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燕王府版鴻門宴
(服氣,我刪除不能寫的)
……
今天燕王的三位王子設素宴,宴請在京的諸位藩王過府飲宴。
理由是現成的,國喪已過,諸位至親分封於各地,大家甚少見麵,這次都在京城,借此機會大夥兒聚上一聚,也算是應了皇上“一敘親親之誼”的旨意。
不得不說這三人的膽子很大,在如此敏感的當口,還敢公然邀請其他藩王來燕王別院會麵。
接到請帖的諸位藩王心情大多很壞,就差當眾對著送請帖的燕王府宦官罵出娘希匹之類的方言國罵了……
皇帝都當眾說出讓咱們在京城玩上一年半載的話了!你們三個還敢公然邀請所有藩王進府?是不是怕皇帝找不到罪名?是不是王位坐厭了不想坐了!?你不想坐,老子還想坐呢!
當然這種沒有素質的國罵隻能心裏過過癮,親王的麵子還是要的,華夏自古是麵子大於天,尤其還是自家晚輩邀請,怎麽能露了怯?再有這三個小崽子還上綱上線扯上了朱允炆的聖旨大旗,他們能不去嗎?
將來人送出府門之後,諸位王爺隻得穿戴低調一些,坐著尋常轎子往燕王府別院而來。
有怕事的,自然也有不怕事的,湘王府、寧王府、蜀王府、肅王府就是其中的代表,這四家王府與其他王府不同,沒有乘轎,反而打出了全副親王儀仗,大搖大擺地朝著燕王府別院而來。
蜀王與肅王走一路,湘王與寧王走一路,這是人所共知的。
京城燕王別院外的主幹道,朱柏與朱權著親王服飾,雙馬並行,慢悠悠地走在前頭,憐星與那飽受朱久炎詬病的寧王府儀衛正典韋,帶著侍衛們跟隨在後。
朱權控著坐騎,對著朱柏閑閑地說道:“高熾他們三個可真有兩下子啊,竟敢大張旗鼓地請我們喝酒。”
朱柏目視前方一起走入燕王府別院的蜀王與肅王,嘴裏應道:“在咱們二十幾個兄弟當中,四哥城府最深,他的三個孩子,那種手段,那種膽子,咱們前幾天在落葬封陵儀式上也算是見識過了,今天這趟飲宴,咱們可得小心著點。”
朱權笑道:“他們有心計,我們有對策,怕他?”
朱柏點頭道:“防著點沒錯,進門吧。”
諸王進了燕王別院,寒暄一通之後,卻是發現諸王少了一位,再查一點一下,原來是遼王沒來赴宴。
諸王臉上盡皆露出了憤慨之色。
遼王在先帝的落陵封葬儀式上坑了他們一把,現在又擺出了這副姿態……這叛徒,原來已經倒向了朱允炆啊!
這該死的遼王!你自己不想要特權,不想要護衛軍就罷了,為什麽還坑自家兄弟一把?!實在可惡!
諸位王爺心裏都有些同仇敵愾,燕王府都不怕,咱們怕什麽?放開了談吧,看燕王府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宴席變得很熱鬧,沒有冷場,加上朱高熾三兄弟熱情招待,氣氛更是熱烈了起來。
說到底諸王都是至親,平素大家夥兒相隔甚遠,又沒有什麽利益上的衝突,所以單憑親人之間的情分來說,倒是越說越真誠。
朱高燧雖然不善於交際,但朱高熾卻是博古通今、長袖善舞,宴席之中每每說起諸王的得意之事,明捧暗捧是雙管齊下,引得眾人好感。
還有那高陽郡王朱高煦,體態魁梧,脾氣性格最是直爽,由於北平經常與其他塞王經常相互配合攻擊北元,朱高煦常以郡王之尊衝擊敵陣,浴血廝殺,好幾位塞王都欠了他的人情。
比如朱權,年前朱高煦就幫了他的大忙,不說曾經的淵源與人情,單憑朱高煦這樣的狠角色,不就得不讓人給他幾分麵子。
隻見朱高煦端起一個海碗,一股腦地灌了下去,不在意地用袍袖一抹嘴,大聲道:“諸位叔父、諸位兄弟,我們燕王府從皇宮裏聽到了一個壞消息,汝南王那小子寫了封信告了五皇叔(周王)!五皇叔,你怕是要大難臨頭了。”
“什麽!竟有此事?豈有此理!!!”
“以子告父?朱有爋那忤逆的小子在哪!本王要去扇死他,為五哥管教管教!”
朱高煦突然說出這樣的機密事,所有藩王的臉上笑容頓止。
他們都停下手中動作,左右互視一眼,有的出言暴喝,有的停頓一下,立刻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吃點酒菜來,有的臉色陰沉,有的假裝什麽也沒聽到,不置一詞。
“父王,我替您去將那大逆不道的畜生抓來!問問那畜生,為何要以子告父,汙蔑父王!”周王世子朱有燉眼中厲芒不定。
周王今年三十八歲,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他從小接受了孝慈馬皇後的嚴格教育,有著極高的文學修養,過著極為自律的生活,三十多年來一直保持著早睡早起、清晨鍛煉的習慣,他又酷愛好鑽研醫術,可以說是對大明的醫藥事業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可謂是標準的老中醫。
這樣的老中醫對於權勢沒有什麽留戀,要不他也不會經常親自跑出藩地采藥,早早就將所有藩務都交給世子朱有燉打理。
他伸手擋住了朱有燉,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天子誌在削藩,你即便將那畜生抓來又能如何?唉……本王確實沒有盡到親王的責任,此刻也是體衰病重,力不從心……隻盼天子看在骨肉相連的份上,讓你我父子能解甲歸京,調養病體,多求幾年的壽數。”
周王說完,又轉向諸王說道:“諸位皇弟、皇侄當以本王為戒,往後安守本分,莫跟本王一樣辜負了朝廷。”
“封藩王鎮天下,乃是父皇生前定下的國策!從前天下未定,內有夷族、邪教橫行,外有北元虎視眈眈,若非我藩王等為朝廷戍守各地,天下豈會如此安穩?我們這些藩王都是有功勳的!我們對朝廷難道不恭順嗎?!聖上為何以甫一登基,就對我等至親如此敵視?以至下此狠手!”齊王哼了哼,憤憤不平地說道。
代王性格比較暴躁,聽完齊王的話,他也開口說出了自己心中的不滿:“允炆的年紀雖跟本王差不多大,可本王卻是他的叔叔,如今他貴為天子,莫非眼中真沒有咱們這些辛苦為他戍邊叔叔們了?本王好歹明日就要去問他一問!”
朱柏聞言臉色一變,沉聲喝道:“十三弟!你喝多了!?說什麽胡話!陛下乃是父皇欽定的繼承者,是咱大明現在的共主,你豈能直呼其名?!皇族天家,先論君臣,後論叔侄,你連這都要人教嗎!?”
朱權也適時幫腔道:“十三哥,小心被有心人所利用!”
朱權說完也不掩飾,轉頭看向了朱高熾三兄弟。
代王被朱柏訓得一愣,本要發怒反擊,但朱權也如此說話了,他倒是回過了味來,對著朱高熾三兄弟就拍起了桌子,怒道:“好啊!你們三個小兔崽子攛掇起叔叔們來了!差點,差點……說吧,你們是何居心?”
朱高煦本想接口,卻被朱高燧一扯衣袖,悄悄指了指朱高熾,朱高煦仰頭喝了一大碗酒,如鋸了嘴的葫蘆一般不出聲了。
朱高熾代表燕王府笑嗬嗬回道:“十三叔,誤會我們兄弟三人了,這些年來咱們一齊抗擊北元,又是怎樣的情誼?咱們怎麽敢攛掇叔叔?我們兄弟今天請諸位叔叔、堂兄前來相聚,隻是得到了宮裏的情報,想向諸位叔叔、堂兄通報一聲,大家都得提高警惕才是。
周王這個老中醫為人很和善,看得開,此刻居然不為自己擔心,反而舉起酒杯出來打圓場道:“高熾侄兒說得不錯,他的提醒是好心呢……咱們兄弟、叔侄這次相聚,下次也不知在何時何地,現在不要說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咱們先滿飲此杯!”
周王是在場排行、輩分最高的人,他的麵子諸王還是要給的,諸王連忙舉杯相敬。
周王一口氣將手中的酒幹了,和氣地笑了幾聲,讓周世子朱有燉倒滿兩個酒杯,他拿起起隻一隻,對朱高熾說道:“高熾的情誼叔叔領了,這杯是感謝你為叔叔報信。”
“五叔,咱們是自家人,講這些客氣做什麽!應該是侄兒敬您!”朱高熾慌忙端杯起身先幹為敬。
周王也是一杯幹了,然後端起第二杯道:“高熾有心了,這第二杯叔叔是要感謝你父王,叔叔戍守開封,藩地在北平以南。說實話,叔叔不是個合格的親王,也沒有親王的本事,慚愧得很……慚愧得很,這些年來多虧你父王在前麵為叔叔擋住北元,為我開封之屏障,這才使得叔叔的開封無刀兵之災,叔叔敬你父王,你是世子,就請代四哥喝了吧!”
說完之後,周王仰頭就幹。
朱高熾連忙從朱高燧的手中接過酒杯,一口灌下,“皇叔太客氣了,父王常常對我們三兄弟說,有您在後麵當我們北平的後盾,他才能有主心骨呢。咱們這些藩王都是各司其職,大明的江山社稷才能如此安定,皇叔們哪位沒有功勞在裏麵呢?哈哈……”
朱高熾這句話將諸位王爺都捧了一下,諸王臉麵上好看多了,大多嘴角上翹;唯獨朱柏、朱權、憐星三人麵色平靜,靜候下文。
不想,周王忽然將酒杯放下,神情黯然地對著四方拱手道:“隻可惜……本王以後也許再也不能戍守開封了,諸位以後多多保重吧,朱橚父子告辭了!有燉,我們走。”
周世子雖然詫異,但還是下意識地跟了上去。
周王這番坐以待斃的動作,如同平地裏響起一個炸雷。
在座諸王大多沒有反應過來,盯著周王父子的背影不住地瞧。世界上還有真不要王爵的?你也不想想沒了王位是個什麽下場!?就算是苟且活著,那也是生不如死啊!
齊王站起身來,擋在周王父子前邊,大聲喝道:“五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放棄王位,坐以待斃是什麽下場?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有燉侄兒和周王府上下幾萬人等考慮啊!”
周王歎氣道:“大哥、二哥、三哥,還有父皇已相繼過世,我時常想起,心中實在悲痛不已……想想這麽多年一直與父皇相隔千裏,無法在父皇膝下盡孝,我懊悔啊!五哥出門後就打算向陛下上疏,自請撤銷開封封地,回京頤養天年,一能代諸位兄弟每日去父皇陵前盡孝,二能希望陛下看在我自請削藩的麵上,原諒我的罪過,讓我在京含飴弄孫。”
周王的這番話說得,諸王都愣住了,大多用不敢置信地眼神看著周王,看來他果真要放棄王爵,自請削藩!他們的心裏都升起了一種兔死狐悲之感,臉上神色變幻莫測。
朱權這時也站了出來,語重心長地勸說周王道:“五皇兄,您對朝廷的忠心和對父皇的孝舉,真是給我們立了一個好榜樣,我等都應該向您學習才是。但是,五皇兄,忠孝不能兩全!藩王代天子戍守四方,是父皇定下的國策!
我們幫天子守好大明江山,才能讓告慰父皇的在天之靈,才能讓天子無後顧之憂,這才是大孝,大忠啊!五皇兄,您是當之無愧的賢王,開封這十幾年在您治下是何等的繁華景象?這是人所共知的!還有我的大寧,位處草原邊緣,人口稀少,開荒艱難,這些年來幾乎都靠您的開封、大明商會與朝廷的一齊供給才能得以維係至今,我這些年的的戰功有您的一份!您若撂挑子留京,我這大寧豈不是拱手讓給了北元!?五皇兄,為天下百姓與江山社稷計,請您三思!”
聽得出來,朱權這番勸說完全發自肺腑,沒有夾雜什麽私欲,尤為感人。
周王向外走的腳步頓住了,他忽然轉身,雙眼含淚地哽咽道:“十七弟,非是五哥不願繼續戍邊,實在是哥哥心中害怕啊!有人對我們這些擁兵的藩王猜忌甚深,我雖對朝廷絕無二心,但誰能信我?現在是親兒子在告我啊!五哥若是再留戀權位,往後會不會有枕邊人出來相告?!與其以後落個抄家身死的結局,還不如現在主動交出權位,留在京城……是殺是剮,全由他們了!你要體諒五哥的難處!”
周王說到最後,已是頓足嚎啕,淚流滿臉,周世子也是在旁也是泣不成聲。
諸王聞言都是又驚又怒,包括朱柏在內。
周王雖然喜好醫藥,但他可是個賢王,說得上是愛民如子,他的功績,開封百姓對他的愛戴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卻莫名其妙被親兒子控告,難道朱允炆真是那麽嫉恨我們嗎?做侄子的怎能對親叔叔如此過分!
“小弟是個粗人,隻說實話。”齊王也是勸道:“五哥,你別天真了,即便你自請削藩也不一定有好下場!朱允炆那個黃口小兒,他能輕易放過你嗎!?”
代王再次拍案而起,大怒道:“正是如此!朱允炆,他已經君臨天下,怎麽氣量卻是越變越小?連我們這些親叔叔都容不下了嗎!?這麽多年來,我等為朝廷辛苦戍邊,與將士們衝鋒陷陣,風餐露宿,拋卻了性命與北元浴血廝殺,現在就落得這樣的對待嗎?”
周王大驚,急忙擺手道:“你們,你們切莫亂說!我何時說過天子?何時說過天子氣量小的話?你莫害我,我是個胸無大誌的人,我隻想向朝廷表明心跡,表明忠誠而已……”
齊王怒道:“五哥,你這是怎麽了!?男子頂天立地,何況是我們這些親王!?洪武十五年,弟弟與你率兵役赴北平府援送糧草,碰到韃子劫糧,你衝鋒在前的時候,也沒見害怕手軟,弟弟崇敬至今。現在為何如此膽怯怕事了?你還是當年那一馬當先的五哥嗎!?我還不信天子會為那畜生的誣告而加害於你!你別怕,我們這麽多兄弟明日聯名上疏,向天子擔保你。至於那自請削藩留京之類的話,五哥你再莫提起!”
諸王一起點頭,同意一齊聯名上疏,然後齊齊看向周王。不料,周王還是搖頭歎息不已,沉默半響後,又掩麵大哭起來,惶恐之情,溢於言表。
諸王苦勸之下,周王卻還是如此表現,可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諸王也沒有了飲宴的興致,紛紛陰沉著臉向朱高熾三兄弟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