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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其樂無窮

  雖然與李泰的相處不多,但是秦慕白對他的性格可是深有了解。此前經歷的好幾棕事情當中,都有李泰的黑手作怪的痕跡。遠的不說,就說在襄州遇到的斷臂百騎張同,就跟秦慕白說了不少關于李泰的事情。


  對于他的陰鷙與歹毒,秦慕白可是知根知底。眼下要與他“共事”,秦慕白也深知絕不可以按他的套路來進行。李泰,他就想空手套白狼的用幾句好聽的話,來贏得秦慕白等一干兒軍方人物的好感與支持。


  這樣的事情,門兒也沒有!


  李泰要推太極,玩手段,秦慕白偏卻一記重拳打中了他的命門。那一句“怕得罪長孫無忌”,就如同一把銳匕,直接插中了李泰的心窩。


  李泰尷尬到表情僵硬,臉都有些紅了。


  “咳……”他干咳了一聲,生硬的笑道,“慕白,話不能這么說。怎么說……他也是我親娘舅,又是我父皇的股肱之臣。這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如何能夠公然與他唱反調?”


  秦慕白笑了一笑搖搖頭,說道:“這說了半天,原來魏王只是要我等幾人當出頭鳥,替你沖鋒陷陣的賣命。到頭來,魏王只不過是‘精神上’支持了我們一下。如此,跟沒有魏王的支持有何區別?哎,秦某還當真是得到了強有力的后盾,沒成想,魏王竟是如此的沒有誠意。罷了,君子不強人所難,秦某告辭了。”


  說罷,秦慕白起身,拱手便走。


  “慢著!”李泰心里猛的一沉,這秦慕白要是一腳踏出這雕樓,可能就意味著大唐朝廷軍方勢力,從此與他李泰絕緣了!


  秦慕白的身子頓了一頓,微笑,拱手:“道不同不相為謀,殿下,我們都沒必要勉強彼此。告辭!”


  “請等一等!”李泰以手撐地,肥碩的身子有些吃力的爬起來。


  “殿下請留步,秦某告辭了。”秦慕白第二次不聽挽留,執意要走,而且連門都打開了,一支腳就踏出了房外。


  “慕白,凡事好商量!”李泰情急之下,終于喊了出來。


  秦慕白腳一頓,會心一笑,轉身走了回來關上門。


  李泰不經意的輕吁了一口氣,笑容滿面,復請秦慕白坐下,說道:“慕白你別誤會,并非是小王沒有誠意。只是……如今這朝堂之上正值多事之秋,風聲鶴唳。太子大哥方才倒臺,小王豈能不小心翼翼謹慎行事?往日里,一切有父皇做主,小王心中還有三分底氣。可現如今,父皇臥病不出將一干朝政皆交予長孫無忌與褚遂良——誠然,名義上是我那年幼的九弟監國,可是天地良心,誰不知道他只是生受擺弄的傀儡?長孫無忌向來對小王沒有好感,這話也不必藏著說。這種非常時刻,小王蔫敢去纓其鋒、奪其銳,與之正面交鋒啊?”


  秦慕白點了點頭,微笑道:“魏王總算說了句大實話了。太子的倒臺,讓魏王有兔死狐悲之感,也是正常。長孫無忌順坡下驢,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將晉王推上臺面,用意深遠叵測。他之所以選擇晉王,無非是看上他年幼無知且性格懦弱,方便他駕馭。其實……”


  說到這里,秦慕白巧妙的打住話頭,不說了。


  “其實如何?”李泰果然追問了。


  “罷了,還是不說吧!”秦慕白笑了一笑,說道,“常言道疏不間親,秦某可不想妄作小人。”


  “慕白,有話何不明說?”李泰的表情嚴肅了幾分,正色道,“如今,小王是誠心誠意要與你做盟友了。還請慕白坦承相待!”


  “好吧……我說。”秦慕白點點頭,嘆息了一聲,說道,“日前,晉王曾到我府中,找我求救。”


  “求救?”李泰詫異的道,“他有何危險?”


  “也不是危險,只是情無以堪,承受不住諸多壓力了。”秦慕白嘆息道,“魏王,晉王雖然不如你和太子他們能干出色,但是,他難得的有一顆赤子之心。長孫無忌推他上臺,無非就是利用他來削弱魏王,最終達到打擊魏王、排除魏王的目的。否則,他何苦干出這等驚人反常之舉,公然力挺晉王從而與魏王決裂?”


  李泰緊擰眉頭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九弟跟你說了什么?是不是長孫無忌逼他……對我下手?”


  秦慕白凝視著李泰,輕聲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


  李泰捏拳在桌上輕輕一砸,悶哼一聲:“我就知道!長孫無忌貌似忠良實則奸偽,他好權弄勢,恨不能自己君臨天下!若非是我父皇尤然健在,他恐怕早就要翻了天了!他怕是忘了,這大唐的江山究竟是姓李,還是姓長孫了吧!”


  “魏王不必動怒。”秦慕白說道,“站在長孫無忌的立場上,他其實也沒有錯。他一心只要報效陛下,要給陛下選一個合格的守成之君。他并非是看不上魏王,而是擔心自己無法駕馭魏王。從而,導致他心中的治國方略難以得到實施與落實。而他的那一套做法,又全都是從陛下那里傳承沿習來的。從這一點上講,是陛下選擇了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只是負責實施。所以……”


  “如此說來,是父皇要試煉一下長孫無忌與九弟,能否做到他想要的程度?”李泰驚訝道。


  “君心難測,不得而知。”秦慕白搖了搖頭,說道,“總之,如今長孫無忌既然敢于如此肆無忌憚,不說有皇帝在背后撐腰,至少也是得到了他的默許。”


  “如此說來,我們豈非是沒有半點勝算?若反對長孫無忌,便是與父皇做對啊!”李泰雙手一攤,有點絕望的道。


  “也不盡然。”秦慕白雙眉一擰,正色道,“其實,皇帝心中也沒有十成的把握。否則,他何不現在就明定儲君定下國之根基,以安朝野眾人之心?他之所以臥病,多半也是在觀望。他或許只是想要試一試,晉王與長孫無忌的組合究竟能達到什么樣的效果,朝野能否在他們的領導之下順利運轉,在一些重要的是非問題上,能否拿捏妥當。這種時候,是長孫無忌與晉王的大機會大危機,同樣,也是我們的大危機大機會。若是我們能在某件重大事件上做出正確的決斷,以駁倒晉王與長孫無忌,那么,我們就能斬露頭角,讓皇帝刮目相看。魏王,你既然胸懷大志,在這種節骨眼上豈能毫無作為,白白的縱走了機會?”


  “大機會,大風險……”李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點點頭道,“慕白這話,說得是一針見血啊!不錯!若在這時候迫于壓力盲從歸順于長孫無忌,則勢必一事無成,就算可保安危,也頂多只能屈居于長孫無忌之下做個安樂平庸之輩;若是與他對立強勢反彈,假如成功,則是大紅大紫出盡風頭,前途不可限量;反之如果失敗,結局估計也會比較凄涼。太子大哥,侯君集等人,就是榜樣。”


  “不錯,就是這樣。”秦慕白凝視著李泰,說道,“不過,這條規律只適合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對魏王,卻不盡然適合。”


  “為什么?”


  “魏王殿下,難道真要在下將話挑明么?”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么是不能說的?”李泰將桌子一拍,“慕白請講!”


  “嗯……”秦慕白點了點頭,似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說道,“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縱然魏王肯屈居于長孫無忌與晉王之下,他們能對你放心么?朝野之上有魏王在一日,晉王就多一日風險。此等道理,還用多說?”


  李泰聽聞此語,頓時眉毛立豎雙眼圓瞪,一拍巴掌低聲怒道:“此言不差!長孫無忌方才扶我九弟監國,不等我有半分異動,就生出了鏟除小王的心思。看來,不管我是委曲求全或是搖尾乞憐,他們都不會放過我,非要除我而后快了!”


  “魏王何等聰明之人,本該早就想到這一層吧?”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說道,“遍觀朝野上下,任何人都可以對長孫無忌搖尾乞憐委曲求全,唯獨魏王不可以。而且,魏王本就是皇帝陛下深寵的皇子,皇帝臥病太子倒臺,世所共知本應輪到魏王監國。可是長孫無忌偏偏選擇了李治,為此不惜忤逆陛下的心愿。這種時候,長孫無忌已然擺出一番徹底決裂、生死互斗的姿態來,魏王居然還在猶豫徘徊,并妄想討好長孫無忌、緩合修補與他之間的裂痕。殿下,請恕秦某刻薄直言,你這樣做,是否太過幼稚了一點?”


  李泰臉色一變,表情都僵硬了幾分。他很不情愿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重嘆一聲道:“若非是到情非得己,小王,怎愿與自己的親娘舅、親兄弟生死相搏?可是如今看來,小王已被逼到絕路退無可退。我只欲茍且偷生,他卻偏要殺我。哎……朝堂上的爭斗啊,就是這樣的不死不休你死我活。小王,也挺無奈的!”


  秦慕白淡然的微微一笑,說道:“陛下膝下皇子不少,可現今存留在朝堂之上的嫡子,就剩你與晉王了。你們之間若是沒有斗爭,那才是不正常。不過,晉王剖肝瀝膽的跟我說過,他無心與你爭斗,一切都是長孫無忌在背后操持,他也只是做了個無奈的傀儡。想來也挺可笑的啊,堂堂皇子,竟受外戚擺布彼此廝斗命不由己。請恕秦某打個極不恰當還十分失禮的比喻,這是不是有點像斗雞,長孫無忌逼著你們兄弟二人拼個你死我活,他卻在一旁拍手叫好坐等收錢?”


  “別說了!!!”


  李泰突然大吼一聲,臉都漲紅了。


  秦慕白臉色一變表情十分尷尬,心中卻是竊喜:好吧,終于動怒了!看來,總算是刺激到他了!

  “雖說都是骨肉親情手背手心都是肉,可是若要我在親兄弟與親娘舅之間選擇,我當然選擇兄弟。”李泰緊咬牙關恨恨的道,“長孫無忌,逼人太甚!他不把我當外甥,我何苦將他視作娘舅?”


  “你們若能兄弟一條心,不愁斗不過長孫無忌。”秦慕白說道,“晉王視我為師,什么掏心掏肺的話都跟我說了。他說,你曾向他承諾,若他將監國之位讓與你,而讓你最終得立東宮登基為旁,將來你立他為儲,可有此事?”


  “啊?稚奴……這種話也跟你說了?”李泰吃了一驚/。


  “好在,他沒跟長孫無忌說。”秦慕白意味深長的笑。


  李泰抽了一口涼氣,低聲道:“秦兄,你可別將這話到處亂說啊,若是傳到我父皇耳中……”


  “放心,我不會。”秦慕白微笑道,“我說出來告訴你,只是想證明兩件事情。一是,秦某誠心與魏王結盟,別他二心;二是,晉王無心與魏王爭斗,一切不過是迫于長孫無忌的壓力,而且他束手無策,比你還要無奈。若非如此,他將你對他說的一些話告知給長孫無忌或是皇帝,魏王今日……還能安坐如此么?”


  “誠然、誠然……”李泰連連點頭。這個大胖子,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當時他不過是把李治當作了不懂事的小屁孩子,說了一番鬼話胡話來哄他、唬他,沒成想一時失策,竟落下這么大的把柄!


  李治對秦慕白信任,顯然已是出乎了李泰的意料之外;現在好,他這條小尾巴可算是被秦慕白死死拽住了!

  “殿下,眼下我們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一同面對來自長孫無忌的壓力。若不弱弱聯合,必然被其各個擊破,沒一個有好下場。”秦慕白開始做“結案陳辭”了,誓要擊破李泰心中的最后一絲虛偽與狡賴的防線,他說道,“生死存亡之時,誰還心存僥幸或是畏縮不前,仰他人鼻息而活,那最終受害的只會是自己。我秦某人自忖,就算不做這官了,好歹也還是駙馬,保全一世榮華富貴與安樂平穩自不在話下。只要我不做官,就對長孫無忌不再構成一絲的威脅。相比之下,我的危險比殿下還要小。請殿下三思!”


  “好吧,慕白。你不用說了,小王,知道該怎么做了。”李泰終于收斂起他那副笑面虎的神色,表情嚴肅目光凝煉,肅正的說道,“此一刻,我們就當同心協力更渡難關。其他的,都暫時不必考慮。只是,光靠你我二人,仍顯勢單力薄。慕白若請再請得強援相助,則勝算大增。小王拙見,最好是能將李靖、李勣、李道宗以及尉遲敬德、段志玄、程知節這些人,都聯合起來對抗長孫無忌,方能有幾分把握。這些人都多少與你有交情,或者是你父親生死過命的兄弟。相信你,一定有辦法的。”


  “好吧,只要魏王立場堅定態度強硬,余下的事情,交給我。”秦慕白點頭道。


  李泰咬了咬牙,起身走到墻邊拿下墻上懸掛的一把寶劍,對著桌幾一角奮力斬下,頓時削去了一角。他說道:“我李泰對天發誓,若不誠心矢志與慕白同盟合力對抗長孫無忌,與此案同!”


  “好!魏王既然如此有誠意,那秦某也會奮盡全力。”秦慕白站起身來,拱手道,“軍方的那些人,我會盡力去說服。從此,我等誓與魏王站在同一陣營,合抗外敵!”


  “好!!”李泰總算聽到了他今天最想聽到的一句話,頓時喜笑顏開,伸出一雙肥大的手將秦慕白的手緊緊握住,感激又激動的道,“慕白,小王的性命與前程,可就托付與你了!”


  “魏王言重了。”秦慕白微微笑了一笑,說道,“秦某做這些,既是為了殿下亦是為了自己,說來都是份內之事。如今長孫無忌如此勢大,我等若不矢志聯合,必然被他一力壓倒再無翻身之日。弱弱聯合以抗強,方為生存之道啊!”


  “慕白這話聽在小王耳中,就如同發自肺腑而沁入心脾,受用啊!”李泰十分嚴肅的認真說道,“好,閑話就不必絮叨了。第三次會議將在三日后舉行,小王這就進宮活動,務必要讓你參加這個會議。三天之內,你也要想盡辦法多聯合一些人到我們的陣營當中。慕白,這是一場事關朝廷安穩、帝國千秋與我等命運的爭斗,不容有失啊!”


  “殿下放心。”秦慕白嘴角上揚微微的一笑,拱了拱手,“來了已經多時,恐他人生疑,就請告辭。三日后,咱們弘文館見!”


  “好,弘文館見!”


  辭別李泰,秦慕白與高陽公主、霜兒一同離開了魏王府。二女在車上低聲的嘮叨,猜測秦慕白會與李泰聊些什么。秦慕白騎在馬上,百思百問,腦海里的思路漸漸清晰。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戰斗的雙方人馬,幾乎牽涉到當今大唐朝廷的所有人。毫無疑問,它的勝負將左右歷史的走向,決定所有人的命運!

  近年來困擾整個大唐帝國的奪嫡爭儲之爭,終于引發了一場以“蘭州戰和”為導火索的巨大戰爭。秦慕白驚訝的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之間,居然就站在了這一場戰爭的最核心!


  此時此刻,他真有一點獨自站在火車軌道上,面對轟隆隆狂奔而來的火車頭時的感覺。


  仰頭望天,萬里晴好。可是秦慕白分明感覺,長安的這一片天空,是如此的陰晴不定壓抑非常。時已入夏,誰能知道什么時候會有一場襲卷天地的暴風雨,不期而至呢?

  長孫無忌集團,強大的敵人;魏王李泰,居心叵測的盟友;躺在慕后的李世民,君心難測;還有滾滾而來的歷史車輪,當這一切的一切都向秦慕白迎頭壓來時,他居然有了一種獸血沸騰并傻乎乎的——快感!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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