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洗冤 下
肖廣南頗為意外地看了朱久炎一眼。
六歲的孩子,大多數在識字階段,隻有少數神童能吟詩作賦。
但是去看《洗冤錄》這樣的刑獄書籍的人基本上沒有,像他也是最近才開始研讀。
這個世子還有這種喜好?
朱久炎確實在大學時看過宋慈的《洗冤錄》。
那萬惡的青春期衝動啊……
大概是他讀大一時候,生理發育逐漸趨向於成熟的他,對於身邊除了五大三粗的室友就是長相對不起觀眾的女同學越來越無法忍受,就在那段糟糕的日子裏,他糟糕地注意到了他們班的女神輔導員。
那是一位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的美女高材生,還是國家三級心理谘詢師,可謂美貌與智慧並存。
直到大學畢業,那時的小**絲朱久炎還在心裏興歎過:畢業真的有點早啊,好想再讀一次。
大學期間朱久炎的記憶力非常好,以至於跟她的一切接觸當中,她的喜怒哀樂、一顰一笑,哪怕他從未刻意地記,亦深深地印在了他腦海中。
然後,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有幾晚,朱久炎在睡夢當中夢到了女神。
結果悲劇了,每次清晨醒來,小內內都遺得一塌糊塗。
但這並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還能將夢中的羞羞事記得清清楚楚,包括他平日裏幻想出來的,女神滿臉潮紅嬌羞之色的誘人模樣。
從那時起,朱久炎便不太敢去見女神輔導員,因為每當見到她時,他總會想到夢裏的事,然後身體某個部位就會有所反應。
這簡直就是最痛苦的折磨!
為了避免這種折磨與尷尬,朱久炎隻能每天讀法醫類書籍來分心,用鮮血和屍體來控製自己別亂想。
所以世界上第一本包羅萬象的法醫學專著《洗冤錄》,他翻閱過多次。
《洗冤錄》中相當多的認識和方法,在現代看來都是正確的、科學的,很多知識仍然在使用。
對於這部古今奇書的作者宋慈,朱久炎當年是佩服萬分的。
在古代,驗屍的人稱為仵作、行人,地位非常低下,甚至是低賤的工作,宋慈是提刑官。
但是他仍然深入低賤的仵作工作中去,認真研究這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那種親自檢視、嚴肅謹慎,絕不敷衍塞責的工作態度更讓他敬佩。
肖廣南還沒開口,一眾村民又鼓躁起來,“他是嫌犯同夥,如何可以協助驗屍?”
肖廣南早看出憐星是個女子,另外兩個隨從看著就像王府裏的太監,那是能對女子施暴的人嗎?在他心裏早就排除了三人的大部分嫌疑。
他上前一步,大聲對村民說道:“這麽多人看著,一個孩子協助記錄,你們還怕他做什麽手腳?你們村可有讀過書的?有的話來幫我記錄,免得你們疑神疑鬼。”
在這個時代讀過書的還真不多見。
果然,村民們都安靜下來,一個個幹瞪著眼睛。
裏長上前圓場,“肖大人說笑了,誰能在您眼前做手腳呢?”
他又瞅了憐星一眼,見“他”一幅憤憤不已的樣子,接著說:“勞煩肖大人了!”
裏長在村中威望很高,有他支持肖廣南,旁人隻好同意朱久炎協助驗屍,把埋怨裝進了肚子裏。
肖廣南便對朱久炎露出個笑容,朝拱拱手,算是謝他相助,“在下準備開始驗屍,尋找線索,勞煩公子在旁詳細記錄。”
兩個小太監是嫌疑人,朱久炎便叫劉常去渡口取紙筆,一不會劉常回轉,將紙筆交給了他。
肖廣南開始驗屍尋找線索,雖然他不是仵作,動作卻是十分熟練。
肖廣南二十開外,是一個典型的北方漢子,他本是祥符(今河南開封)人,幼時家境頗豐,父母給他請了老師,十年寒窗,頗有文才,想考功名正經出身。
然而花無百日紅,肖廣南十五歲時父母接連病故,偌大的家業留給他。
他隻是個少年書生,不會經營也不善持家,家境也就慢慢衰落,最後隻好遣散仆人,賣房賣地來到荊州,寄居於表舅沈亦家中。
期間六年也沒斷過科舉,卻隻考了個秀才功名。
表舅沈亦隻有一個女兒,家業也需要有繼承人。
肖廣南科舉無望,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也就聽從了長輩安排,娶了沈家表妹,然後在府衙謀了個小吏的差事直到現在。
雖然當不成官,但現在的境況已是老天的厚賜了,妻子也剛懷孕,有了個美滿的家庭,但他是個很惜福的人,知道目前的美好生活相比當初寄人籬下的日子,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他先用軟尺量了量屍體身長,然後對負責記錄的朱久炎說:“死者,韶華少女,身中,長四尺八寸,膚白,相貌中上,手臂上有瘀傷和掐痕,脖子上有數道勒痕,無瘀血,……”
他滿臉嚴肅的篤定道:“初步斷定為他殺。”
朱久炎看這司吏,雖說肖廣南是第一次驗屍,手法卻頗有為老辣,一絲不苟,應該是從平常工作當中吸取的經驗,他也就全力在一旁配合記錄起來。
他對這個時代,衙門裏有這樣的刑名高手並不稀奇,自大宋提刑官宋慈著《洗冤錄》以來。
官府刑名司法工作日漸昌明,每有命案仵作必須做相當嚴謹的檢查,並填寫規範化的屍格驗狀,最後還要仵作與填寫屍格驗狀的人員聯合一起寫按手印、簽字畫押,才最終能形成證據。
沈亦想為憐星脫罪,為世子分憂,這會兒插口道:“如何見得是他殺?而不是她自縊身亡,有人再移屍來敲詐咱們!?”
“對於死者的死因,想必村民們心中也有疑問,公子既然讀過《洗冤錄》,應當可以解釋一番。”肖廣南不敢衝撞了嶽父,先對他躬身行禮,才望向朱久炎,希望朱久炎來幫他解釋。
朱久炎對著沈亦揮揮手道:“肖大人判斷得沒錯!您別難為他。”
朱久炎也明白肖廣南讓他解釋死因,是想給村民們留個好映像,也不推辭,說道:“凡是自縊死者,脖頸上都留有明顯的八字痕。
這是因為自縊者身子懸空,自身下垂的重量使繩索深深勒入脖子,兩邊的勒力大,繩索入肉也深些,脖子後麵不是受力處,幾乎就沒有什麽繩索的痕跡了,所以自縊者的頸部留下的痕跡,就象一個八字。
凡被他人勒死者,繩索將整個脖子套緊,頸後也有勒痕,八字兩畫也就相交了,所以《洗冤錄》上寫得清楚,凡縊斃者勒痕八字相交是他殺,八字不交乃自殺。
白珍珠脖子上的勒痕相交,所以係他殺。”
原來如此!眾人都點頭稱讚,用崇拜的眼光瞧著朱久炎和肖廣南,這裏麵原來有這麽大的學問。
讀過書的人就是與眾不同,難怪都說青天老爺會日審陽,夜斷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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