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疏遠2

  回去的路上，看著路燈中倒退的房屋樹木，林悠圓潤的水眸中盈著滿滿的憂傷。


  她滿麵愁容，黯淡無光。雙手就那麽安靜地疊交在腹部，手心冰冷。


  林悠很平靜，真的，很平靜。可是心底卻死寂無聲。


  林悠很茫然，不知道當她見到林朔時她該怎麽辦。


  她已經被迫正視她對他的情感了。當她被飛寒陽扇了那一耳光之後，她想了很多。是否要正視，該怎麽麵對，很多很多。可是，最後她隻能強迫自己正視，該怎樣麵對，無論如何都不知道。


  飛寒陽開著車，見林悠如此，低聲問她：“需要我把你帶到一個絕對安靜的地方讓你度過接下來近一個月的時間，等你開學時我再送你去麽？”


  林悠沒有回答飛寒陽。


  過了許久，她才嘶啞著喉嚨開口回答他：“不用了。謝謝。”


  真的很謝謝你。林悠在心中補充。很感謝你肯為我考慮，而不是把我當成一個陌生人，就像剛開始那樣。


  飛寒陽的目光晦暗不明，麵無表情。


  過了很久以後，當車子停在蘭馨大廈樓下時，飛寒陽緊緊地握住方向盤，不開車，也不開鎖。林悠開了幾下車門沒開開，不禁好奇地問飛寒陽：“飛寒陽，你？”


  可是林悠轉過頭，問飛寒陽時，飛寒陽突然伸出手，摸摸林悠的頭。


  他溫柔地看著林悠，笑容不熱情，不冷漠，隻是淡淡的，卻令林悠心中泛起柔柔的暖意。


  他說：“妹妹，祝你早日明白自己的心。祝你，幸福。”


  林悠的瞳孔瞬間放大，幾秒後，她笑了，眼角閃著星星淚花。


  她用力地點點頭，聲音堅決：“一定。”


  飛寒陽欣慰地揉揉林悠的頭，說：“快下車吧。將近八點了。估計你的朔哥哥真的很擔心吧？”


  林悠一聽這話，急了。


  她飛也似地開門，跳下車。風中隻留下她歡快的一句：“謝啦~”


  許多年後，當林悠問起這個普通而又特殊的夜晚，問起飛寒陽為什麽祝福她，得到的是一句：“因為我們是同類啊。同根不同形罷了……”


  回到家裏，林悠有些怯懦，不敢敲門，可是不敲又怕林朔擔心。


  敲，還是不敲呢？

  就在林悠猶豫了將近一分鍾後，門突然自己開了。


  站在林悠麵前的是神情複雜的林朔。


  林朔此時還是出門時的那套衣服，鞋子都沒換。


  他手裏攥著手機。手機屏靠大腿那一側，還亮著光。林悠可以清楚地看清那是門口的監控，畫麵上，是門外的她和門口的他。


  她可以看得出，他很焦急，焦急她何時歸家。


  林悠突然鼻尖一酸，指甲嵌進手心，險些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穿幫了。


  不過還好林朔此時心緒雜亂，也就沒有在意林悠的一些小細節。


  林朔此時心中雜亂無比。


  他既欣喜林悠的歸來，又失落林悠的離開。


  林朔的腦海中已經滿是林悠之前的話。


  “朔哥哥，我和飛寒陽在一起了。”


  “朔哥哥，寒要送我回去，你和安冉姐姐一起吧！”


  “朔哥哥。”


  “朔哥哥。”


  他滿腦子都是林悠喊他朔哥哥，滿腦子都是她已經離開了。


  他的心突然很痛。像生生被撕裂一樣。


  他很想求林悠不要走，可是又開不了口。因為這是林悠的願望，而他，想實現林悠的全部心願。


  所以，他縱使心痛如斯，也甘之如飴。


  所以，滿心焦急的他，到最後，隻是將滿心的擔憂化作一個溫柔的淺笑，一個親昵而又熟悉的摸頭，和一句：“歡迎回來。”


  歡迎你回來。哪怕你已離開。我願永候在此，隻為你的回眸。


  林悠沒有躲閃，沒有疏遠，隻是如常一般，嘴角綻開一個純淨的笑：“嗯。小悠回來了。”


  林朔笑了笑，忍住心中的痛意，想像往常一樣拉住林悠的手，將她拉進門。可是，卻又不敢。因為她有男朋友了。


  於是林朔的動作僵了僵，頓住。


  林悠的心並沒有表麵那樣純淨，而是布滿傷痕和痛感。她的心中波濤洶湧，如暴風雨的夜的海麵，掀起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她死死地攥著手心。因為她並沒有留指甲，所以她的手心並沒有被刺破，而是刻下深深地月牙狀的弧形，仿佛在訴說著咫尺不嬋娟。


  因為心中劇烈的痛感，她也僵住了。


  因為她不知道，她到底該不該主動牽起林朔的手，然後拉著他進門。


  氣氛就這樣沉默了。


  半晌，林朔笑得一如往常一樣溫柔，可是眸底卻少了固有的光。


  他的眼神黯淡，沉寂，再無蜜意。也不知是世事磨去了那份堅持，還是他自身的猶豫讓他不敢牽起她的手。


  他，似乎要放棄。


  林朔笑著放下搭在林悠頭上的手，手滑到林悠臉頰的時候留戀地捏了捏林悠胖嘟嘟的臉頰。


  林悠身子輕微地顫了顫，然後仰起頭，可愛地嘟著嘴撒嬌：“朔哥哥！又捏小悠臉頰！”


  她的神情有些憤憤不平，又有些小置氣。這本是同往常相差無幾的撒嬌，可是在這個特殊的時間，卻成了林朔眼中的“抵觸”。


  他的笑僵了僵，想觸電般縮回手，卻還是緩緩地收回，用寵溺的笑掩蓋他的尷尬和受傷：“你呀。真是.……好了，快進屋吧。”


  他沒有反應過激，純粹是不想林悠覺得他變了。可是他的反應卻令林悠險些真的壓抑不住。


  原因很簡單，隻是林朔的小心翼翼和退縮。


  可是林悠卻毫無辦法。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麽？


  從她選擇將林朔推開，不或許在她出生那一刻起，他們的命運就注定了。


  注定不能相愛，注定隻能相望。


  所以兩人無論怎麽心痛，無論如何相愛，都注定如此。


  這是他們的命運。林悠如是想道。


  但是這隻是林悠的想法。在林朔心裏，這是林悠的選擇。


  他不知道林悠為什麽會這麽做，也不知道林悠為什麽如此堅定地推開她。明明他們不是親兄妹。


  他將此歸結為安子茉的功勞。卻忘記，如果林悠不願，安子茉也無法左右。


  說到底他隻是在逃避。可是他也隻能逃避。因為他沒有勇氣正視事實。


  心思各異的兩人進了屋。林朔努力正常地笑著對林悠說：“小悠，我幫你放好了熱水，現在溫度正好。你去泡泡澡吧。”


  他沒有說每當水涼了，他是如何重新放的。


  可是他不說林悠也知道。隻是林悠沒表現出來。


  林悠表麵上一如往常地誇讚林朔的貼心並感謝他。


  一切仿佛一如往常。


  可是，在林悠將身子浸在熱水後，兩人都落淚了。


  林朔痛苦地望著浴室門，在心中反複詢問：“小悠，你為什麽放棄我？”


  林悠失落地抱膝蜷身，在心中痛哭呢喃：“對不起。因為我們是親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