心中豁然開朗,抱著暮雲朝微微一笑道:“朝朝姐姐,對不起,小玨兒錯了,小玨兒不該太自私,隻把朝朝姐姐當成專屬物件,朝朝姐姐是個人,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個隻對小玨兒好的傀儡。”
暮雲朝聞言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撫著小宮玨的臉滿是溫柔,心道:果然,宮玨是舉世無雙的宮玨,哪怕年紀小,依舊不妨礙他明白事理。
但心暖的同時,暮雲朝的心也在微微作痛,因為她方才與宮玨說的道理,都是她上輩子用血與淚換來的教訓:上輩子,她的眼裏便隻有愛宮闕這件事,除了宮闕,她誰也不在乎,她肆意揮霍師父對她的關愛,消磨皇舅舅皇外婆對她的憐惜,無視宮玨對她掏心掏肺,把四個傻丫頭當成工具,直到他們一個個死在她麵前,才後悔不已……
撫著小宮玨的臉,暮雲朝不由覺得虧欠——她這輩子是想全心全意愛他的,但她卻不能如上輩子愛宮闕那般來愛他,一來她不再年輕氣盛,沒有一往無前的底氣,二來她也想好好愛自己,也想享受被愛的滋味。
“宮玨,”心中百轉千回,暮雲朝吻了吻小宮玨幹淨明朗的眉眼,溫聲對他說,“我永遠不會懷疑你對我的愛,也請你對我多一些信心,請你不要猜疑不定,也不要妄自菲薄,除非哪一天你先負了我,否則我永遠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