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飛花令(二)
在皇後的主持下,暮雲朝四人坐好,開始玩起飛花令。
考慮到宮明月的水平,又因為寫菊的詩不多,皇後特意簡化了飛花令,規定“不管格律,不管詩的字數位置,隻要能吟出不重複含菊寫菊的詩便算過關”。
有著這條規定,四人玩飛花令便很順暢,詩吟出來接的飛快,但幾輪過後,宮明月的腦子就開始頂不住了。
“菊,菊……”宮明月抓耳撓腮,想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菊花香自苦寒來!”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
“那是梅,梅花香自苦寒來。”暮雲朝看了看宮明月,甚是無言。
“啊,是梅嗎?”宮明月手指搭在下巴上,冥思苦想道,“我怎麽記得是好像是菊來著……”
皇後聞言恨鐵不成鋼看了一眼宮明月,說道:“讓你平日裏讀書不用功,現在用時可知道恨少了?竟然連詩裏寫的是菊是梅都分不清!”
宮明月聞言吐了吐舌頭:“梅和菊都差不多嘛,隻不過一個在冬一個在秋,其實我說菊花香自苦寒來也沒說錯的,隻是詩不是那麽寫的而已~”
“就你歪理多,趕緊繼續想,別嬉皮笑臉的。”皇後甚是無言。
“誰嬉皮笑臉了,我這不是認真在想麽!”又被皇後當著居巘的麵說了,宮明月很不高興。
皇後見狀不由歎氣——閨女啥都不會,又愛麵子,說又說不動,打又不舍得,這可如何是好!
“行了,別想了,你說菊花香自苦寒那就菊花香自苦寒來,算你對的。”暮雲朝知道宮明月的水平,搖頭道。
“真的可以嗎?”宮明月眼睛一亮,嬌俏的臉上滿是開心,轉頭問她右手旁居巘的意見。
居巘笑著點了點頭:“居巘覺著是可以的,不知如殷兄怎麽看。”
宮如殷被點到名字,很利落的點頭一笑:“我自然也是覺著可以的。”
眾人都說可以,於是又輪到坐在宮明月右手旁的居巘,居巘微微一笑道:“荷盡已無擎雨蓋,殘菊猶有傲霜枝。”
居巘說完便輪到坐在右側的宮如殷,宮如殷手執畫扇想了想,含笑搖頭道:“素來玩飛花令皆是吟含“花”的詩,這突然吟含“菊”字的,方才說那麽多之後,我竟一時想不出更多的了。”
“如殷兄想不出含“菊”的,便想一想寫菊的,方才娘娘說了,寫菊的也是可以的。”居巘提醒道。
“那這個我馬上就能想出來!”宮如殷搖扇笑了笑,吟道,“黃花謾說年年好。也趁秋光老~”
宮如殷說完本該輪到他右手旁的暮雲朝。
誰知宮明月眼睛一亮,搶在暮雲朝之前說:“有“黃花”也可以啊!那我說了,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暮雲朝甚是無言道:“有你這麽搶的麽,現在按位置該是輪到我才是。”
“哎呀,要說晚說有什麽區別。”宮明月開始耍賴皮,抬著下巴努嘴對暮雲朝道,“我不管,我下一輪已經先說了,該輪到你了。”
“早說晚說沒有區別那你為什麽要搶?”暮雲朝
“哎呀,別計較那麽多嘛。”宮明月嘿笑著連連擺手。
暮雲朝聞言甚是無奈,微微聳了聳肩,吟道:“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咦,我以為你不會了,你居然接的出來?”宮明月一臉稀奇的望著暮雲朝。
暮雲朝聞言微微勾了勾唇,她自幼記性極好,又熬夜苦讀了不少經書詩文,像這種簡單的飛花令,她再撐個十幾輪都不是問題。
暮雲朝說完本該是輪到宮明月的,但因著宮明月方才搶先說了,所以又輪到居巘。
“塵世難逢一笑,況有紫萸黃菊,堪插滿頭歸。”居巘笑了笑,對暮雲朝道,“這句是居巘鬥膽借了借郡主方才那句的東風,願郡主海涵。”
“無妨。”暮雲朝聞言隻是淡淡說了二字。
“哎呀,居巘你想的出來,那是你的本事,哪有什麽必要說什麽請別人海涵包容的話!”宮明月撐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居巘,嘻嘻笑著。
暮雲朝見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宮明月這人真是……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居巘聞言但笑不言。
居巘說完又是輪到宮如殷,宮如殷想了想失笑道:“我怕是快撐不下去了,勉強再說一句……紅葉黃花秋意晚,千裏念行客。”
……
就這樣,四人輪流吟詩,沒過幾輪,毫無疑問的,先是宮明月敗下陣來,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與含菊寫菊的詩,再過了幾輪,便是宮如殷含笑敗下陣來,最後隻剩下居巘與暮雲朝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激烈對陣。
居巘:“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暮雲朝:“求得人間成小會,試把金尊傍菊叢。”
居巘:“今日暫同芳菊酒,明朝應作斷蓬飛。”
這二人你來我往的……也數不清過了多少輪,把一旁看熱鬧的宮明月看的目瞪口呆道:“暮雲朝你什麽時候偷學了這麽多詩詞?咱們天字班沒教這麽多吧!”
“你都說是偷學了,自然是我熬夜偷學的。”暮雲朝一邊和宮明月開著玩笑,一邊繼續與居巘對陣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百花殺。”
“郡主又提醒到居巘了,”居巘聞詩撫掌而笑,一雙美眸滿是光彩,“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坐在一旁宮如殷聞言忍不住咋舌——這倆人一來一往的居然讀上了反詩!這可是黃巢的詩啊,黃巢是什麽人?是當年霍亂大唐的反賊啊!這倆人居然敢在皇宮吟反賊的詩,是覺得頭頂在肩膀上太重,不想要了嗎?
宮如殷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皇後和宮明月,但她們二人並沒有沒有什麽反應,宮如商先是納悶,想了想而後明白了——嗯,看樣子皇後和大公主似乎……都不是太博學多識,她們好像都不知道剛才那首詩的出處誒~
就在宮如殷心中百轉千回時,又聽暮雲朝吟起了反派黃巢另一首詩:“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暮雲朝這詩一出來,宮如殷就忍不住滿臉震驚,他原以為剛才暮雲朝吟黃巢的《不第後秋菊》已經夠大膽了,沒想到她還敢吟黃巢的《題菊花》!
要知道《題菊花》這首詩到底有多大膽,《題菊花》總共四句,前兩句是暮雲朝方才所吟,後兩句則是——“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為“青帝”啊!又是出自反賊黃巢之手,讀起來滿滿都是野心……這樣的詩也敢在皇宮吟出來,真幸虧這兒沒幾個人,又幸虧她是備受皇上寵愛的雲朝郡主,若是旁人,定會被當作有不臣之心的反賊被拉出去砍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雲朝郡主的學識層麵倒是很讓人吃驚,他以前聽到的她隻是個滿心打打殺殺的刁蠻郡主,沒想到她還在讀書上麵涉獵甚廣,很是博學。
宮如殷忍不住多看了暮雲朝兩眼。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陣爽朗大笑,眾人循聲看去,便見宮正寅帶著霍易宮如商宮如周三人也過來了。
“我就說你們人去哪兒了,原來是躲在涼亭了。”宮正寅一邊笑著一邊走了過來,指著圍坐一圈的看著暮雲朝四人,好奇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呢?”
“在玩飛花令。”
坐於一旁的皇後起身笑道,她這一起身,其他人也趕緊起身。
“哦,飛花令?”宮正寅眼睛一亮,“怪不得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吟反賊黃巢的菊花詩!”
“什麽反賊皇朝?我們剛剛確實是在菊花詩,但沒有什麽反賊啊~”宮明月不明所以,不知宮正寅所言何物。
皇後也不知,但她表現的比宮明月淡然,她溫婉笑道:“皇上是不是聽錯了?”
宮如殷聞言與居巘麵麵相覷,他二人都是博聞廣識之人,自然能明白宮正寅說的是什麽,但皇後和宮明月這般一頭霧水的樣子,頗顯得無知憨厚……呸呸,什麽無知憨厚,應說是女子無才便是德!
“怎麽會聽錯,”宮正寅笑著,“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可不就是反賊黃巢的詩麽!”
“啊?”宮明月聞言瞠目結舌,馬上便指著暮雲朝瞪眼道,“暮雲朝,你膽子也太大了吧,居然吟反詩,你是想要造反啊你!你怎麽這麽能呢!”
眾人:……
暮雲朝聞言抽了抽嘴角,宮明月這大高帽子突然扣過來,要不是她知道宮明月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大傻子,她都要覺得宮明月有心害她了!
“我倒是想造反,可惜我生錯了女兒身,想造反也於世不容。”暮雲朝攤手淡定答道,因為知道自家皇舅舅是個大方的明君,不會因為首詩生出什麽芥蒂。
偏偏宮明月哪壺不開提哪壺,一本正經道:“誰說你女兒身造反就於世不容?大唐不就有個女皇先例,萬一你想效仿她呢!”
眾人:……
暮雲朝:……宮明月這丫是想往死裏搞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