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九章 地脈
“怎麽回事?”
護衛的慌張樣子,讓泰武穆德有些不喜,聲音不免嚴厲了幾分。
自從來到這處地窟後,兩位打鐵匠便像是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對於周圍的土壤環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時不時便會來一次“失蹤”,結果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原來是獨自進入那些尚未探索的未知洞穴。
岡本曾不止一次說過,這裏的岩石成分極其特殊,可以作為上好的磨刀石,同時還有一些黏土能夠用於器械修複,許多品種甚至是大陸上從未見過的。
泰武穆德本身就是一位劍癡,所以對於兩位“火神”這種執著與狂熱感同身受,假如有絕世劍術擺在自己麵前,那還不是像piao客眼前tuo光溜溜的美好胴體,哪能按捺住內心的渴望?
所以一來二去,對於這倆兄弟時不時消失,泰武穆德都習以為常了,加上大戰剛剛過去不久,暫時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隻要避開夜間行動,多半不會有什麽問題。
更何況之前約瑟夫那一戰,給他們確實造成了不小的損失,許多劍士的佩劍都有一定程度的損耗,有的甚至幹脆斷成幾片。
雖然攜帶的修補庫存十分充裕,但其中也包含了利亞與拜迪的部分,之前匯合後三方便將所有材料交於兩位火神之手,現在倒是全在自己隊伍中,可泰武穆德不敢隨意動用,以免之後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補充損耗的最好辦法,便是就地取材,泰武穆德樂得兩位火神自己搗鼓,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平日多派了一些人手,加上岡門岡本兩兄弟自身實力就不弱,對付一些突發事件絕對遊刃有餘。
眼前慌張不安的護衛,便是派去保護的人員之一,泰武穆德差不多能夠想通整個過程,恐怕是兩位火神大人又在什麽地方發現了“寶貝”,獵奇心切,顧不得跟這些護衛通報便自己行動。
畢竟岡門岡本不是庫曼的人,追根究底屬於遲小厲個人拉來的強援,泰武穆德也不敢全天派人跟著,萬一引起兩位的不滿,讓他們感覺自己被監視了,一怒之下以後再也不給庫曼鍛造修補,可就太令人頭痛了。
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這些技術人員——泰武穆德身為劍士,自然清楚在這種環境下,一位優秀鑄造師的重要性。
“岡門、岡本先生也在這裏?”傑諾爾臉色一喜,之前在巫毒之森時,就常常拜訪那位老鐵匠。
這兩位矮人兄弟雖然性格天差地別,一個麵冷心熱,一個看上去沒個正經實則內心精細,相處時間長了,傑諾爾卻跟兩人相處融洽,差不多都成了忘年交。
此時聽到“老友”在隊伍中,傑諾爾自然欣喜,隻不過想到劍士先前的話,不免疑竇叢生,目光中隱隱有些擔憂:“泰武穆德大人,他們二位……”
“應該是出去尋找新奇材料了,之前常有發生,不是什麽稀奇事。”
泰武穆德擺擺手,知道這位遲小厲的徒弟,與巫毒之森那些深藏不露的鄰居們關係匪淺,未免引起誤會,衝那位護衛使了個眼色:“到底怎麽回事。”
“就在幾個祈時前,卑職奉命守在兩位大人的門前,之後便傳來了拔營離開的消息,我便敲門示意,結果等了半天沒有人回應,進去後……就發現二位大人消失不見了。”
聽到這裏,泰武穆德才稍稍重視起來,眉毛一挑道:“你一直守在門外?”
“是,從未離開過。”
護衛回答的斬釘截鐵。
泰武穆德沉吟片刻,問道:“可有在門外注意到什麽異常氣息或者聲響?”
這兩名護衛都是精挑細選出的好手,實打實的劍神強者,如果真有什麽異常實情發生,不可能會毫無察覺。
加上兩兄弟的住處差不多在整個營地的中心,基本杜絕了有人偷偷潛入的可能。
泰武穆德自覺自己是問了句廢話,結果也不出所料,護衛十分肯定道:“卑職可以保證,絕對沒有任何異常,隻不過……因為您下令不能冒失,所以卑職不敢探查屋內動靜。”
泰武穆德點點頭,這確實是他的命令,也是對兩位火神的尊重。
如果在自己屋裏,還要時不時受到護衛的精神力掃視,換做誰恐怕都會不滿。
“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嗎?”
見泰武穆德神情雖然凝重,卻沒有任何慌亂,似乎尚在掌握之中,傑諾爾便知道其中可能有蹊蹺。
泰武穆德苦笑道:“這裏似乎有不少適合鍛造的素材,所以兩位火神大人時不時就會外出探索,之前已經有過幾次行進過程中突然‘失蹤’,隻不過……在自己屋裏消失,倒是頭一次。”
傑諾爾從話裏也明白這位首領的難處,如果換做自己,全程跟在兩人身邊不會有任何問題,可庫曼這些人畢竟關係尚淺,對兩位火神大人的照顧,在某些方麵隻能束手束腳。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能結一份不深不淺的情誼就夠了——泰武穆德原本的打算,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進過房間嗎?”泰武穆德揉了揉眉心,看向那名護衛:“有沒有發現傳送陣或者通道之類的東西?”
“烏裏克還守在門外,我們沒敢貿然進去,所以第一時間過來向您請示。”
泰武穆德回望一眼,傑諾爾也不推脫,點點頭:“一起去看看。”
……
岡門揉了揉眼睛,覺得頭有些脹,心下不免納悶,自己明明打了一個小盹,怎麽還越睡越迷糊呢?
“起來。”
一道冷哼從旁邊傳來,緊接著岡門就感覺自己屁股下麵那瓣挨了一腳,當即慘叫著從地上彈起,惱羞成怒道:“你這混蛋!哪有敢這麽對自己兄長的……”
“別廢話,睜眼看看旁邊。”
岡本一臉冷漠,眼睛都不轉一下,似乎根本不想看那個跳腳咒罵的哥哥一眼。
岡門咬牙切齒正要抱一腳之仇,結果餘光瞥到周圍,瞬間愣住。
“這、這是哪裏?”
仿佛是對這句話進行回應,原本黯淡的空間驟然明亮,映照出一片通紅的赤色世界。
兩人腳下是一塊麵積不大的黑岩,質地堅硬,整體呈現出一種像是被火燒過過的顏色。
而黑岩下方,則流淌著赤紅滾燙的岩漿,不時還會有拳頭大小的氣泡浮出。
可令人奇怪的是,明明身處這樣一種環境,兩人卻沒感到絲毫悶熱,就仿佛那些岩漿不過是些幻覺。
“到底怎麽回事……”岡門抓了抓稀疏的頭發,有些不明所以,走到黑岩邊緣,蹲下身想要試試那岩漿的溫度,結果剛一觸及表麵,指尖便毫無預兆的傳來一陣刺痛,驚得岡門趕緊把手縮回來。
岡本麵色古怪的看了兄長一眼,指尖根本沒有任何異常,可岡門卻一臉齜牙咧嘴的表情,明顯是真的吃痛。
“這岩漿有古怪!”岡門抱著手指吹了半天,結果連一點傷痕都沒有,也非常納悶:“表麵感覺不出哪怕一點熱氣,結果真正碰到卻又像是高爐外壁,燙的不行,偏偏又沒留下一點痕跡。”
岡本走到岩漿旁,先是在岩漿表麵試探了一番,身為整個矮人族乃至全大陸最厲害的鍛造師,岡本對於溫度的感知已經達到了極為驚人的地步,所以能夠非常肯定,岩漿上方確實沒有任何熱氣。
“嘶——”
岡本不信邪的探出手,結果真的跟自己哥哥說的那樣,僅僅隻碰觸一瞬間,指尖就傳來無比清晰的灼燒感。
幾十年的鍛造生涯,讓岡門岡本兩兄弟早就練就一雙極耐高溫的手,結果這岩漿的“溫度”竟是明顯超出他們的認知範疇,連半秒都無法忍耐。
看著自己安然無恙的手指,岡本沉思幾秒,才緩緩道:“看來……這應該是某種極高明的幻術或者精神魔法,我們見到的景物,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真的。”
腳下堅硬的岩石,觸碰極熱的岩漿,已經不是簡單的幻術能夠做到了。
而且兩兄弟之前一直呆在房間中,醉心於剛剛發現的一種奇特礦石,很久都沒有進展,結果一打盹的功夫,竟然來到了這處奇特空間。
“是神使?”
岡門極沒出息地湊到弟弟身旁,小聲問道。
“應該不是。”岡本皺眉道:“我們的房間在整個駐地中心位置,要真有神使闖入,其他人不可能沒有一絲警覺……更何況你我兩個糟老頭子,不過會打打鐵,人家有什麽必要優先針對?”
“那為什麽會……”岡門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接著臉上浮現出一抹恍然的表情:“對了!會不會是那塊石頭有問題?”
經這麽一提,岡本瞳孔一縮,下意識摸向戒指,將裏麵的存貨一股腦倒了出來。
結果一直到腳下快沒有立足之地,仍舊沒找到想要的東西。
“石頭不見了。”
這句話仿佛是印證了岡門的猜測,兩兄弟同時沉默下來。
半晌,岡門才苦笑道:“你看,我早就說那石頭有古怪吧?”
岡本鬱悶的抓了抓胡子,抬頭瞪了一眼,“當時你不也看上了?現在放什麽馬後炮——”
岡本突然歪起腦袋,側著耳朵聽了片刻:“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好像是……打鐵聲?”岡門仔細分辨了一陣,似乎有些無法確定。
“是從那邊來的。”
岡本指了一個方向,隻是猶豫了一瞬,跟岡門招了招手,兩人一齊向那邊靠近。
隨著距離臨近,極有節奏的清脆響聲也越發清晰,越來越多的怪石也出現在兩人視野中。
岡本的視線停留在附近的一塊頁岩上,臉上露出一絲古怪:“有沒有注意沿途的這些石頭……無論顏色質地,都不像是這裏天然形成的。”
“你小點聲!”
岡門嚇了一跳,白了旁邊似乎毫無顧忌的弟弟一眼,確認遠處的聲音節奏依舊,才稍稍安心,點頭道:“種類都不一樣,有很多裏麵似乎還包著金屬……”
岡門走到最近那塊約有半人高的石柱旁,用堅硬的指甲在上麵使勁刮了一下,表麵的岩灰掉落,露出其中黝黑鋥亮的金屬光澤。
“這是什麽材料?”岡門見獵心喜,沒想到竟然是之前從未見過的金屬,頓時就想將石柱從地上拔出,裝進戒指中帶回去細細研究。
結果抱了半天,石柱卻紋絲未動,氣的岡門小聲罵了幾句。
“別白費力氣,這裏的東西很有可能都不是真實存在的,就算你能拔出來,也未必可以帶走……還是先去拜訪這裏的‘主人’吧。”
岡本盯著遠處的黑暗,那片火光都無法照亮的區域。
周圍的場景帶給他一種熟悉感,這種地脈深處鍛造的技術,是矮人族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借助天地之力,能夠打造出遠超尋常火爐的神兵利器。
兄弟倆所掌握的“火神爐”,就是在這種地埋鍛造基礎上衍生出來的。
隻不過地脈實在難尋,而且極不穩定,在這裏鍛造風險太高,而要想打造一柄神兵,往往需要幾十日乃至數百日的時間,曆史上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位矮人族的能工巧匠,就這麽無聲的死於地脈噴發,連屍骸都找不到。
所以這種地脈鍛造的技術,早就在數千年前失傳,原因很簡單——能夠利用地脈熔岩能量的匠人隻有鳳毛麟角,本來就少之又少,加上地脈天然的危險,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死掉。
相傳秘劍的製造就與地脈息息相關,這也是為何現今已經無法製造秘劍的原因。
而身為現今矮人族鍛造技藝最強的岡門岡本兩兄弟,就將打造出一柄上品秘劍作為終生追求的目標。
所以在經曆最初的內心震動後,隨著與那一陣陣熟悉的鏗鏘接近,岡本的心跳也不由加速起來。
這裏的環境、氛圍,與部落中流傳下來的文獻何其相似!
就連一向跳脫的岡門,此刻也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強壓下心頭的激動,與弟弟慢慢走過那最後一根石柱——
一個簡易的鍛造台,一個衣著簡單的矮人,出現在兩人麵前。
那極有節奏的鏗鏘脆鳴,便是從台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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