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捫心自問
“朝中死了那麽多大臣，禁軍帶頭叛亂，現在京城人心惶惶的。西戎那邊三年五載之內不會有什麽憂患，可是北疆那邊呢？”孟鳶清苦笑一下，“沈將軍在來京城的路上，他來是為了保護凝澤的。”
皇後想到這件事就頭疼。
這次宮變，大燕損兵折將。先是死了的大臣需要重新安排提拔，然後是禁軍需要補充，還有虎視眈眈的北疆。
這一樁樁一件件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孟鳶清是孟清野最後的血脈，從某種角度而言她是孟清野留下的最後的威望。
留著她可以一定程度籠絡燕猛軍，更別提還有曲長靖這個對她忠貞不二的人在了。
“皇後娘娘，這些事您一定比我懂。現在不是什麽犯疑心病的時候，也不是任人唯親的時候。趕緊提拔一些有識之士，真正有能力的人做事要緊。至於軍隊問題，娘娘，我敢向你保證，以長靖的為人，縱然我今日死了，死在這皇宮裏，他也不會為了這件事而不顧大燕的安危。”
“娘娘，您別多心了。凝澤的傀儡術，喝了藥就會好，至於我……”孟鳶清說著又嘔出一大口黑色的血來，把皇後嚇一跳。
“娘娘，我要見……見藥王……”孟鳶清道，“最起碼，我想死的日子遲一點，晚一點，死的時候能夠不那麽痛苦。”
孟鳶清又如願見到了藥王。
短短兩日光景，藥王消瘦得比她還要厲害，身上隻剩一副骨頭和一層皮了。
仿佛他體內有什麽東西在蠶食他的身體一樣。
孟鳶清也被這場景嚇了一跳，到了他麵前遲遲不敢靠近。
藥王抬頭，他脖子上本來也帶著鐵鐐銬，可是現在這束縛竟然也大了一些，露出蒼白的皮膚上的紅印子來。
“你來啦。”藥王笑得當真如同鬼魅一般，“你的長生咒已經發作了吧。”
孟鳶清不吭聲，藥王道:“先是口吐黑血，不過不用擔心，吐不了幾天。然後你的身體就會越來越虛弱。對了，你在宏穀關的時候是不是有一段日子身體衰老的很厲害？”
“你馬上就要重新體驗到那種感覺了。”藥王冥想了一下，“不知道你白頭發的樣子好不好看。”
“然後你會發現你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你身上每一個角落，體內每一寸筋骨都會疼痛無比。就好像無數條毒蛇在咬你，好像無數隻蟲子在鑽你的心。你為了緩解這種痛苦，會恨不得把心給掏出來，把眼睛挖出來，把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扯下來。”
藥王的聲音好像來自地下十八層，森森冷冷，好像冰涼的細長的觸手，隨時都要把你拖下萬丈深淵讓你永世不得輪回。
孟鳶清非常冷靜，冷靜到沒有任何反應。
藥王晃了立下鐵鏈，聲音顫抖:“你為什麽不說話？說話啊你！啞巴！說話啊！”
藥王在發狂:“孟鳶清，你求我啊，求我告訴你怎麽救你！”
“你冷靜些。”孟鳶清道，“遭罪的是我，你痛苦什麽。”
“啊哈哈哈哈……”藥王又是一陣長笑。
“長痛不如短痛。”孟鳶清道，“真的到了這一步，我會讓自己好好地走了的。”
藥王有些不可置信:“不可能，不可能！孟鳶清你舍得嗎？你舍得曲長靖嗎？舍得綠嫋嗎？你舍得你的榮華富貴嗎？孟鳶清，隻要你用我的方法，你就可以長生不老，千秋萬代，與天地同疆！你還可以把整個大燕當成你的玩物，讓所有看不起你的人臣服你的腳下。”
“藥王，別掙紮了，沒用的。”孟鳶清道，“你已經用不了傀儡術了，因為你再用就會折一次壽，也加劇你身上的痛苦。”
“而且你說的對我沒有吸引力。”孟鳶清道。
“我舍不得我的家人朋友，可是生老病死是天意，沒有誰躲得過這一恒古不變的定律的。我不過死得早了一點而已。”
“至於榮華富貴，不過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你說讓看不起你的人臣服於你，聽起來的確很痛快。可是啊藥王，你仔細想想，這幾十年來你通過西戎的國力的確可以說是過得很滋潤對吧。可你真的開心幸福嗎？”
“你隻有我阿翁一個朋友，可饒是如此，你也不敢對他推心置腹。你身為西戎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怕是西戎可汗也要對你禮讓三分。”
“可是這麽多年，你捫心自問你真的得到了別人的尊重嗎？那些人，有多少人不是表麵對你恭恭敬敬，背地裏罵你一句小人雜種呢？”
“誠然，這麽多年我在京城過得也不算盡如人意。不少人表麵和我好，背地裏恨我討厭我。還有一些連表麵功夫也懶得做了。”
“你之前的計劃確實很好，讓我在京城備受欺淩，讓我阿翁中計。你是不是漏了一句，還想讓我因為跟你陷入同樣的境遇，而投靠於你？”
“可惜啊，沒用的藥王。縱然你原本的計劃成功了，我也不會投靠於你的。”
“我是大燕人，大燕是我的國是我的家，莫說我的阿翁是孟清野我便注定了要為守護大燕而戰，哪怕我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會誓死保護大燕的。”
“藥王，我同情理解你曾經的痛苦和遭遇。可是啊，這世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和你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說得真好聽。”藥王道，“可我敢跟你保證，你這樣的人是少數。像我這種的人才是大多數，乃至於絕大多數。”
“遠的不說，就拿從前的邱琰，現在的燕凝潮來說，他們哪個不是這樣的人？哪個不會為了自己的目的，而犧牲別人。”
“少，不代表沒有。最起碼你很幸運，已經見識到了三個。”
孟清野、孟鳶清、曲長靖。
藥王苦笑一下。
“藥王，你現在很痛苦對吧。不說你身上的鐵鏈有幾十斤重，你的傀儡術將你反噬，你已經痛不欲生了吧。你想要尋死，也不是難事。”
“你不死，是因為還想著翻身嗎？沒用的，你已經落在我手中了，我不會讓你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