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說出來都是淚
“後來他們倆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徐樂聞那個人不安分，學了兩年後覺得專業不理想，想換個專業，但學校不允許，所以他就退學了，回來重新補習高考。”何有田說到這兒頭更低了：“於是我們倆又同班了……”
“這麽說你們高中總共同班了兩年？”狗蛋子挺佩服何有田這種在學習上的執著勁兒，碰到了南牆也不回頭，而是用腦袋往上麵猛撞。
“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止……”何有田的聲音像蚊子叫一樣。
“難道徐樂聞又在大學退學了？！”狗蛋子驚訝地問。他對何有田還奮戰在高考第一線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那倒沒有。”何有田紅著臉抬頭看看狗蛋子，又迅疾地低下了頭：“他這回考的是師範院校，畢業實習的時候到我的班來代過半年的課……”
“後來呢？”狗蛋子現在很感歎何有田有一對好父母，這心理素質也太強大了。
“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參加高考了，因為我覺得人生的路不止一條。”何有田說到這兒抬起頭，露出堅毅的眼神。
“嗯。”狗蛋子讚賞地點點頭，何有田能想到這一點說明他終於成熟了。
“然後我就出來打工。但幹了一段時間後我覺得我的這輩子不應該這麽過，應該自己創業。所以我開始在菜市場門口擺攤賣酸菜，酸蘿卜，酸豆角什麽的。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徐樂聞和裴宛筠他們倆個。”何有田仰望著天花板，沉浸在對初始艱辛創業的回憶中。
“他們來菜市場買菜？”狗蛋子見何有田半天也沒下句，忍不住插嘴。
“不，他們來賣菜。”何有田搖搖頭，重新開始續弦：“說實話，我當時都不好意思和他們打招呼，畢竟做人的差距那麽大。不過從裴宛筠的嘴裏我了解他們已經辭職下海在搞豬肉批發，因為那段時間豬肉價格漲得比較快。當知道我和他們本質上都是小販的時候心裏這才稍微平衡了一點。”
“好好的園丁不當去賣個哪門子豬肉？”狗蛋子很不滿意地嘀咕了一句，接著問：“那他們夫妻關係怎麽樣？”
“看不出來。裴宛筠是個好麵子的人，如果不是當時販賣豬肉賺了點錢我估計她都不會和我打招呼。隔了一段時間後我沒碰到過他們，後來才聽說他們原來是倒騰水暖器材去了。不過據我的觀察，他們夫妻的感情當時應該還可以，裴宛筠對徐樂聞不錯。至於徐樂聞嘛，不好說，看不出來，起碼當時看不出來。”
“後來你們再次見麵是什麽時候？”狗蛋子問。
“那是我搬到這兒以後。”何有田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看不出來吧？那幾年就是憑著在菜市場門口賣酸菜居然能讓我在這兒買得起房子。說實話，別看我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就是醃泡菜有一手。我也不知道我是咋學會的，反正我的生意就是比別人好！我懷疑我上輩子很可能是H國人……”
“據說我們幾千年前都是H國人。”狗蛋子用調侃打斷了何有田的調侃：“談談你和徐樂聞後來的事。”
“我搬到這兒不久就開起了這家小賣部。”何有田說到這兒有點咬牙切齒：“不是我不想賣酸菜，是因為那時菜市場在搞什麽規範管理，不讓在外麵擺攤，非要我到他們規定的地方去賣。你說這不是強人所難嗎？不逃稅我上哪兒賺錢去？！所以我索性不賣酸菜了，開了這家小賣部，反正賺的錢也夠我這輩子花了。再說那時我也是拉家帶口的人，不想再像過去那樣早出晚歸，整天被人追得滴溜亂轉。還是安頓下來，這樣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也挺好。”
“你和徐樂聞的事呢？”狗蛋子問。
“別急，就快到了。”
何有田看了狗蛋子一眼，埋怨他打斷了自己的美好回憶，強硬地把自己拽回到痛苦中：“那天裴宛筠來店裏買東西，看到我居然是店老板她很奇怪。我們兩個人就聊了起來，拉了拉家常。她說這幾年和徐樂聞一起走南闖北的倒騰過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終於和徐樂聞在這兒安了個家。正好那天我老婆阿茹去別人家打麻將晚上沒回來，女兒還小，在她外婆那兒帶著。而徐樂聞去外地考察什麽高爾夫球具的項目沒回來，所以我就留裴宛筠在家吃了晚飯。千不該萬不該，讓她洗了碗……”
“她把你家的碗打了？”狗蛋子疑惑地問。
“沒有。”何有田一點都沒有領會到狗蛋子輕鬆的調侃，反而眉頭更加緊皺：“主要是她擺碗的方式和我們家的不一樣。我們都是碗口朝上，她是碗口朝下扣著的。當時我沒注意，後來阿茹回來發現了，問我是不是家裏來了人。我剛開始當然是極力否認的，男人嘛……後來在鐵的證據麵前我不能不低頭認錯。但我隻說那是一個男同學來訪，打死都不承認裴宛筠來過……你是沒見過阿茹，那天生就是個醋壇子。她原來也是賣酸菜的，我們倆是在和城管不屈不饒的抗爭中結下了戰鬥的友誼進而發展成了純潔的愛情。但直到結婚後她的本質才漸漸地顯露了出來，那份酸爽……別提了，說出來都是淚……我給你看看這個。”
何有田說完，轉身回屋，一陣翻箱倒櫃後拿出一張長條的醫院視力檢查表遞到狗蛋子麵前：“你看看這個。除了你，我都沒有給第二個人看過。”
“這啥意思？”狗蛋子拿著視力檢查表翻來覆去看了半天也沒琢磨出裏麵的門道。
“這是家規的起步點。隻要觸碰了就是跪鍵盤，直到用膝蓋打完一篇完整的《孔雀東南飛》為止……錯一個字一鞋底，錯一個字一鞋底……”何有田說到這兒心有餘悸地用手摸了摸膝蓋和臉，眼眶紅了起來。
“還是不太明白……”狗蛋子又瞅了半天視力檢查表，還是沒整明白這裏麵的遊戲規則。
“你看看前麵的數字，那是代表年齡。”何有田指點著視力表，聲音有些哽咽：“最上麵一行寫的是十五歲，後麵一個E代表看了一眼，第二行是二十歲，後麵三個E代表看了三眼……每一行加五歲，共十四行，最後一行是八十歲……除了經過批準的生意往來外，隻要是那個年齡區間內的女性，看了規定範圍外的次數，那就是觸犯了家規……後來不僅隻閣限於看的眼數，還擴大到說話，是按字數算的……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