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利用之下利用之上
隔著滂沱大雨，紀梵音無法看清楚水清塵的五官，但他那張臉卻清晰的浮現在腦海。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溫柔。
紀梵音吸了一口氣，睜大眼睛。
以往的記憶，緩緩複蘇——
“你忘了，我們昨日才拜過天地，我是你的相公，水清塵。”
暖橙色的夕陽下，他糯糯的嗓音，好聽的讓她心口發酥，讓她沉迷。
……
“玉燈深處聖龍現，佛見百萬跪蒼穹，水光瀲影塵不染，殺生渡生為護生。”
也是一片夕陽中，他闊步向前，英姿傲然，聖氣凜然。讓她沉淪其中，自此，難以自拔。
……
“落水的小家夥，你見過我家走失的娘子嗎？”
煙花綻放，他眼裏閃動著浩瀚星光，笑意朦朧，站在岸上，朝她伸出手。
淺綠色的紗裙，穿在身上。
他笑著轉過身，朝她望去。
那一刻，她不想再殺人，她第一次厭惡了打鬥，隻因……不舍得弄髒了他送的衣裳。
他為她贏得天蓮燈，也是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朝她走來，向她伸出手。
“我想喜歡你。”那一刻，她是認真的。
……
“人是血肉之軀，受傷，就會疼，疼，就會喊出來，小音，你有傷在身，為什麽要一直忍著不喊？”
“小音，在我這裏，可以喊疼，可以不容忍耐。”
在漫長的十四年裏，唯有他，會心疼她會疼，會在乎她的傷，會允許……她喊疼。
……
九曲山歸來，她撒了謊，受了傷，他氣急，嘴裏含了藥，用吻懲罰她，卻又那般無可奈何，昏昏沉沉中，聽見他說——
“你學不會依靠我，我就沒有理由，再留在你身邊。小音，你能明白嗎？”
……
“你命裏缺我，非我不行。”
“我命裏有你，非你不行。”
十指緊扣，他深情款款的說：
“就算一開始走錯了路，遇錯人，也不必感到慌張。我們總會遇上，因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姻緣。”
他目光灼灼，為她起誓：
“日月無人燃而自明，星辰無人列而自序，世間萬物，不約而同，不生不滅，無始無終，亙古不變。這，是道。”
“小音，你，就是我今生唯一信奉的道。”
……
他信她，他說——
“我等你回來。”
她回來了，卻挽著阿儒的臂彎，出現在他麵前。
……
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過往的甜蜜，此刻卻成了刀子，一刀一刀，割在心頭。
“塵塵——”撕心裂肺的呼喚，透著絕望和悲傷。
水清塵聞聲回眸望去，霎時屏息。
大雨中，她擋開青墨的劍，不顧一切的朝他撲來。
那一刻，寒鐵箭鋒利的箭尖距離他的身體，不足毫厘。
他卻唇角抿動，由衷的笑了。
下一刻，他唇瓣微啟，低沉的聲音，念出——
“執劍……傲雪淩霜。”
音落，刹那間，雄渾內力，充斥在天地之間。
狂風驟雨一凝一滯，雨水砸落屋簷，濺起的水花，化作水珠，點點滴滴凝結空中。
一切，成了慢動作，又像是被凍結。
誰也沒看清楚，水清塵究竟做了什麽。
隻見，一道銀色的寒芒，在水清塵的指尖跳躍，他的身影，難以用肉眼捕捉，快到閃電都無力追趕。
他以指為劍，封住青墨在內十幾人的幾處大穴，踏著雨水，穿過凝在半空的雨珠，一步步走到紀梵音麵前，抬手，滿是憐惜的擦去她掛在眼角的淚水。
手臂一抬，環住她的細腰，將她擁入懷中，劍指一揮。
雨珠嘩啦啦砸在地上，閃電晃過，青墨等人朝後麵栽倒，狠狠的摔在地上。
紀梵音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眼中還帶著沒有褪去的驚懼。
剛才……發生了什麽？
不止紀梵音有這個念頭，其餘眾人的腦海，同樣閃過這個念頭。
朱雀跌倒在地，運氣卻無法凝聚氣力，右手顫抖著，竟無力握住掉在地上的劍。
青墨捂住腹部，一股鑽心的疼，在四肢流竄。
十幾人狼狽不堪的倒在地上。
而奪命的利箭，射空，紮在地上。
最令人驚悚的是，蠻九的寒鐵箭，既準，又狠，且一箭四發，箭中藏箭。第一發與第二發之間，保持著恰好的距離，敵人就算擋住了第一發，也無分身乏術再騰出手，出招抵擋第二箭。
今日，蠻九一開始，就用了奪命絕招，趁水清塵無暇他顧，一箭四發。
此刻，射至半空的其餘三箭分分射空，紮在地上。
比寒鐵箭……還快的男人。
青墨等人一眼驚悚的看向水清塵。
這個男人……
他們根本沒看清楚他怎麽出的手，卻被他封了幾處大穴，無力動彈。
倘若剛才他有一絲絲的殺意，倘若他點在穴道的劍指，是一柄劍……
那他們……
已經死了。
這一點，青墨幾人意識到了。
紀梵音也意識到了。
她錯愕的仰頭，望著水清塵。
為什麽……
他們對他痛下殺手，他卻……放了他們？
電閃雷鳴間，紀梵音忽然想起來，他在屋中說得那一句——
來的人，隻怕不是你等待的人。
紀梵音眉睫顫動，心裏莫名的感到一種懼怕。
他……知道了。
紀梵音不禁雙眸圓瞪，唇瓣蠕動，想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呆呆的望著他，無法消化腦子裏一股腦鑽出來的訊息——
他是她的塵塵。
今晚的人，是阿儒派來的。
阿儒要殺塵塵。
為什麽？
她為什麽會忘了塵塵？
為什麽她的記憶是混亂的，觀蓮節上，送她衣裳，為她贏得天蓮燈，和她共賞浩瀚星海的，分明是塵塵，為什麽她卻記成了阿儒？
阿儒……又在哪裏？
紀梵音的腦袋一陣混亂，隻覺得頭痛欲裂。
這時，大雨驟停。
雨水稀稀落落的順著屋簷，往下流。
水清塵沉穩的聲音，透著傲然與冷漠，從她的頭頂響起：
“冷公子的城府，在下著實佩服。”
紀梵音忍住頭疼，錯愕的仰望著水清塵。
阿儒？
他在哪裏？
水清塵修長的手指伸入袖中，慢慢的掏出一塊玉佩。
隻見，玉佩的壁上，裂出一條長長的裂紋。
剛才，小家夥吸引去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
寒冰箭攜帶的勁氣，震碎了他藏在袖中的玉佩。
這。
隻怕才是冷鴻儒今晚之舉的最終目的。
玉佩已碎，劍陣已毀。
冷鴻儒，關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