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番外 沈卓篇(一)
沈卓和伊念結婚那年,伊念二十一歲,沈卓三十二歲。
兩人之間的年齡差,注定了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婚姻。
沈卓這一生愛過人,也恨過人。
但隨著歲月的流逝,他所有的愛、恨都被消磨,最終隻剩下現實的乏味感和身體的疾病。
隨著沈南析越長越大,他需要的也就越來越多,他不再是隻需要父愛,母愛他也很需要。
沈卓知道,即使自己這個父親做的再好,也沒法彌補他欠缺的母愛。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幾年,甚至連沈南析十歲都撐不到。
果然,換完一次心髒之後他的身體沒有完成接受這顆心,醫生給出結論,最多三年。
三年、三年……
他不止一次在心裏想著這個數字,隻有三年。
沈南析今年五歲,三年後他也才八歲。
每一次想起,他的心髒位置就開始一點點沉寂,最後化為無聲的歎息和遺憾。
他無法再去譴責這個世界的不公,因為老天給了他身體上的病痛以外也給了他良好的家世。
他以前會想,最起碼老天爺還給了他財富。
那些老天爺既沒有給財富也沒有給完美的身體的人,該有多麽痛恨?
所以他該知足。
季翱知道之後對他說:“沒關係,如果真到那一步,以後南析我來撫養。”
這話,換成任何人說,他心裏都和有芥蒂,認為他們是衝著自己錢財來的,但是說這話的人是季翱,他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所以他知道這話是真情。
但即使真情,他又怎麽想拖累他?
他和蔣明珠正在熱戀,假如突然有個孩子加入,兩人之間相處勢必會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隔閡。
他能看的出來季翱深愛蔣明珠,所以他又怎麽忍心拖累他的生活!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考慮之後,他想出了一個比較好的辦法,找個人結婚,然後等他死後如果這個人一直撫養南析長大成人,那麽到時候就會給她一大筆財產。
那年他想的是,這世上沒有多少真正的好人,有的隻是利益與利益之間的捆綁關係。
但是他管不了那麽多了,留給他的時間實在太短,他要規劃離開之後的一切計劃,直至南析長大成人。
他也派人在國內外尋找合適的人。
必須要未婚,因為結過婚的總是有牽絆,省的以後為了錢苛刻南析。
年齡最好小一些,二十出頭,那樣的女孩比較感性,年齡小總會不忍心母愛泛濫,相處幾年有感情了就算他不在了也舍不得丟棄南析。
那段時間他去了不少地方暗地裏觀察著,但每次都不是很滿意。
有一個是國內京州的,他的祖籍就在京州,隻是多年不走動再加上父輩都不在了,自然也就生疏了。
不過近期倒是來往‘密切’。
對於他們的目的,沈卓心知肚明,無非是想著南析還小,他手下的公司與遺產後繼無人,趕著上來想分一杯羹。
若是以往走動聯係,他走了以後把南析交給他們自己也放心,但是他們偏偏在這種時候走動殷勤。
把南析交給他們,沈卓實在不放心。
回國之後就有人安排他暗中觀察著,本來說好的條件都符合,女孩心地善良,可誰知,那女孩在結束一天工作之後晚上竟然去了酒吧。
沈卓一下子就不願意了,把南析交給這種人他實在怕把南析帶壞了。
南析是個好孩子,他長這麽大一向乖巧懂事,但是他自己這個情況,他也不指望以後南析能變得有多好,隻希望南析健康成長,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
當時他一下子把這個人否決掉。
國內給他安排事情的是以前在沈家做事的一個人的兒子,沈卓小時候見過他,後來因為家裏全部移民到英國,他們也離開了沈家,但爺爺當時給他們留了一處沈家的房子,他們一家人倒是還在那兒生活。
沈卓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回國收拾老房子的時候遇到了他,他說他的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得知沈卓是沈老爺子的孫子,那人表示沈家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他還是會盡心盡力。
所以沈卓就托他幫自己在京州尋找。
看沈卓不滿意,那人也有些愧疚:“怪我沒調查清楚。”
那人姓張,沈卓一直喚他張叔,看張叔有些自責,沈卓安慰他:“沒事,這事急不得,我們慢慢找。”
沈卓嘴上這麽說,但心裏還是比較著急的。
光是找人就耗費了三個月的時間。
如果按照醫生說的時間倒數的話,那麽他隻剩下兩年九個月的時間了。
他在京州沒有住宅,每次回來都是住的酒店,好在他這麽多年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回酒店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大概十二點半。
因為身體原因,他很少熬夜,所以到這個點不睡就比較困,坐在車上就開始迷迷糊糊的。
司機告訴他到酒店門口了,他也沒有回應。
司機和車都是酒店的,所以沒有催促他下車,而是慢慢的等待著。
沈卓揉揉太陽穴,覺得頭有些疼,再加上困,也沒有力氣下車,但也睡不著,就坐在車裏小歇一會兒。
視線的餘光不經意被旁邊一個地方吸引,在酒店門口的花圃裏,正有個人蹲在那兒。
從他這個角度看到那人的背部,看的出來是個女的。
一開始他以為可能是走累了歇歇的,可是隔了好大會兒,她也沒走,還蹲著身子貓在那兒。
當時他隻覺得好玩,在心裏猜測她的目的。
等到一點多的時候,看她還在那,沈卓堅持不下去了,就下車回了酒店。
這些年養成的習慣,即使第二天再晚睡,第二天依舊是六點醒。
他很喜歡運動,但是他的身體沒有辦法劇烈運動,所以他每天早上都要散步。
不期然,在樓下的花圃裏又看到了她。
很顯然,不可能是回去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又來的,而是一夜沒走。
但這和他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他塞起耳機大步的向前走去,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女孩不見了。
白天他去見了另外一個,有了前一個的前車之鑒,他必須要仔仔細細的觀察一整天。
如果說上一個是隻有晚上的行為讓他不滿意,那麽這一個就是有半天的行為讓他不滿意。
雖然她沒做什麽,但是中午出來吃飯的時候,沈卓從她的言行舉止以及人際社交觀察發現了問題,會有意無意的看著對麵的男同事,沒注意碰到了別人還抱怨連連,同事買的奶茶不是她喜歡的口味擺出明顯的不喜歡。
越看下去,沈卓的眉頭皺的越緊,但是他也不想辜負張叔的辛苦,一直跟那個女孩到了晚上。
這個還好,沒有在大晚上出門去夜店,但是因為家太遠太偏了,導致沈卓回到酒店已經十一點多了。
比昨天早了一些。
然後,司機把車開到酒店門口,車停下的位置比昨晚遠了一些,沈卓注意到了什麽,吩咐司機:“倒回去一點。”
司機雖然不懂為什麽要倒回去,但還是什麽都沒問就倒回去了。
視線移動,沈卓又見到了那抹身影,隻不過換了一身衣服,但還是知道是她。
連著兩晚在同樣的地方看到同一個人,沈卓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
定睛看了一會兒,因為是晚上,難免會有蚊子,女孩時不時的隔著褲子抓著腿上的皮膚。
沈卓突然有些期待她轉過身的樣子了。
因為好奇,所以沈卓在車上多看了一會兒,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透著黑暗就看到旁邊有人開車路過,停在了前麵一點。
是一男一女,接著他就看到那女孩舉起了手機,在黑暗之中拍下了那兩人的身影。
今晚沈卓猜測,她大概是來捉奸的。
等了一會兒,開始困了,沈卓就沒再看下去,回了酒店。
心裏作業,第二天他起的要比平時早些,換好衣服出了酒店,看她還在那裏,經過一夜,她早就從蹲著變成坐著了,地上鋪著一個文件夾,她的屁股就坐在上麵。
這次,他沒有帶著耳機去散步,而是在旁邊的路邊站了一會兒,因為過往車輛,沒有人注意到他。
等到差不多六點多的時候,還是昨天晚上那對男女,一起挽手出來了。
接著那女孩又舉起了她手裏的手機。
這次是白天,所以沈卓看的很清楚,她連續拍了很多張,酒店的名字和兩人手挽手的畫麵都有。
那兩人走後,女孩在低頭收著身邊的東西,沈卓視力好,看到了她包裏的空礦泉水瓶和吃完的麵包袋。
收拾完之後女孩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
沈卓如願以償的見到了女孩的正麵,和他想象中的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相似是女孩和他想象中的一樣美,不同的是這種美有吸引性,吸引著他深入了解下去。
他也順理成章的了解了下去,他跟著女孩來到了她的工作地點,恒泰律師事務所。
這下他才知道,原來是律師。
所以蹲酒店是為了案子?
他一直跟到了晚上,女孩住的地方好像是個宿舍,因為他看到了她和她的同事一起回去的。
女孩上樓之後,沒過一會兒沈卓就看她從樓裏下來了,手裏拿著盆和一袋東西,上麵的圖案是一條狗,因為家裏養狗,所以沈卓知道是狗糧。
就看女孩走到旁邊樹木叢裏,在裏麵呼喚了兩聲,接著就有好幾隻流浪狗出來了。
她把狗糧倒在盆裏,然後就看著它們吃,接著在那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小黑,你最近都胖了。”
“小花,你身上又髒了。”
“大黃……”
無疑,這是他這些天見過的最滿意的一個了。
他喜歡狗,所以也覺得這世上愛狗的女孩不會太壞。
……
在京州的第三天,張叔給他打電話,說又找到一個,讓他去看看。
他拒絕了:“張叔,我已經找到了,這個我比較滿意。”
張叔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比較開心的:“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你幫我查一下她的資料,我現在要回英國去。”
英國那邊一大早打來電話,說是南析昨天有些發燒,他得要趕回去。
等南析燒退了之後又開始忙公司的事情,等他想起這事兒的時候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兩個月。
等他再給張叔打電話的時候,張叔已經把情況都打聽清楚了。
“人叫伊念,是京州大學畢業的,現在在恒泰律師事務所實習,父親叫伊正國,是開公司的,公司叫華興。”
沈卓不常在國內,不了解國內的情況,隻能又請專業的人去調查。
一個星期後調查結果出來了,當他得知華興出現資金危機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找人牽線搭橋,聯係到了伊家能說話的人,伊家老太太。
幾乎沒費什麽功夫,伊家就同意了。
他等了一個多月,伊家終於把人送到英國來了。
伊念到的那天,他特意去接她。
可能是想在她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所以他穿著比往日更加用心了些。
不想讓她覺得有距離感,特意穿了一身白色休閑風格的衣服,隻是天公不作美,英國下雨了。
和自己的身體有關,他不喜歡黑暗,渴望光明。
所以就連傘都是透明的。
當即覺得有些失誤,應該準備一把黑傘的,聽說女孩子都喜歡像電視劇裏的男主一樣,打著一把黑傘出場,身邊再配上幾個保鏢,男主的形象瞬間被襯托了起來。
想到這兒沈卓不禁笑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等待伊念的期間,沈卓想到自己來之前和南析說是來接媽媽的,南析聽到媽媽開心極了,鬧著也要和他一起了。
被他禁止了。
雖然不知道伊家是怎麽和她說的,但他還是覺得自己要和她坦誠布公的聊一聊才對。
這樣就算她有壞情緒,最起碼也不會影響到南析身上。
算算時間,再次見到她,中間相隔了三個月。
隻是這次相比上次來說,她整個人身上的氣場有些變化。
沒了之前自己見她時的那種自信與活潑,整個人沉寂了許多。
沈卓知道自己用這種手段讓她和自己結婚,總歸是趁人之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