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奇襲
這些活下來的戰士以後都是湘軍最寶貴的財富。
朱久炎上前勸慰傷者,讓他們安心養傷,不要有什麽後顧之憂,王府會安排人照顧他們的家人,將士很是激動地連連點頭。
然後,朱久炎看向那些傷勢極重的傷員,他們大聲地呻吟著,很多人己經快不行了。他們身上的傷勢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水平下,實在是救治不了,有幾個更是當場咽了氣。
朱久炎心中沉痛,揮手讓人將遺體抬出去,好生安葬。這些都是他辛苦練出的好兵,沒想到就要這樣去了。
特別是還是自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聽著四周隱隱傳來的,低低的哭泣聲,朱久炎長歎地轉身走了出去。
傷兵營外,王妃地說了句,“徐忠、李堯,你們一定要快點拿下荊門山,及時回來馳援啊!我們的勇士不能再這麽傷亡下去了。”
“母妃,將希望全部寄托在徐忠他們身上太消極了,被動防守也太被動。而且,現在的湘王府已不是以前湘王府看,豈容瞿能在荊州城耀武揚威!”
朱久炎的語氣中,充滿了殺機。
“靈珠子,你的意思是……”
朱久炎猛的拔劍,劍鋒所指之處,正是城外瞿能紮營的方向。
“我已決定,就靠我們自己,與瞿能決出雌雄!”
……
憤怒之下,朱久炎決心憑借荊州城中的人馬,與瞿能決一死戰。
不過,朱久炎的決定也並非全是意氣用事。
經過練子寧、吳傑和瞿能三次的進攻,荊州繁榮的經濟遭到空前的打擊,民生民心也經受了嚴峻的考驗,這些日子朱久炎可是費了不少心力,才將諸多受此影響的人心給安撫下來,怎麽能夠容忍瞿能一直圍困荊州?
為了保護荊州的百姓,也了保障荊州商業繁榮,更為了保護荊州這個大本營,朱久炎必須戰勝瞿能!
守城占據地利、人和,尚且在瞿能的瘋狂攻勢下傷亡不小,哪有放棄堅城之利,主動找瞿能進行決戰的道理?何況,在戰場之上,眾人也都看見了瞿能派出的那些凶神惡煞的督戰隊,與他們決戰豈不是找死?
依他們看,倚靠堅城優勢,耗死瞿能,讓他軍備不繼,導致軍心崩潰才是取勝之道!
在曾言等人還想出言勸阻朱久炎的時候,楊士奇卻是上前一步,似有所悟。
楊士奇絕不是一個喜歡鋌而走險的人,他為人一向穩重。隻是,他居然為朱久炎身上散發的濃濃殺氣所懾,心神不由得微微一震。
他第一時間的反應也是認為朱久炎在看到一眾傷兵之後,意氣用事之下做出這樣的決定,但是他思維轉得很快,微一默神,旋即明白了朱久炎的苦衷。
故此,楊士奇當先說道:“殿下要盡快與瞿能決戰,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對方仍舊占據人數的優勢,若想戰勝,就必須搶到先手,化被動為主動才行。臣有一計,或許可以讓咱們搶得先手。”
楊士奇不愧是楊士奇,他很快就順著朱久炎的思路,想到了應對之策。
先前就因為楊士奇的妙計,讓湘軍一舉奪得十府之地五十餘城,故此,楊士奇雖然是個新降的年輕人,憑此功績,也在湘王府的核心集團當中擁有了很重的分量。
此刻聽得楊士奇說又有計策,眾人倒是忘記勸阻朱久炎要跟瞿能決戰的事,齊齊看向楊士奇,做傾聽狀。
朱久炎也是精神一振,問道:“怎麽個化被動為主動?楊大人,你說說看。”
楊士奇遂當眾將自己的計策,不緊不慢地說了出來。
眾人聽完後,或默默點頭,或附掌稱善。
朱久炎也欣然道:“很好。看來大家都很認可楊大人的計策,我也覺得此計甚妙,那就這麽辦吧,大家都下去準備,爭取一戰功成,讓瞿能的大軍有來無往!”
“諾!”計議已定,眾人躬身領命,各自回去準備。
對著瞿能紮營的方麵,朱久炎冷峻的臉龐浮現起一絲詭秘之色。
金子在他的命令下騰空而起,矯健身姿向遙遠的荊門山飛去;而一旁的銀子不甘示弱,領命飛向瞿能駐紮的江陵城。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從鬆滋前往荊門山城並不遠,相距不到百裏,有平坦的官道直行,更重要的是滅了瞿陶的騎兵軍團後,戰馬都為徐忠、李堯所奪,李堯的部隊也騎上了戰馬,合在一起的萬餘人馬都變成了騎兵,還有多餘出來的坐騎用做輪換之用,按理說半天就可以到達荊門山。
但徐忠卻是力排眾議,帶著人馬渡過沱江,來到當陽城外。
當陽號稱荊門山的大門,位於沱江和沮水的交界處,又正好處於南北走向的荊門山脈之間,地勢平坦,河流眾多,土地肥沃,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曆來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瞿能安置駐兵的眼光還是獨到的。
李堯心中牽掛著荊州與武昌方麵的局勢,難免有些心急如焚,對於徐忠繞彎路打當陽的選擇並不讚同,但徐忠卻是有他的道理。
當陽的兵馬雖然被抽調了一些前往荊門山,但仍舊是宜都、荊門山往前方瞿能大軍送糧的中轉站,所以當陽城中修建了大量的倉庫,囤積糧食和軍械,方便中轉物資。
而且瞿鬱把守的荊門山並不是那麽好攻打的,不說瞿鬱的能力,單說荊門山的地理位置就能讓人心生畏懼。
自秦以來,荊門山曾發生過大小戰爭百餘次,秦楚荊門之戰、公孫述浮橋拒漢兵、陸遜火燒連營的夷陵之戰、梁陳安蜀城之戰等等著名戰事都發生在這裏。
劉備與黃忠都可以說是因為此地而喪命,徐忠可不認為自己比在荊門山失敗的曆史名人更加厲害。
總之,荊門山是塊無比堅硬、極其難啃的骨頭,與它成犄角之勢的當陽,是必須拔出的。
它不僅是瞿能大軍物資的中轉站,更能在攻擊荊門山的時候,從後麵捅己方的屁股。
傍晚,奔馳了半天的徐忠,率一萬騎兵在距離當陽城約十裏外的一片樹林中休息。做為副將,李堯老到地命將士們將戰馬的嘴巴都戴上籠套,防止發出聲響,同時他還親自帶了一隊斥候出去打探情報。
軍紀嚴明,樹林內格外安靜,將士們安靜地喝水、咀嚼幹糧、檢查裝備、補充體力。
眾人都有些急躁,徐忠卻在動作緩慢地擦拭著自己的馬鞍。
看似悠然,其實徐忠的心裏,要比一般的將領更加焦慮。
這支軍隊的勝負,關乎到整個荊州地區上百萬百姓的安危,而且世子殿下對自己又是如此的信任,連李堯這樣的王府老人此次也接受自己的指揮,若不能解了荊州的水淹之危,如何對得起世子殿下的知遇之恩?
正沉思著,樹林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哨兵過來輕聲道:“徐將軍,他們回來了!”
片刻,李堯牽著戰馬帶著斥候們走進樹林。
“李將軍,有什麽收獲嗎?”徐忠連馬鞍都顧不上放回,就這麽捧在手裏,快步上前問道。
李堯點點頭:“以我的經驗來看,當陽城中守軍不多,隻有千餘人,不過城牆上的守城器械卻是不少。我們責任重大,不能在這裏有什麽損失,依我看,還是得用計智取。”
旁邊有將領說道:“可惜我們沒有瞿能軍中的印信,要不仍舊扮成官軍……”
李堯眉頭微皺,“即便有印信也是行不通的,這計策使多了,他們肯定有了防範。”
徐忠卻是淡淡一笑,“我有個屢試不爽的老辦法,可以讓他們自己主動開門。”
……
一個時辰之後,沱江之上有十幾艘花船向著當陽城的方向駛去。此花船可不比秦淮河裏著名的花船畫舫,那是很高檔的玩意,這些花船其實是一種最低檔的流動記院。湘王靖難造反,朝廷派大軍征討湖廣,除了雙方的支持者之外,更多的則是不想被戰火波及的人,這樣就導致頻頻有人往外逃離,記院也不例外。
中高檔的記院人脈廣,有後台,手中更是有大把錢財,自有好去處;而低檔的記女隻能抱團取暖,將餘錢集資到一處,購買船隻,在一座座城池之間流動,在人口聚集處做生意,一路賺費,一路出湖廣。
而連母雞都能難看到一隻的各地衛所官軍則是她們的老主顧。雖然服務資費已經從五十文翻到上百文,但也沒有辦法,這是自古以來約定俗成的規矩。軍漢都需要定時解決一下生理需求,要不,這麽多粗魯軍漢憋久了,會出大問題的。
比如當陽這裏,每一個月都會召一次花船上門,賬也是記在公家的頭上,算是定期的預約上門服務。
但下一次的花船上門服務不是在幾天之後嗎?怎麽提前到來了?
當陽城的士兵們對於自己的生日或許會忘記,但是對於花船上門的時間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哪怕花船上的記女長得又黑又矮又肥又醜,但進了帳篷,吹了蠟燭不都一個樣嗎?老醜的還更加懂侍候人呢。
這些普通的軍漢們,沒有多麽高的追求,自然也不會有過多的考慮,剛才的疑問在他們的腦海也隻閃過一下下,便被他們選擇性地集體遺忘了。
剛剛吃過晚飯,正是飽暖之時,見到花船停在岸邊,龜公們紛紛下船,在空地上搭建帳篷,準備開張做生意了。
一大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記女扭扭捏捏地下了花船,登上岸來,拿的拿扇子,揮的揮手絹,朝當陽的南城牆上張望。
見那些兵士都銀笑著朝她們招呼,更是多情地朝城牆揮手媚笑,有機靈點的,還開口招呼起相識的客人來。
遠遠看來,江邊一片花紅柳綠,倒也鶯鶯燕燕,熱鬧異常,那劣質的香粉味飄上城,鑽入兵丁的鼻中,好似這世間最好聞的味道一般。
城牆上的兵丁們都滿臉熱切地望著岸邊,絲毫沒有注意到龜公與後方的隨員都是些身材健碩的男性。
消息迅速傳遍了當陽縣城,其他城門的守軍都蜂擁過來,擠滿了南城牆。緊閉的城門縫裏都豎關排列著一排眼睛,那是守軍扒著門縫往外偷看。
大膽的軍漢已經開始大聲朝岸邊大聲笑罵起來,說起少兒不宜的各種葷話。
奉命鎮守當陽的千戶與當陽縣令也聞訊趕來,欲火中燒的士兵們不再懼怕千戶與縣令的權威,圍住他們起哄,紛紛要求出城享受一下。
岸邊已經搭建好了一排紅色的帳篷,帳中的燈火點亮,燭光從紅布之中透出,更添朦朧的暗示。加上帳篷外那些記女彎腰搬運被褥的模樣,更加激起了所有士兵們的原始欲念,調笑聲、拍打聲、叫喊聲、起哄聲響成一片。
連守城的千戶也開始眼放光芒,粗野大笑道:“春香那老鴇子在哪裏?快給俺滾出來!”
聽見千戶發話,所有士兵都立刻閉上嘴巴,眼中的光芒卻更加熱切,一臉反對的當陽縣令見此情況,頓時歇菜,自覺地退到一邊。
“春香在這!春香在這!”一個徐娘半老的婦人一溜煙地跑到了城下,討好似地指了指岸邊的帳篷笑道:“大人,這些可都是小婦人搜遍湖廣尋來的名妓,估摸著大人往日對小婦人的好,所以提前些日子來了當陽。”
“狗屁名記,你這奸商哄誰,都是你從暗門子裏尋出來的劣記吧!”盡管如此,見到果真是老熟人春香,千戶還是咧嘴大笑著,帶人往城下走去。
當陽縣令知道無論如何也攔不住這些心癢難耐的軍漢來,隻能朝千戶嚴肅地建議道:“畢竟是戰時,還是應該謹慎一些,你們分批出去吧?”
千戶也不好無視當陽縣令,隻得下令道:“好,分批出去,一次出去兩百人,分五波。俺先帶人出去,有勞大人代為守城。”
“可要抓緊點時間,咱們責任重大,千萬不能出亂子。”
“行咧——”
話音未落,這千戶已不見了蹤影。
與此同時,城門緩緩開啟,吊橋落下,第一批兩百名士兵簇擁著千戶蜂擁而出,很是熟練地在帳篷外麵排起了長隊,最前麵的幾十人更是早已將錢扔到了春香捧起來的衣服下擺裏,衝進了紅色帳篷群。
後頭排隊的人群指著這群猴急的人笑罵成一團。
笑罵聲掩蓋了帳篷周圍的機括響動與抽刀之聲,數百步外的黑暗之中,數千騎兵已然悄然出現,他們在等待帳篷營地的命令。
見當陽城門根本沒有關閉的意思,徐忠長刀一揮,厲聲大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