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一帆行舟路清源(二十二)
陸清源坐在去醫院的出租車上。
她腦子很亂,但滿腦子都是蔣行舟。
她發現自己之前那麽恨蔣行舟,生怕一見到他自己就會想起孩子,想起尹之蕊。
但是後來蔣行舟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她才發現,不見到蔣行舟她才會無休止的想著過去。
和蔣行舟住在一起之後,他一直都在試圖把自己拉上岸,不管是自己半夜被噩夢驚喜他下意識的安撫,還是自己情緒不佳時他使出渾身解數也想要逗自己開心。
這段時間也是他一直在付出,一直在照顧自己的飲食起居、照顧自己的情緒。
孩子剛出事那會兒有時候在想為什麽出事的人不是自己?有時候又會想為什麽出事的人不是蔣行舟?
可是當自己的詛咒到來的時候,她又開始特別慌亂。
這種慌亂不亞於當初知道孩子要不在時的慌亂。
此刻她甚至在期盼,希望出事的人是自己,也不要是蔣行舟。
尹之蕊那麽愛蔣行舟,那麽想得到他,怎麽會傷他?
她應該來找自己,出事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陸清源知道自己這幾年都在鑽牛角尖,其實孩子已經沒了,不管自己再怎麽後悔,都沒有辦法讓那一天重來。但自己還是在怨天尤人,躲避現實。
她甚至連蔣行舟都不如。
他從來沒有推卸過責任,出了事情他一直都在彌補和麵對,盡管這事過了三年,但他也從來沒有想過遺忘、遺忘自己、遺忘孩子。
而自己呢?
一麵活在痛苦煎熬裏,一麵又每天盼望著這一切都能遺忘掉。
但是遺忘真的就好嗎?
忘了孩子?忘了蔣行舟?這就是她想要的嗎?
就像父親說的,她不快樂,一直活在仇恨裏的人是不會快樂的。
但這段時間她和蔣行舟在一起時是快樂的,是孩子沒了之後她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偶爾,有那一刹那就好像回到了孕期,什麽都沒有改變。
其實這也證實了不管有沒有孩子,蔣行舟對她始終如一。
醫院很大,問了服務台,護士隻說了大概位置,上次蔣行舟也是在這家醫院住的院,倒也算熟悉,但陸清源找了一圈也沒找著蔣行舟。
又去VIP病房找,邊找邊給蔣行舟打電話。
“你在哪?”
蔣行舟說:“在公司加班呢!”
手機那頭陸清源沒說話,可能是撒謊了有點心虛,蔣行舟又強調一遍:“真的,我沒騙你,最近公司很忙。”
陸清源還是沒說話,因為她已經看到了蔣行舟,病房裏蔣行舟躺在床上拿著手機打電話。
陸清源把電話掛斷了,她看到病房裏的蔣行舟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一臉失落。
她推開門進去,蔣行舟頭也沒抬,還以為是醫生或者護士。
等陸清源走到床邊他才抬頭看了一眼:“你怎麽來了?”
雖然意外,但是看到陸清源站在這兒,蔣行舟就知道她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陸清源看他臉色蒼白,就想起蓉姐說的傷的不輕,立馬忍不住了,一路來回想以前的所有事情,情緒積壓下來,抱著他就開始哭。
蔣行舟忙不迭的開始安撫她:“沒事沒事,沒什麽大事。”
陸清源哭得更厲害了。
陸清源哭了足足有五分鍾左右,漸漸哭聲才慢慢變小。
抬起頭看蔣行舟,他笑著說:“快哭成小花貓了。”
陸清源擦了擦眼淚,看著蔣行舟突然認真的說:“蔣行舟,以後我們都別生病,也不要出事,我們都好好的。”
蔣行舟看的出來陸清源對自己的擔心,點頭答應:“好。”
陸清源想起正事:“傷哪了?嚴重嗎?”
“不嚴重,皮外傷。”
陸清源有些不信,畢竟要是皮外傷尹之蕊就不會被警察抓了。
蔣行舟把腹部的傷口給她看,醫生已經處理好傷口了,隻能看到白色繃帶:“真的隻是皮外傷,但是我想讓她在牢裏多待幾年。”
陸清源還是有些不放心:“下次不要做這種事情,那種人不值得。”
蔣行舟把衣服放下來,說是皮外傷但還是傷到筋肉了:“我知道,但一想到整天礙你的眼,我就恨不得讓她在這個世上消失。”
所以他就策劃了讓尹之蕊故意傷害自己的這一幕,人證物證具在,她不認都不行,當時就被B市警察逮捕了,他請了處理這方麵案子很有名的律師,這次他也勢必要讓她把牢坐實了不可。
陸清源說不感動是假的:“以前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孩子,後來我又一直在想你對我到底是愧疚還是愛。”
蔣行舟握著她的手:“清源,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是愛你這個人,不是因為孩子,也不是因為什麽愧疚,蔣行舟愛的隻是陸清源這個人。”
陸清源回握著他的手:“以前尹之蕊說孩子是我把你綁在身邊的籌碼,說我用孩子來威脅你。”
現在蔣行舟一聽到尹之蕊這三個字就泛惡心,但在陸清源麵前他總是很溫和的,所以即使說出不雅的話用的也是平常的語氣:“別信她的鬼話,她有臆想症。”
陸清源笑了笑:“以前我會信,但我現在不信,所以她說你帶她一起回京州,我知道你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
這話是真的,尹之蕊雖然說蔣行舟帶她一起回京州,但她知道蔣行舟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因為蔣行舟和自己一樣,是不可能原諒尹之蕊的。
試問,他們怎麽可能原諒殺害自己親生兒子的人呢?
所以她是真的不信。
蔣行舟點頭讚同:“我讓她向子規懺悔。”
原來如此,但陸清源有些不讚同蔣行舟這個做法:“她那樣的人,是不會知道悔過的。”
這話蔣行舟是深有體會,像尹之蕊那樣的人是不會知悔過自新的,所以他也隻能用極端的手法再次把她送進牢裏,讓她不能再興風作浪。
當他得知尹之蕊在陸清源單位散播那些謠言的時候,他就恨不得立刻弄死她。
不能提,不能提起尹之蕊,一提他就恨不得親手殺了她給子規陪葬。
所以他不再提,轉移話題:“清源,我們認識二十幾年,你應該了解我,如果我不愛一個人,就算那人懷了我的孩子,我也不會開心,更別說愛上她。因為那個人是你,所以在我知道你懷孕之後除了驚訝之外還有開心。”
來醫院一路上,十幾分鍾路程陸清源想了很多,想自己的生命裏如果沒有蔣行舟,該是怎麽樣?
沒有孩子並沒有改變什麽,生活還在繼續,如果沒有蔣行舟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又想如果自己和蔣行舟老死不相往來,自己真的會找別的男人結婚嗎?
又有多少男人能接受沒有孩子的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隻守著她過日子呢?
她不敢說蔣行舟能對她一輩子不變,但是最起碼蔣行舟會一輩子對她好。
“以前我遇到凡事都喜歡逃避,孩子沒了我就想逃到另一個城市,看到你了,我就想趕緊離你遠遠的,尹之蕊出現了,我也不想見到她。一味的逃避讓我變得越來越懦弱,越來越不想接受現實。”
這話從陸清源說出來,蔣行舟隻有滿滿的心疼,生活把她逼得一步步後退:“清源,我們都把過去的自己找回來好不好?”
陸清源問他:“過去的我們是什麽樣的?”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那你還會嫌我跋扈嗎?”
蔣行舟一直都知道,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傷的陸清源太深,那是年少滿腔的愛意啊!
“不會,你不知道那樣的你有多生動,也是我一直鍾愛的模樣。”
陸清源無聲的咧嘴笑,隨後又很難過,她剛剛在病房門外看著蔣行舟孤零零的一人躺在病床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想想自己之前生病也是這樣,一個人來醫院開藥打點滴,如果是在京州,有家人朋友在肯定情況不一樣,說不定此刻病房裏圍滿了人。
“行舟,我們回家吧。你帶著我找回過去的陸清源,也帶著我認清現實。以後我們都不要再生病了,你養好胃,我養好身體。以後如果能懷上孩子就懷,懷不上孩子我們過二人世界,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
蔣行舟忽然就紅了眼眶,他知道陸清源說的‘回家’是回京州。
他也終於能把她帶回去了:“好。”
……
他們兩人又在B市逗留了一個多星期,顧及到蔣行舟的身體,陸清源沒有同意立馬回去,再加上她還得把這邊的工作辭掉,再和同事們一起告個別。
部門的同事知道她要走了都很舍不得,陸清源也舍不得他們,畢竟大家一起共事了三四年。
大家在一起吃了飯,蓉姐難過的說:“以後結婚一定要通知我們。”
陸清源說:“一定會的,以後你們來京州也一定要來找我。”
那天晚上陸清源回到病房陪蔣行舟明顯情緒不高,蔣行舟知道和同事分別她心裏肯定難受。
安慰她:“要是想大家了以後就常回來看看。”
陸清源摟著蔣行舟的脖子:“嗯。”
他們要回去也沒有太多東西要帶,京州什麽都有,而且比這邊隻多不少。
以前陸清源的房子不能再住,蔣行舟早就叫人把自己名下的一處房子收拾好了。
房子裝修布局都是按照陸清源喜歡的風格來的,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陸清源就說要回家。
先是回了陸家,這是時隔三四年蔣行舟再一次踏進陸家的大門,之前他每次來都是被拒之門外。
這次陸父陸母對他終於是喜笑顏開了,隻是陸父陸母一直都在讓陸清源回家住是怎麽回事兒?
這段時間他受傷可是一點肉末星子都沒吃著,眼看著他傷就快好了,陸清源要回家住,這不讓他犒死?
可是不管他對著陸清源怎麽擠眉弄眼,陸清源就像接收不到他的信號一樣,硬生生答應了她父母說要回家住。
兩人在陸家坐了一會兒,陸清源說他們還得要去蔣家一趟,陸父陸母叮囑她早點回家,得到她點頭這才放入。
一出陸家大門蔣行舟就問她:“不是說好和我住在外麵的嗎?”
“可是回京州還不住在家裏,我爸媽肯定不會同意的。”
蔣行舟有些生氣:“那你不和我住就不怕我生氣嗎?”
陸清源笑,揉揉他的臉,又踮起腳尖揉揉他的頭發:“不怕。”
蔣行舟頂著一頭淩亂的頭發作勢要追她,陸清源撒腿就跑。
兩人一路打鬧著回了蔣家,路上陸清源被蔣行舟親了好幾下。
因為蔣行舟提前打好招呼蔣父蔣母也都在家,他們還沒到門口就看到蔣父蔣母站在門口等著。
看到他們蔣母趕緊迎上來,握著陸清源的手,眼裏似有淚花:“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陸清源也要流眼淚:“嵐姨。”
蔣母應聲:“唉,快進屋,外麵熱。”
外麵這麽熱他們還在門口等著,陸清源不是一星半點的感到。
蔣行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在陸家陸父陸母叫陸清源住在家裏,等到了他家,他父母也叫陸清源住在家裏。
陸清源拒絕了:“嵐姨蔣叔,我爸媽讓我回家住。”
蔣母也沒在意:“反正離得近,清源要多來家裏吃飯,嵐姨親自做給你吃。”
“好。”
蔣父蔣母早就把陸清源當做一家人了,所以都說家裏。
到了晚上陸清源被陸父陸母叫回了家,蔣行舟隻能給她發信息,還在問她住的問題:“不是說好和我一起住的嗎?”
陸清源正在和父母聊天,回的有些漫不經心:“你自己住吧。”
可把蔣行舟氣著了,隻能站在家樓上陽台看著陸清源家的方向。
蔣母在院子裏和蔣父打趣:“看看你兒子,都快成望夫石了。”
蔣父也覺得是:“你有空去陸家說說兩個孩子的事。”
蔣母覺得為了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是要厚著臉皮再去一次,但是她注意到丈夫嘴裏說的是‘你有空’,擺明了他沒打算去,蔣母不讓了:“那你和我一起去。”
蔣父被拆穿有些尷尬:“你說你,什麽事都愛拉著我一起。”
蔣母說:“其他事可以不拉著你,這事必須拉著你。”
蔣父深知自己躲不過去:“行吧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