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六章 地下(四)
“皮爾哥,這個麥克斯韋很有名嗎?”
見皮爾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索菲婭對這位“血雨屠夫”產生了一點興趣。
“放在雇傭兵這個圈子裏,麥克斯韋算是其中比較有名的一位了。”
皮爾將筆記一放,韋恩在前序中提過,除了特殊情況,整個黑暗空間不會有危險,雖然不可盡信,但眼下他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所以也不急著往後搜尋線索,幹脆解釋道:
“之前在軍中聽一些將領閑聊時,提過近幾十年比較有名的雇傭兵團長,其中排在前幾位的,雖然實力出眾,無不名震一時,但因為性格等方麵的原因,到了最後毫無例外被各國通緝,最後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至於麥克斯韋……距離這些‘名人’可以說隻有一步之遙,如果不是在接下某次任務後突然失蹤,或許現在他也已經上了各國的必殺名單,又或者被迫成為‘守墓人’中的一員了。
因為這種特殊身份,越是有名的雇傭兵,手上所累積的血案也就越多,仇家自然更是不計其數,到了後期,個人實力再強,在國家武器麵前也不過是一層脆紙。
前路渺茫,再加上容易受到各方針對,現今的雇傭兵,大多都在累積一定名氣後選擇‘轉業’,他們有的直接接受國家招安,有的則經過一係列改頭換麵,成為某些公會的高層人物,也有的幹脆接受大貴族庇護,同時擔任他們的打手……
咳,扯得有些遠了……說回麥克斯韋,這個人可以算是上一代雇傭兵的末裔,也可以說是雇傭兵中轉變思路的第一代人,既有野心,也有實力,在失蹤之前,他已經秘密聯絡過許多‘下家’。
從這本筆記來看,麥克斯韋最終選擇了那個‘城主’,卻沒想到這收官之戰,竟然成了他最後一戰……”
“等等。”
索菲婭聽了半天,忍不住打斷道:“皮爾哥,我就想知道這人的實力有多強。”
皮爾略一思索,答道:“這麽講吧,如果拿你相熟的人進行比較,他就算比不上萊茵哈特,應該也是查克理夫這種層級的高手。”
“哦……”索菲婭恍然道:“這麽說我就明白了嘛,繼續讀後麵的內容吧。”
皮爾搖了搖頭,由著索菲婭的性子,翻開了下一頁。
……
加上我們這批,現場已經集合了二十二個人,這也應該是探險隊的最終成員了。
一個身材絲毫不遜庫阿爾的大漢(科麥斯後來告訴我他叫德熊,來自臨鎮一個有名的公會,真是人如其名),從隊伍中走出來,他到的比我們更早,所以我不清楚他和麥克斯韋之前是否鬧過什麽不愉快。
總之,德熊毫不克製自己的劍氣外放,拖著那把幾乎有他三分之二身長的巨劍,一臉挑釁走到麥克斯韋身前,居高臨下的笑道:“喂,聽說你小子就是那個‘血雨屠夫’?還是咱們這支隊伍的老大?”
正在和城主管家交談的麥克斯韋,恐怕早就感覺到了德熊臨近,不過直到他說完,才慢慢轉過頭,一臉平靜的點頭道:“是我,有什麽問題嗎?”
“哼哼。”
德熊突然呲了呲牙,將巨劍重重拍在麥克斯韋身前,“老子是‘真理教義’副會長德熊,廢話不多說,既然你想要當咱的老大,就必須——”
“跟你過過招?”
德熊散發的戰意,恐怕在場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拋開那惡劣的性格外,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位實力出眾的劍聖,如果在一對一情況下,我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然而麵對這種赤裸裸的挑釁,麥克斯韋隻是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
德熊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既然你明白,那就——”
德熊的話還沒說完,我就聽到“嗤”的一聲。
一直到血線從他脖頸激射,那顆仍舊掛著獰笑的碩大人頭分離,身體轟然倒地,我才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
麥克斯韋的突然出手,震驚了在場所有人,從科麥斯與庫阿爾的眼神中我能看出,不隻是我,連他們都沒有看清麥克斯韋的動作。
至於站在場地中央的劊子手,原本背在身後的右手,不知何時搭在了劍柄上,而他的眼神也一如之前那般冷淡。
麥克斯韋就這麽環顧了周圍一圈,跟他對視的刹那,一股莫名的恐懼湧上我的心底,我甚至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這當然不是因為我膽怯,那種仿佛蔑視生命的視線,任誰看了都會不寒而栗。
好在很快麥克斯韋就扭過頭去,向那位負責分配裝備的管家問道:“現在變成二十一人,應該沒有問題吧?”
不愧是那位城主大人的管家,即便遇到這種突發情況,也隻是短暫的露出驚訝,隨後苦笑著搖搖頭。
“如果還有人跟地上這人有相同的想法,現在可以提出來。”
對於這個問題,在見識過麥克斯韋的手段後,自然不會有哪個白癡再提出質疑。
德熊的屍體很快被人清理掉,現場不留絲毫痕跡,似乎根本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不過我想所有人都跟我一樣,對這個名聲在外卻其貌不揚的小個子,已經有了清楚的認識。
當然,在後來的路途中,隨著互相了解的深入,我對麥克斯韋的印象又有了一定改觀,總結起來,就是隻要不輕易冒犯他,這位隊長和一個健談的朋友也沒什麽兩樣。
而拋開實力之外,麥克斯韋絕對也屬於那種能屈能伸、胸有城府(也可以將之形容為‘陰險’)之人。
在我們經過三門城安檢時,稍微出了點意外,那個守成官是個貪得無厭的混蛋,在管家繳納了“孝敬費”的情況下,仍舊百般阻撓。
就連我這種好脾氣的人,當時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動手,如果不是麥克斯韋攔著,恐怕我們已經跟守成的士兵打起來了。
結果麥克斯韋又補交了一大部分財物,這才順利出城。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很震驚,這種行動方式完全不符合我們所了解的那位“血雨屠夫”,畢竟德熊的屍體半天前還是熱乎的,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忍氣吞聲了?
原本我以為是管家的意思,動起手來太容易招人耳目,結果半路上麥克斯韋突然提出駐紮休息,之後的一個祈時,我沒在營地周圍見過他。
等重新啟程時,麥克斯韋又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也沒解釋這一個祈時高低做了什麽。
總之,在到達下個城池之前,我們專門盛裝貴重貨品的地龍車裏,莫名多了一堆金銀珠寶。
想來那位貪得無厭的守城官,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
念到這裏,皮爾再次停了下來,立刻讓聽的津津有味的索菲婭有些不滿:“怎麽不念了?多有意思的遊記……”
皮爾忍不住敲了一下機甲外殼,嗔笑道:“你真當這是故事書了,聽上癮了啊?好歹也分一下場合。”
皮爾揚了揚手中的筆記,快速往後翻幾頁,大致看了幾眼,道:“後麵都是些關於探險隊部分成員的描述。
能夠看出這位雇主的準備還是比較充分的,除了負責戰鬥的劍士與魔法師外,隊伍中還有一名聖療師、一位精通藥理學的巫師,以及擁有豐富野外經驗的獵人……
不過除了麥克斯韋,筆記中其他人的名字,我一概都沒有聽過……想來不會有什麽重要信息,為了節省時間,咱們就直接跳過吧。”
索菲婭縱使有些不滿,還是點了點頭。
……
八月二日。
在凱德尼爾度過了極其無聊的兩天,我們終於等到了“守墓人”進城采購生活用品的商隊。
不得不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真理,即便是對向來以作風嚴謹、一絲不苟著稱的“守墓人”,同樣有用。
當然,或許也是因為帶隊采購的不過是外圍成員,對於這些人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原則性可言,在收下一份不菲的賄賂後,便欣然答應讓我們跟著隊伍出城。
不過這確實為我們省下不少麻煩,畢竟一支藏龍臥虎的隊伍,如果不分散開來,走到哪裏都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在出城的時候,管家先生便與我們告別,接下來的路,就由麥克斯韋全權負責了。
說實話,在踏入這片充滿神秘氣息的森林時,我的心情既興奮又忐忑,不過一想到妻子和孩子們的臉,一股莫大的力量便從胸口湧出,讓我充滿勇氣。
等等……前麵似乎到了跟商隊分別的岔口,今天的日記就到此為止吧。
??
八月四日。
天哪!
一想起昨天那些驚心動魄的場景,我就有些後怕。
我得承認,之前對於“守墓人”的評價實在是太低了。
跟商隊分別之後,比克(隊伍中的獵人)帶我們離開大路,沿著茂草叢生的“小路”前進。
這些小路,其實都是大型魔獸留下的痕跡,這其實也在變相提醒我們,進入森林之後無論何時都要保持警惕。
沒過多久,我們便遭遇了一群森林魔狼的襲擊,這種魔獸的等級不算太高,我們自然可以輕鬆應付。
不過麻煩事卻在之後接二連三的登門。
即使到了現在,我依然不清楚“守墓人”是通過何種手段發現了我們的蹤跡,總之在遭遇那夥魔狼之後,沒過多久,我們就遇到了第一批“守墓人”小隊。
麥克斯韋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支七人組成的小隊,他們似乎已經跟了一段路程,並且已經派出同伴回去拉援兵。
雖然我們有能力解決掉這支小隊,但對方的垂死掙紮,或許會拖延不少時間,所以麥克斯韋果斷放棄了纏鬥,在逼退他們之後,直接向最近的淵域邊緣疾行。
這段時間可謂是爭分奪秒,沿途我們明顯感覺到越來越多的氣息正在從四麵八方圍攏,其中甚至有數道氣息,強度絲毫不弱於麥克斯韋。
雖然我們有比克這位叢林行家做向導,但很顯然這些守墓人對森林更加了解,緊緊過了十分鍾,我們便遭遇到第二支隊伍攔截。
這次對方足足有十二人,為首的那個劍士要求我們停止前進,並自報家門。
我們聽過那些被守墓人攔下的探險隊的下場,自然不會傻到照辦,所以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這次戰鬥有不少人都受了傷,因為麥克斯韋下令,不允許殺掉他們中的任何一人。
這樣既可以減少守墓人的仇恨,也能讓傷員拖延後續追兵的步伐。
不過對方顯然不是我們留手就能輕易對付的,這些守墓人各個實力高強,而且打起來悍不畏死,就連瓦爾納都在交手中受了不輕的傷。
最後,還是麥克斯韋連斬兩人,才為隊伍打開了缺口,不過因為包圍網收緊,我們不得不改變路線,選擇迂回方式前進。
之後的追逃過程既驚險又刺激,如果要詳細寫下來,恐怕會費不少篇幅,所以我就直接省略了。
總之,當我們在守墓人圍堵下,成功抵達淵域邊緣時,隊伍竟然奇跡般的沒有人員減損。
受傷重的是庫爾斯克,他險些被一個精通短劍的刺客從高處割掉腦袋,不過在聖療師的幫助下,總算是保住了性命。
第一次親眼看到淵域,並且還是在如此近距離之下,大家的心情都忐忑無比。
我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眼前的景象,它就好像一個……畫在地麵上的黑色圓圈,無論是視線還是精神力,都無法穿透表麵探索下麵的世界。
這種對未知的恐懼,籠罩在整個隊伍之中。
不過後有追兵,我們也沒有時間調整心情,麥克斯韋取出事前準備好的卷軸,強行在淵域表麵那層不明正體的結界打開了一個豁口。
當然,這個豁口存在的時間極其短暫,甚至不給我們絲毫猶豫的機會,由麥克斯韋帶頭,我們接二連三的跳了下去。
進入淵域的過程,就好像在一層凝固的豬油裏不斷下沉,四周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雖然仍能保持呼吸,但精神上的壓力卻給人帶來一種持續的窒息感。
好在這種糟糕的體驗沒有持續太久——
當周圍的視野突然明亮起來時,我知道,我已經踏上了另一片陌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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