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西苑壽喜殿
也不知這樣睡了醒、醒了睡的多少次,杜秋總算在第二日清晨清醒過來了。 長時間的躺著,她隻覺渾身的骨架子都是酸痛的,像是要散架了一般。頭還是有些發暈,腹中空落落的難受,許是太久沒有好好進食,有些餓了。 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一展手臂卻碰到了一個溫熱大手。慌忙轉過頭,就見李錡正平躺在她身畔和衣而眠。他像是很累的樣子,睡夢中唇色蒼白眉頭微蹙,呼吸聲聲均勻。 杜秋這才想起自己病倒之後一直是李錡親自照料的,想是昨夜乏的撐不住,才在她身邊躺下睡了。想及此,杜秋臉上便有些微紅。說起來她身為李錡侍妾,入府後也應當陪侍李錡過夜。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麽?”杜秋想的入神,卻沒發現李錡也已醒過來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即便這話說得如水溫柔也還是驚了杜秋一跳。 此時兩人都是相對側臥的姿勢。四目相視間,杜秋突然覺得心疼。記得那日黃昏,她因著蘊兒久久未歸有些急躁的疑心,他及時出現抱著她軟語安撫說:這世上你沒了誰都好,隻要本王還在人世,你就無需害怕。別怕。 可蘊兒的死,終究是嚇到她了。那不是一件隨意便能忘記淡化的小事,那是自己身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偏偏就在入府第一天,就在她以為有了他的愛寵就有了一切之時,蘊兒便那樣猝不及防的出了事。且她竟是最後一個知曉的。 有滾燙的淚順著眼角溢出。那淚水流過鼻梁,又湧入另一隻眼,再從另一隻眼的眼角流出更多,最後全部滲進枕邊。 李錡的臉離杜秋不足一尺之遠,他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淚流的那樣曲折,心底驟然酸楚起來。第一次,他為自己的殺伐決斷感到一絲難言的後悔。其實一個黃毛丫頭又能妨礙到他什麽?何苦那樣痛下殺手。 良久,杜秋止了淚水。她平靜的坐起身,整理了下散亂披在身後的長發。“王爺,秋兒想去看蘊姐姐最後一眼。你可否陪我同去?” 李錡忙翻身坐起,欣喜道:“我自然是要陪你同去,隻是秋兒,你身子好麽?”他是真的怕杜秋會因此而一蹶不振,現在聽她這樣平靜淡然,自然是高興非常的。原本蘊兒的遺體他是想要吩咐著草草燒掉了事的,可看杜秋這樣難過病倒,便也沒敢隨意處理,隻吩咐了下人還將遺體放在壽喜殿看管起來。 杜秋勉強笑了笑,點點頭道:“身子沒什麽不好,隻是有些餓了。” 於是喚了侍女進來,又是洗漱打扮,又是傳早飯傳太醫。等用過了早飯,太醫又給杜秋診了脈象,他隻道:“杜娘子吉人天相,已見大好。隻是用飯還需清淡些,藥草便可停了。待老臣再開些調息養血的方子好好服用些日子即可。” 如此一番,李錡才攜了杜秋的手往西苑走去。杜秋今日穿了一身乳白色雲錦半身裙,上衫是更淺一色的純白羅衣,又披了一件極淺的煙灰色厚紗外賞。通體隻在領口與袖口處繡了幾朵小小的淺粉色連枝桃花,便在無其他色彩裝飾。 發髻更是清減,隻簡簡單單挽了一個單髻,發間斜斜插著一支潤白的羊脂玉簪。又在鬢邊簪了幾朵白色茉莉絹花。 王府之中並無大喪,這樣的素服素飾其實是不被允許的。可在侍女為她梳妝之時,她極力要求這樣的穿著,而李錡見她堅持,便也默許了。 一路穿花過柳,走了大概兩柱香的時辰才總算走到了西苑壽喜殿。整個西苑像是不屬於這郡王府的,比之王府其他地方的奢華雅致,這裏就顯得有些斑駁的老舊。但也畢竟是王府,依然能從那些斑駁當中看出些許昔日的繁華。 杜秋扶著李錡的手有些顫抖的厲害。她緩緩拾階而上,一步一步走進了這個據說是專門為王府中有些地位的女人死後停放遺體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