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四章 打牌
鬢角斑白的聖療師蹲下身,對三位昏迷不醒的劍士檢查完畢,回頭給了傑諾爾一個眼神。
傑諾爾頓時鬆一口氣,“這位的傷勢怎麽樣了?”
“傷勢很重,受到了足以致命的……咳,不過好在救治及時,不會有什麽大礙。”
波瓦斯突然記起這位傷員身上的劍傷,正是來自身後庫曼領隊泰武矛盾之手,於是趕緊改口。
泰武穆德一直緊繃的神情終於輕快了不少,那名劍士的傷勢,就像是一塊壓在他心頭的大石頭。
雖然當時那種情況下,自己的處理已經是最明智、最理智的選擇,誰都不知道那位能夠“附身”的神使究竟還有什麽手段,任何遲疑都會給其他人帶來更多危險,即便再來一次,泰武穆德依舊會全力以赴。
可畢竟都是自己手下的隊員,如果真出了什麽意外,泰武穆德還是會陷入深深的自責。
“現在還是不能有任何麻痹大意,一會兒所有人接受精神檢測,違令者就地正法!”
泰武穆德一聲令下,睥睨地看著周圍:“記住,我說的是所有人,不論職位多高,都不能有例外,必須要徹底排除敵人潛伏的可能。”
庫曼隊中隻有一位精神係大魔導師,還有兩位九級的魔導師,原本是為了防止在淵域中的持久戰,引起士氣低落或者其他精神問題。
隻不過因為時間太短,之前直麵神使的一場大戰也以慘勝收尾,士氣反倒有些提升,所以三人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現在終於能夠大展身手,三位精神係魔法師就差歡呼雀躍了,加上傑諾爾隊中一名精神係魔導師,總共四人的檢測隊伍算正式成立了。
看著四人興高采烈離去的背影,傑諾爾揉了揉臉,有些無奈道:“真的有用嗎?”
“有備無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呐。”泰武穆德揉了揉眉心,即便隻是虛驚一場,在傑諾爾及時反應下,將敵人未知的陰謀粉碎,但泰武穆德心情依舊有些沉重,也一直隱隱有些不安。
究竟是什麽能力,可以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完全瞞過自己與霍弗的偵查,悄無聲息、接連附身三人?
如此詭詐莫測的手段,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傑諾爾看了看時間,準備回去探查一下多拉貢的傷情,還沒轉身,就聽泰武穆德有些沉悶的問道:“當時你是怎麽確定,結界可以隔離對方?”
傑諾爾神情一怔,回道:“隻是一種直覺……老師曾經有過猜測,十二神使同樣受到了某種桎梏,所以之前漫長的歲月中,大陸上並未有他們太多痕跡。
隻不過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或許是淵域禁製的鬆動,使得神使能夠逐漸在大陸上展現全力……
不過按照出現在大陸上的神使位序判斷,基本是由低到高,所以老師覺得位序越靠前,受到的束縛就越大。”
泰武穆德皺眉道:“可這與之前的判斷有什麽關係?”
“我隻是覺得,單就目前遇到的神使,我們大體都了解了他們的能力,應該沒人可以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瞞過您與大師兄的精神力,對其他成員動手腳,所以對方多半是尚未出現的高階神使。”
泰武穆德目光一凝,聽傑諾爾繼續道:“通常來講,位序越高,實力越強,這已經是經過多次印證的事實。而一位至少位序在約瑟夫之上的神使,實力隻會比後者更強,如果不是實力尚未恢複鼎盛,根本不需要提前聲張……”
聽到這裏,泰武穆德心思電轉,已經明白傑諾爾的意思了。
現在可以確定,那位“附身者”,應該是前四位神使之一,之前一個約瑟夫已經險些仍整支隊伍覆滅,此時再來一位更強的,正常來說,他們應該毫無還手之力才對。
可對方卻用了一種看似荒誕挑釁的手段,直接現身在眾人麵前,而且沒有造成殺戮。
這些神使當然不可能是宅心仁厚的和平主義者,能讓他們沒有直接痛下殺手的原因隻有一個——
做不到。
傑諾爾正是判斷出這位神使的狀態有問題,雖然位列高位,甚至可以在眾人眼皮底下“附身”,但實則並沒有太大威脅。
或者說如果不及時切斷聯係,可能會造成一些後果,但傑諾爾當機立斷,直接啟動了原本對神使並沒有太大效果的結界,直接命中關鍵,這才遏製了後續可能的威脅。
想到這裏,泰武穆德對這個年輕獸人越發欣賞了。
身為安東尼與遲小厲的弟子,這種身份與殊榮,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天賦方麵自不用說,不用十年,必定會位列大魔導師之序,而且絕不會隻是一個普通層級那麽簡單。
為人處事也極為老練,麵對危險展現出的決斷能力,完全不像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如果說泰勒是這年青一代最耀眼的太陽,璀璨的光芒足以遮住其他人的光輝,傑諾爾就是那一刻倔強不屈的明星,即便在白天,依舊能夠散發出光輝。
這樣兩名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前者自不必說,未來注定成為利亞乃至整個大陸最著名的君王,後者立場暫時還未穩定,卻是一個值得拉攏的目標。
而且傑諾爾與庫曼之間,本就有斬不斷的聯係,與安東尼一脈的關係,更是可以拿來打親情牌。
(隻可惜這個性格……與安東尼大師一樣,總是有些悲天憫人的慈悲,很有可能在未來與瓊斯陛下的政見產生矛盾……)
泰武穆德一時陷入兩難的境地,安東尼一脈在庫曼的影響力實在太大,幾乎涉及了方方麵麵,雖然在大部分理念上遵循皇室的意見,但也常有違命不遵的時候,這點一直讓瓊斯十三世頗為頭痛。
皇室是不可能放棄這麽一股力量不用,卻又不敢重用,以免將來再出現一位安東尼這般名望滿天下、一言一行都對朝政產生影響力的強者。
當年的安東尼,對於權力並沒有興趣,所以瓊斯才能壓抑許多不滿,違心的施行一些政策。
可沒人能夠保證,安東尼這些徒弟中全都不具野心。
泰武穆德可不希望,將來再出現一個能夠與朝廷分庭抗禮的勢力。
照目前來看,如果非要挑一個安東尼派係的“代言人”,霍弗是個很好的選擇,傑諾爾卻未嚐不能是第二手準備。
如果能夠讓傑諾爾對庫曼皇室親近,除了他在安東尼一脈中的影響力,也能間接拉近與遲小厲之間的關係。
自從得知十年前曾錯過與這位天才魔法師接近的機會,瓊斯就不止一次懊惱過,可惜之後無論如何示好,也得不到遲小厲的青睞。
現在如果成功拉攏到他的徒弟,就算遲小厲性格淡薄,在一些關鍵的時候,總歸還是要幫自己人一把,這就無形中會給庫曼帶來一層天然的保護。
當然,這些想法隻是泰武穆德自己琢磨的,但身為內軍統領,他對帝心的把握還是有些自信的,知道如果自己能促成這件事,瓊斯陛下定會龍顏大悅。
想到這裏,看著傑諾爾告辭離去的背影,泰武穆德趕緊喊道:“傑諾爾,等會兒我會讓隊內最厲害的聖療師過去看看,略進綿薄之力也好。”
“有勞了。”
傑諾爾回頭,十分誠懇的衝泰武穆德頷首致謝。
(還是與利亞走的太近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不過眼下這種情況,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多拉貢出事……)
泰武穆德轉身坐下,嘴唇翕動,快速在心裏思考著。
……
精神方麵的測試,在洞穴中如火如荼的展開。
作為負責人,枚德菲爾與凱德拉兩人首先做了表率,經過幾輪測試後,證明自己沒有問題,然後便按照職位高低,由上到下展開排查。
畢竟級別越高,掌握的權限與職責越重要,他們要是有問題,會給整個隊伍帶來難以想象的危險。
傑諾爾暫時沒有心情去觀看檢驗,從岡本、岡門住處出來後,很快來到一處特殊結界加持的洞穴門口,證明完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推門進去。
“嗯?您兩位怎麽也在?”
見到桌旁兩個熟悉的身影,傑諾爾略感意外道。
岡本輕抿一口茶,笑道:“前不久在利亞時,為了鍛造器具,跟這位龍王借了一點‘火’,算是承了他一個情,這不聽說他傷的很重,所以過來看看。”
旁邊塞了滿嘴漿果的岡門也插話道:“似啊似啊……炎龍吐息的溫度絲毫不遜於地脈,還附著了魔法之力,對鍛造方麵可謂事半功——哎喲!你打老子幹嗎!”
岡門捂著頭站起來,一臉憤怒的瞪著弟弟。
岡本不屑一顧的斜瞥一眼,噴道:“這裏是休養的地方,你吼個屁?真不該讓你進來。”
岡門麵色一囧,這才想起後麵還有位昏迷的傷者,旁邊兩個聖療師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但礙於兩人身份不敢說出來,隻能悻悻的衝傑諾爾一笑,重新坐回去吃自己的水果。
傑諾爾目光中泛起些許擔憂,用眼神向兩位負責護理的聖療師詢問,卻得到了搖頭的回複。
“隻能讓遲小子把把脈了……那兩個年輕人說,老巫婆之前來過,結果走的時候那張褶子臉比打了霜的茄子還皺。”
岡本歎一聲氣,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傑諾爾眉頭一挑,有些驚喜道:“格格大巫婆婆也在?”
“整天把自己鎖在屋子裏搗鼓毒藥,比我們哥倆還自閉,在隊裏這麽久都沒跟人說過幾句話,門口的護衛都被毒倒好幾個,那邊現在是沒人敢靠近了。”
岡門臉上浮現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岡本從傑諾爾臉上看出了他的想法,搖頭道:“不用去了,你知道老太婆的性格,不稀罕別人上門拜訪,要是真有辦法,出了結果肯定會第一時間過來。”
傑諾爾心頭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再次落空,看著內洞懸掛的那層簾子,目光中多了幾分惆悵。
“這就是命運呐……”
“嗯?你什麽時候也信命了。”岡本打趣一句,沒關注傑諾爾的神情變化,笑道:“這點可不像遲小子,他可什麽事都敢做,從來隻相信自己……放心好了,這裏這麽多聖療師,又有老婆子把關,把命吊住絕對沒問題。”
“希望……如此吧。”
傑諾爾恍惚的回過神來,先前那種微妙的迷茫感消失不見,他甩了甩腦袋,卻忽然有些記不得先前說過什麽。
(關心則亂……看來我也該休息休息了。)
傑諾爾這才想起,自從成為臨時隊長,到與泰武穆德匯合的這幾天,自己幾乎完全沒有休息過,心頭頓時湧起一股疲勞。
就像之前因為泰勒和多拉貢,心中一直有口氣吊著,結果現在想盡一切辦法,也無可奈何,不過好在問題不會繼續惡化下去,心神頓時鬆懈,一直壓抑的勞累感全部返了上來。
“你在擔心那個女娃娃?”
岡本終於注意到傑諾爾神情有些不對,稍微一想便明白怎麽回事,略帶關懷的問了一句。
傑諾爾點點頭,扶著桌沿坐下,輕輕揉捏眉心,想要驅散那抹越來越強烈的疲憊。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自責也沒用。”
岡本以為他在為之前的事耿耿於懷,安慰道:“更何況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你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做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就算想再多也無濟於事。剩下的心,讓你老師這些個高的操好了。”
傑諾爾勉強咧嘴一笑,深吸幾口氣,頂著桌上的茶杯看了半晌,才開口道:“是該放鬆一下了。”
“這就對了,等會你回去休息……”
“兩位打牌嗎?”傑諾爾突然問道。
岡本錯愕了片刻,一臉疑惑:“怎麽突然想打牌了?以前也沒見你有這個愛好啊……”
“不知怎麽就是突然想玩牌了。”
傑諾爾笑笑,下意識摸向腰間,掏出一副嶄新的紙牌。
岡門有些意外,笑道:“你連家夥什兒都隨身攜帶了?”
傑諾爾麵色一怔,隨即將牌在桌上抹開,笑道:
“嗯……許多年的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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