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處變不驚
此時此刻,蕭正隻覺得舌頭很涼很麻,像過電一樣酥酥的,不管怎樣,它又回來了,而且完好無損,這真是蕭正意料之外的,今後蕭正一定好好珍惜它,像媽媽常常教育蕭正的那樣,“一定要長點記性!”不敢再隨意舔東西了。
張靜看到蕭正沒事了,她笑了起來,笑的那麽天真爛漫。此時在蕭正看來,這是世界上最最甜美的笑臉。
蕭正也笑了,帶著眼淚,抹著鼻涕笑的。
回到家裏,這種事情是堅決不可以向家長說的,如果說了,就會很長一段時間內不能出去玩了。
這件事發生以後,蕭正依然會經常出去,不過對那台起壟機已經失去了興趣。蕭正會在冰凍的池塘附近和小夥伴們滿山遍野地跑,在大河的冰麵上滑冰,拉爬犁。在機耕隊旁邊的山頭上,坐在雪地上打出溜滑,從坡頂能一直滑到坡底。蕭正的褲子就是因為滑雪,經常會磨出窟窿來,媽媽總是無奈地在上麵縫了一層又一層的補丁。
蕭正他們還去蜂場、馬號。戶沁平家就在馬號家屬房住,蕭正他們經常去找她。她爸爸周向東會在她家的火爐子上給蕭正他們烤麻雀吃,冬天的麻雀又大又肥,烤著吃香的很。
馬號的架棚子裏,到了晚上,就會有很多麻雀飛進來,鑽進棚子上的草裏麵睡覺。架棚子隻有一人多高,抓麻雀隻要一個手電筒就行。
拿著手電筒抬起頭,往架棚子上的草裏麵照,仔細地搜索,如果有麻雀,它見到強光就會一動也不動,這時候手電筒的光一定不能離開它,如果一離開,麻雀就會撲棱一下飛走了,光線隻要一直照著它,麻雀就會老老實實地站那裏,像個雕塑似的等著你用手一把抓住,一隻麻雀就到手了。然後再去找下一隻。在那個難得吃一次肉的年代,戶沁平爸爸烤的一隻隻麻雀解了蕭正他們這些孩子們多少的饞蟲啊。
蕭正他們在馬號玩耍時總會看到曹陽光放羊,每當看到蕭正他們他都會拉著長音大喊一聲,“放——羊——咧——!”然後再唱一首不倫不類的山歌。
說真的,自從那次他欺負楊鳳蘭以後,“橫嶺莊”的人們都防著他,蕭正他們小孩子也躲得他遠遠的,看到他趕著羊群過來,撒腿就跑,好像他會吃小孩一樣。
曹陽光也不在意,依然趕著羊群不緊不慢的走著。
這幾天,天氣特別好。圓圓的太陽每天都從東邊升起,往西邊降落,給人們帶來光明和溫暖。
這一天,曹陽光依然趕著羊群去東山。陽光不是很強烈,在太陽的周圍還有一個圓圓的七彩光圈,形成美麗的日暈。
曹陽光抬頭看看天,有點灰蒙蒙的。他想,這種天氣放羊也合適。他把羊群從圈裏趕出來,拿著鞭子使勁的甩,“啪、啪、啪……”
兩隻牧羊犬討好似的“汪、汪、汪!”地叫著。
諺語說的好,“日暈三更雨,月暈午時風。”日暈這種天氣現象一般會出現在初春或盛夏季節。“橫嶺莊”的冬天出現日暈也是很少見的現象。
果然,到了下午,很快的就起風了,曹陽光急忙把羊群聚到一起準備下山,其實他趕著羊群也沒走多遠,翻過一個小山坡,站在坡上就能看到“橫嶺莊”的馬號,大約二裏地的路程。
狂風乍起,“大煙炮”瞬間就刮起來了,開始是狂風卷著鵝毛般的大雪花從天空中傾瀉下來,不一會兒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割一樣,直刮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羊群雖然聚到了一起,可是東山稀稀落落的樹林,根本擋不住這麽大的暴風雪。
頂著狂風,羊群已經走不動了,西北風吹的一隻隻羊直接順著山坳往東飛奔而去,越跑越快,越跑離馬號越遠,兩隻牧羊犬汪汪地叫著,緊緊地跟著羊群,刮起的風雪已經讓曹陽光睜不開眼睛,也隻好跟著羊群瞎跑。
天已經黑了,狂風刮得更猛烈了,呼嘯聲響徹整個山穀,像千軍萬馬在蹦騰、咆哮,又好像要把大地撕裂一般。
羊群被狂風吹到一個背風的窪地,頭羊說什麽也不走了,其餘的羊也一個擠一個,一個挨一個,不再動彈。
曹陽光的鞭子聲已經淹沒在暴風雪中,任憑他如何竭力地呼喊,聲音都是那麽蒼白無力,他聲嘶力竭卻又無可奈何。
羊群被大風吹到的這個地方是陌生的,曹陽光已經徹底迷路了,但是他沒有放棄羊群,沒有放棄希望,他依然努力的辨別著方向,辨別著可能回來的路……
這些羊可都是他的命根子,更是隊裏的寶貝啊,他心裏想的就是一定要把羊群完好無損的帶回來。可是暴風雪已經讓他無力回天了,曹陽光就這樣守護著羊群,依依不舍,不離不棄……
狂風暴雪整整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天放晴了,暴風雪過去了,寧靜、安詳的氣氛又重新籠罩了雪白的山川大地,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橫嶺莊”的人們待在溫暖的屋裏,他們不知道,這一夜曹陽光已經凍僵在了東山的一個山溝裏。
第二天,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給人們帶來無限的光明和溫暖。
周向東拿著掃帚在掃雪,嘴裏呼出的熱氣瞬間就變成濃濃的白霜,掛在眉毛上,帽子上。
當他來到羊圈的時候才發現,裏麵一隻羊都沒有了。難道昨天晚上有狼群趁著大雪下山了?周向東急忙跑到曹陽光住的屋裏。他喊了好幾聲也沒人回話。
曹陽光不在,這麽早,不可能趕著羊出去啊?雪地上別說人的腳印,連一個羊蹄子印也沒有啊?兩隻牧羊犬也不在,去哪了呢?周向東心裏很納悶。
一種不祥的預感向他襲來。壞了!周向東想,昨天下午下雪時就沒看到曹陽光回來,他馬上意識到問題嚴重了,急忙向大隊部跑去。
跑到大隊部時,周向東的棉襖都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他的眉毛上,頭發上結了厚厚的白霜。
“屬記,不好了,曹陽光昨天中午放羊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周向東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向傅屬記匯報著情況。
“你先別著急,慢慢說。”
傅屬記問明了情況。馬上召集大隊幹部、青年宿舍的小青年立即上東山去尋找曹陽光和羊群。
從馬號向東山走出很遠很遠,人們在東山的一個山溝裏,發現了走失的羊群。兩隻牧羊犬看到有人來了,立刻汪汪地叫起來,當它們看到了李元高,立即向人群這邊奔過來,兩隻狗用頭依著李元高的腿,用鼻子不停地在他身上聞著,用脖子靠著李元高的雙腿來回一遍遍地磨蹭著,那種信任和親切的動作讓人心裏感覺暖暖的。
不一會兒,兩隻狗高興地搖著尾巴,圍著李元高轉來轉去,看得出來一夜的暴風雪折磨的它們兩個也很疲憊。
人們從雪地裏扒出了已經凍僵的曹陽光。很多人看到當時的景象都難過的落下了眼淚。這個苦命的年輕人直到和暴風雪戰鬥到最後一刻也沒有放棄他的羊群,沒有放棄希望。
最後他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了他熱愛的大山。
一個生命就這樣結束了,讓蕭正他們敬畏蒼天是這樣的無情,讓蕭正他們感歎自然是如此的殘酷。
曹陽光的骨灰被埋在東山上,埋在他經常放羊去的那個小山坳裏。
傅屬記說,“曹陽光是大山的兒子,他屬於這兒,他在這裏會看著蕭正他們,會護佑蕭正他們‘橫嶺莊’這片美麗的土地。”
大山裏的一個故事。
“橫嶺莊”的北山上,有一個懸崖叫白狼崖。
據說在一百多年前,白狼崖上曾經居住過一家獵戶。夫妻老兩口都六十多歲的年紀,他們主要靠打獵為生。房前屋後也種一些糧食,蔬菜,平時老兩口一般不下山,一年到頭能下山三、五次,買點日常生活用品和酒。因為下山一次來回步行,要走兩、三天的時間,很不方便,所以老兩口基本上就在山上生活。
老兩口住的是茅草屋,茅草屋依著山崖而建,屋前有一汪泉水,汩汩噴湧,常年不會上凍,屋裏除了有一鋪火炕和一個鍋灶,還有一口水缸外,幾乎看不到什麽其他東西。偶爾有人上山采山貨,進到屋裏來歇歇腳,能看到幾張形狀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各種獸皮掛在牆上。
老兩口是河南人,三十歲那年逃荒來到這裏安頓下來以後,先後生了三個孩子,不知道什麽原因一個個都夭折了。
就這樣夫妻倆相依為命在大山裏已經生活了三十多年。還好,雖然夫妻倆都上了年紀,但是身體並無大礙。常年打獵、耕種的生活讓兩個人的身體都很健康。
男人每天扛著獵槍上山打獵,女人在家裏種地、種菜,操持家務,有時上山采點山貨,蘑菇、木耳、蕨菜之類的。
時間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夫妻兩人日常忙碌的歲月中,平靜的就像門前流淌的山泉,波瀾不驚、從容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