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不管能不能回去都得感個冒。
我抹了抹鼻子。
打過噴嚏後堵塞的鼻腔有瞬間的暢通,腦海思路也隨之有短暫的清明。
不進洞,耗死。進洞,壓死。選一個。
把事情簡化,簡化成一道選擇題,題目就變得好懂多了。
我吃力地伸進手,伸進半個身子,最後整個身子都探進洞中。
到這裏我仍然沒發現自身有個特別奇怪的臭毛病:總是喜歡找個危險的理由來拖延自己要做的事情,哪怕自己即將深陷危機,能拖就拖,這臭毛病我還是改不了。
我猶豫著打開手電筒功能,光亮很足,能照亮前方兩三米左右。但願裏麵沒有棲息著什麽動物,這個時候什麽動物從我對麵竄過來我都躲不開,隻能繼續前進。
也許是動作不夠堅決的原因,很快,一件糟糕的事情發生在我的後麵,危險以很快的速度逼近著。
我忘記把那塊石頭複原,也沒想到那頭蜜蜂居然沒有死,仍然勉強地活著。那頭蜜蜂斷斷續續地揮動翅膀,可翅膀被水浸濕,平時沒有太大影響,這個時候卻十分的要命,蜜蜂見自己飛不動,開始茫然地行動著,最後,那張淡藍色的人臉對準了石頭旁邊的小洞,也正是我在爬的洞穴。
蜜蜂追進了洞穴裏,就在我身後的不遠處,這是我沒預料到的事情,我繼續向前爬,猶猶豫豫,蜜蜂則是毫不退縮,兩者越追越近,越追越近,等我爬出這個逼仄的洞穴時,幾乎是腳前腳後,那頭蜜蜂出現在我的後麵。
我發現人臉巨蜂的身影,嚇了一跳,所幸這次隻是有驚無險,巨蜂體質比我想像中的要好,但也沒超出太大的範圍,爬完這段距離,巨蜂轟然倒地。
我看著巨蜂,然後看了看眼下的情形。
三個岔路口,加上我走出來的,一共四個岔路。
又是一道選擇題。
受到這頭巨蜂的影響,我沒多想,選了一個就鑽了進去,運動起自己的小臂和眼睛,極盡力氣爬洞,誰知道再慢一點,下一個會是什麽東西追過來。
爬了三十分鍾,又是一個岔路口……
我心情複雜,隨機再找了一個。
第二個岔路口明顯比之前的大很多,可以直立行走,我也漸漸意識到很多比較……怎麽說呢,明明看上去很陌生,但我感覺越來越熟悉的地方。
這種感覺越來越濃厚,直到三十分鍾之後,我站在漆黑的洞穴中,那股熟悉的感覺達到了極致。
方向辨不清楚,但我總有種要回家的感覺,洞中的空氣變得很乾燥,也變得有些冷颼颼的,我一直走,走著走著,我的前方出現了一排台階。
我抬腿踏上第一步。
黑夜,天空繁星。
似乎聞到那股清新的味道了呢。
多久沒見到外麵了,我的心情竟然有一陣無言的輕鬆,不自覺間,鼻涕就流了出來。
艾瑪好丟臉。
這條台階直達地上,隻有一塊鐵板蓋著,鐵板的邊緣處正向著洞內滲著絲絲入骨的風。
腳踏台階,一直走到鐵板前,雙手按在鐵板上,猛地一推。
“我曹!”
耳邊傳來這樣一股聲音,我迷茫地從地洞裏走出來,周圍的穿著施工服的工人們也迷茫地看著我,三米外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捂著腦袋齜牙咧嘴,那人估計是坐在鐵板上施工,我這麽一推把他甩到了那邊。
什麽情況。
黃色的施工標誌包圍在四周,不遠處的正中央還有個黃色的大牌子:施工中。
我忽然想起什麽,回頭。
教學樓。
……
這裏是魯迅像的位置?
還未等我思考成熟,兩名施工大漢把我押住,其中一名還對周圍的人大吼:“快報警,這兒有個穿睡衣的神經病!”
十分鍾左右,一輛警車從校門處進來,兩名員警走到了我的麵前,看著我被綁了個龜甲縛,和個螃蟹似的,歎氣,把我帶到車上。
就這樣,還沒回家,感冒了不說,我還進了人生第一次的派出所。
我被安置在其中一間監禁室裏,一名員警開燈,開始做筆錄。
員警問了很多問題,我本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信條,想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給員警,但我實際上並沒有說很多。
那座大山的秘密不能告訴別人,這不是自私不自私的問題,我能感個冒回來,其中運氣的成分占了百分之七十,自己再走一次沒準兒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換做其他人,走出洞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最有可能的下場就是變成洞壁上那群人麵巨蜂的蛹,成為下一個人麵巨蜂。
我隻說是自己在山裏迷了路,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鑽進了地洞裏,走著走著就回到魯迅像這裏。這名員警我之前在魯迅像拔除的現場有過一麵之緣,聽聲音好像還接過我打的報警電話。細問一下才知道這名員警真的認識我,而且因為校長事件的影響對我有所關注。
本以為這可以是為我自己開脫的隱藏理由,沒想到的是,這名員警乾脆不睡覺了,也不讓我睡覺,徹夜調查我,我仔細一想,站在員警的角度講這麽做也是合理的,一個與案件毫無關聯的人到底是怎麽在沒有受害者的引導之下巧合的發現了一件驚天大案,還巧合的發現了最關鍵的證據,說是超人也不過分吧。
我撒完謊,員警戴上白手套,過了一會兒,他提著一個透明的袋子走了過來。
一看那個袋子,我頓時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這是一部智能手機,貌似不是你的吧,請問,你是怎麽“巧合”地把這部手機放在自己的睡衣口袋裏呢。”
問了那麽多索然無味的問題,這名員警終於開始嚴肅起來,我才意識到這員警問問題中有意地在放鬆我的精神,等我完全放鬆下來的時候,給我來一個致命一擊。
很慚愧,這招把我擊打得半天張著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撿到的。”我摸著下巴,撓了撓腦袋,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下一句又是個坑,“至於怎麽撿的,就像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一樣,而我的最終目的就是交給員警叔叔手裏邊。”
越說到後麵,我聲音越小,但我還是發揚著臭不要臉的精神,直視著員警的眼睛。
然後……員警出去晨跑,我在屋子裏被關了很長時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最後還是得益於校長事件給我刷出來的好感,以及我之後儘量坦白說話的態度,再加上我本來從地洞裏冒出來這件事就很神奇,員警們漸漸地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那部浸水的隻能手機我不能拿回來,但那部諾基亞被我拿到了手上,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臨走之前,我和員警們道別,稱不上有說有笑,畢竟我們的相遇背後牽扯的除了死人就是死人,沒什麽話可說,但審訊我的員警還是說有什麽消息儘量和員警溝通,一邊這麽說,還把他的手機號和微信號給了我。
走出監禁室,我路過身旁的監禁室,偶爾的一瞥,我忽然停住腳步,因為我的異常反應,旁邊的員警也停下腳步,看向我。
我扒著窗口向裏麵望去。
監禁室裏坐著一名身穿淺灰色色針織衫的男子,頭髮比較長,得有四個月沒有理髮,很乾淨,臉上和手上各有一個創可貼。
“這裏麵的人是不是叫陳念?”
負責陳念的員警表現的有些訝異,看了看另一名員警,然後看看我,最後點頭。
我說這小子怎麽一打電話就不接,原來不僅出去搞些古古怪怪的事情,還搞進警察局來了?這家夥搞事情的能力真是與年齡呈正比增長,幾天不見,都是蹲過派出所的男人了。
經過多番求助,而且陳念的事情也比較邪乎不好定義,員警勉為其難地把我放進陳念關著的監禁室裏。
沉思中的陳念抬起頭,這家夥的眸子有一股獨特的恬靜感,無論多急躁,被他看一會兒就可以放鬆下心情。
“老鐵混得不錯啊。”我苦笑著調侃陳念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進的是一個死村子。剛走出來我就被戴上手銬。”
我還想著說什麽,忽然我聽到了“死村子”這個字眼。
“你……遇到……什麽情況?”
“你呢?”陳念反問我。
……
走出警察局,我和陳念找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賊尷尬,我還穿著睡衣,上麵又是土又是泥,但我迫切地想問問陳念看到的事情,說不定和我看到的也有某種關聯。
陳念先給我點了一杯,然後自己隨意點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就這麽直接喝了一口,開始敘述他遇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