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是利用是愛
月色柔和的覆蓋林子,鍍上一層淺淡的波光。
謝安瀾蹲在地上,不知從哪兒撿來了一根樹枝,她揪著上頭的葉子:“汪公子喜歡邈邈,汪公子不喜歡邈邈……”
直到扯掉最後一片葉子,她數著道:“汪公子喜歡邈邈?!”
謝安瀾哭喪著臉,將一根光禿禿的樹枝扔遠了。
“這是不可能的,我重新找一根。”謝安瀾站起身一扭頭,正想再砍幾根樹枝下來,誰知看見汪正直正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望著她。
他笑的溫和,不知站了多久了,見謝安瀾回頭,他才招手:“謝將軍。”
汪正直踏步走過來:“方才見將軍一人在此獨處,汪某不好上前打擾,所以等了一會,不知將軍是在做什麽?”
他的目光往下,看見謝安瀾手裏捏著的長刀。
謝安瀾急忙將刀背到身後去,幹笑兩聲:“自然是在……強身健體,功夫不練生疏的很。”
汪正直緩緩笑說:“原來如此,謝將軍身為女中豪傑,一日也不曾荒廢功業,汪某佩服。”
謝安瀾害羞了兩下,餘光看了看他周圍,納悶道:“汪公子沒和邈邈一起去放燈嗎?”
“為何要與殿下一起?”汪正直不解:“此時應當是裴丞相陪同在殿下身邊。”
“可是我看見你將抽到的字條交給邈邈了。”謝安瀾說完又急忙解釋:“我是恰巧路過看見,沒有盯著你的意思。”
汪正直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笑了幾聲:“謝將軍以為在下去邀請長公主一起放燈嗎?”
謝安瀾見他神色如此,不由得反問:“不是嗎?”
“是裴丞相托我將空白紙箋交給殿下,他許是要與殿下獨處。”
謝安瀾這才恍然明白:“怪不得都沒有看見他們倆,方才放燈的時候也沒見著人影。”
說到這裏,她抬起眼睫飛快地看了一眼汪正直,有些難為情地道歉:“抱歉汪公子,誤會你了。”
汪正直舒朗一笑,清風霽月般的神情:“小事一樁,謝將軍何必道歉。”
謝安瀾訕訕地將刀收入鞘中,想到方才她還因此砍下樹枝猜測汪正直是不是喜歡邈邈,她更加無地自容。
“汪公子好好賞月吧,我去看看小知和明珠在幹什麽。”
說完,謝安瀾匆匆就想離開。
她剛跟汪正直擦肩而過,後者就在身後喊住了她:“謝將軍,要一起賞月嗎?”
謝安瀾腳步一頓,她回過頭來,又驚又喜:“我嗎?”
汪正直失笑:“不然這裏還有別的姓謝的女將軍?”
謝安瀾連忙朝汪正直跑了過去:“能跟汪公子賞月我很高興,不過都說對月就要吟詩,但我對詩詞歌賦這方麵沒有造詣……”
兩人越走越遠,汪正直溫吞的聲音隨風傳來:“沒關係,在下也並不喜歡寫詩。”
春夜溪水潺潺,時不時有幾個河燈擠擠嚷嚷地順著水流飄過,月色明朗,銀河浩瀚。
山洞那廂,司邈邈感受裴清商呼在她耳畔的熱氣。
她縮了縮脖子,身子後仰離遠了一些,但雙手依舊被裴清商握著不鬆。
她垂下眼睫看著倆人交握的手,心中隱隱有一個預感。
司邈邈強做鎮定:“裴丞相的意思是?”
裴清商凝望著她,火光將兩人的影子映照在山壁上,猶如一對緊貼對方的眷侶,顯得很是曖昧溫存。
他慢慢地伸出指腹,司邈邈沒有閃躲,感受著裴清商輕蹭掉了她眉毛上沾的一點飛灰。
裴清商噴出的薄息撲上她的麵孔,他道:“臣待殿下妥帖,救殿下於危難,難道殿下當真不知道臣是什麽意思?”
司邈邈的心這一瞬間跳的很快。
她能感覺到裴清商握著她的手掌心十分炙熱,煎的她一顆心都在狂跳,跟著麵頰也莫名其妙地發燙。
司邈邈被裴清商專注的眼神盯的有點不好意思,她偏過頭去,想抽開手卻沒能如願。
她囁喏著粉唇:“裴大人數次搭救,為我解圍,不都是因為身為臣子的忠心嗎?”
裴清商挑起眉梢:“殿下在撒謊。”
他捏住司邈邈想要縮回去的指尖:“殿下其實很清楚臣到底為何這樣做,是不是?”
司邈邈咬緊下唇,一時間沒有回答。
事到如今,她當然明白為什麽。
裴清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
是從厭惡度一直在降低,禍國進度也沒有再增長開始的嗎?
司邈邈微微抬睫,便能看見裴清商眼中的堅定與凝望,他握著司邈邈的指尖捧到薄唇下,隨後輕輕吻了一吻。
“回答我。”他催了一聲。
司邈邈心亂如麻,她側首盡量不去看裴清商,片刻後才道:“裴丞相難道不覺得就算挑明白了說,對你、對本宮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嗎?”
她深呼吸,又說:“本宮是先皇遺女,裴大人高居官位,就像玄德大師說的,倘若真的在一起,按照我國律法,駙馬不得參政。那到時本宮又要置丞相於何地?”
司邈邈勇敢地看過去:“難道裴大人要為了本宮荒廢這麽多年來的政績,拋棄丞相的位置,去甘願做本宮的駙馬?”
說到這裏,她突然覺得眼眶酸熱:“裴大人別忘了,本宮一直以來都有說,大巽需要你,阿玉需要你的輔佐,百姓需要一個好官。”
她的語氣平靜中又帶著一點慌亂,縱使司邈邈想故作淡然鎮定,但裴清商依舊從她麵孔上的躲閃神情中看出一絲端倪。
她在逃避。
裴清商的臉色晦暗難測,火光照著他半邊俊朗,另外一麵則被山洞外的月光覆了一層暗影。
他的神情顯得那樣高不可測。
他們當中誰也沒有再開口,不知過了多久,裴清商收回了緊握司邈邈的手。
他起身彎腰,用修長的手指撿起兩根樹枝扔進火堆,刹那間火苗突高,光影憧憧。
裴清商又將已經烘烤的暖和半幹的衣袍拿過來,披在了司邈邈的肩上。
他走到山洞口,忽而腳步一頓,側過臉來,口氣像是自嘲,又像是審問——
“所以殿下救臣、在意臣、追逐臣,都隻是因為,臣在殿下眼中有這樣大的利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