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矛盾二

  國師摘下鬥笠,露出底下那張蒼白沒有神采的臉來。


  那張臉看起來還是英俊的,隻是本該光滑白皙的皮膚現在上麵起了深深淺淺的皺紋,眼角臉頰上還有淡褐色的斑來。


  就連往常如同銀絲的白發現在看起來也沒有光澤,就如同白發老人一般枯燥。


  要是此刻孟鳶清站在他麵前,定要驚訝於他的衰老。


  其實他本來也不年輕了,有四十多歲了,至於四十幾歲他也不記得了。


  或許他也已經快五十了。


  南詔滅國那年他有多大?統統不記得了。


  因為藥王始終努力保持著自己是少年的模樣,所以對於前塵往事發生的時間,過去的歲月都淡漠了印象。


  熱水燒好送了進來,藥王迅速抄起鬥笠遮住自己,他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他現在這個蒼老的模樣。


  他就是依靠著自己年輕不老的樣子,又憑借著毒術傀儡術才坐上了國師這個位子,要是讓人發現他不年輕了那還了得?

  多的是人等他摔下來狠狠踩在他臉上。


  一想到這種情況,從前的回憶又湧上心頭,藥王忍不住恨恨地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發泄自己心中的怨憤!


  兩個女人低著頭慢慢進來,她們是過來伺候國師的,可是也不知道怎麽伺候。


  她們隻知道,服侍過國師的女人,大部分都會死。


  ……


  冷查

  駐守寧城的軍隊向冷查移動。


  士兵也沒想到,好端端的冷查就失而複得了,他們竟然沒出什麽力氣,平白地便算是立了功了。


  這一邊他們也和陶逐聯係到了,派人將他們接了回來讓人與家人團圓。


  燕凝潮的馬車在大軍的後頭,直到軍隊入駐完畢他的馬車才停留在外頭。


  “孟鳶清,你這怪不夠意思的,我好歹也是皇帝親封的燕將軍,這麽大的軍事安排你都不跟我說一聲嗎?”燕凝潮刮了胡子,人雖然因為暴瘦看起來有些脫相,但是比之從前頹廢的模樣還是好上不少的。


  孟鳶清道:“我是給驃騎將軍做事的,我想我們的軍事安排不需要跟你商量什麽吧。”


  燕凝潮“呦”了一聲:“還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燕凝潮又歎氣:“我這麽舟車勞頓的,回頭手上的傷又得再壞一層。”


  曲長靖道:“你手上的傷還沒好?”


  燕凝潮本來想說這才幾天功夫,哪裏好得這麽快。


  曲長靖卻又道:“我還以為你的胳膊早就斷了。”


  嗬嗬。


  被兩個人夾擊的燕凝潮看起來也不生氣,隻是道:“我倒想把它砍了一了百了,隻是怕砸了孟神醫的招牌,對了,你是不是該給我換藥了?”


  燕凝潮的右手依舊使不上勁兒,孟鳶清瞥一眼道:“你多曬曬太陽,沒準曬好了。”


  “可不敢,要是讓人看見了,沒準說我擾亂軍心呢。”


  曲長靖關心地看著孟鳶清,問她要不要先行休息。


  孟鳶清瞥一眼燕凝潮道:“沒事,我先給他換了藥來。”


  她給燕凝潮拆了紗布,燕凝潮看著傷口道:“好像是真的好了些。”


  孟鳶清不說話,燕凝潮感慨:“還好我向聖上求了你來,不然,真的要死在這兒了。”


  “可有大將軍的下落?”


  孟鳶清這才搖搖頭,燕凝潮道:“他們擄走大將軍這麽些日子了,既不談判也不示威,朕不知道他們想做什麽。”


  “你這回用得又是什麽藥?”


  “你要的新藥。”孟鳶清道。


  “會有用嗎?”燕凝潮問。


  “我用從你胳膊上取的膿液試了,是有用的。”


  燕凝潮心道那還好。


  “你們接下來有何計劃?”


  孟鳶清不說話,燕凝潮道:“不是吧,真的要瞞著我?”


  “不是,我們還沒有計劃。”孟鳶清道,“收複冷查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們沒想到冷查的兵力遠不如我們預測的多。他們才七個人,要是西戎人再多一點,他們可就自身難保了。”


  “我說原來曲長靖打戰並非我想象中的愛護子民,他一場大火。不知道要燒了多少人的家。”


  “不過也好,不費一兵一卒就收複了冷查,省了許多事。”


  孟鳶清給燕凝潮纏上紗布:“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打戰,哪有那麽多客客氣氣的。在冷查被西戎占領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們不可能保全每一個人。”


  “隻是曲長靖這樣做,會不得民心的。”燕凝潮道。


  孟鳶清垂下眼眸,一會兒,冷笑一下:“你以為這兩個月的敗仗打下來。你們還有什麽民心可言嗎?”


  燕凝潮含了一抹笑容道:“怪不得,我路上聽見有人私底下議論,說是曲長靖的行蹤被暴露,才會兵行險招的。”


  孟鳶清忍不住低聲道了一句:“從前,他們最信賴燕猛軍的。”


  燕凝潮嘴角一勾,道:“你可知道,這就是鬥米恩升米仇?從前燕猛軍保護這兒的百姓幾十年了,一開始燕猛軍擊退西戎大軍,他們感激不已。再後來,燕猛軍守護這兒這麽多年,他們便習以為常。”


  “現在燕猛軍保護不了他們的安危,他們便心生諸多猜疑,便不再信任你們,甚至為了自己的利益倒戈相向自相殘殺。”


  “人性之弱點,往往隻有在涉及自己的利益的時候才會暴露出來。”


  燕凝潮往外頭看了一眼,他現在沒那麽多顧忌了。不會想著非要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窗子遮得密不透風才行。


  許久不見天日,現在見了讓他心生一種陌生的親切,有時候看見人來人往便忍不住抬頭多看一眼。


  “曲長靖縱火燒軍營是常法,換成是我一樣燒,也一樣的下毒。隻是同樣的事情,我做,正常;他做,不正常。”燕凝潮笑道,“所以我猜,曲長靖是在報複這兒的百姓吧。”


  雖然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是他猜以曲長靖的個性,肯定是要盡力保全這兒的百姓的,解救出所有人來。


  加上路上聽到什麽行蹤暴露的話,還有孟鳶清說得什麽信賴問題,他大概也就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定是曲長靖在這兒好心救人,然後答應救出他們的家人,可是行蹤卻被暴露出來。


  他猜,這就是曲長靖縱火又放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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