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九章 雪巔之戰(十五)
聽到納烏拉的宣言,圖依的第一反應是——
臥槽,這混蛋又要耍什麽炸?!
雖然因為先前的“覺醒”,圖依已經克服了潛意識中對於納烏拉恐懼——確切來說,是對自己所施加的“這個對手是無法戰勝的”類似暗示。
從結果上來說,圖依損失了用於限製能量流失的“外殼”,也就是原本的“人”形態。
而現在這種相當於“裸露”的狀態,每時每刻都會造成無端的魔力損耗,其主要原因則是過於純粹的能量體,哪怕僅僅隻是與空氣接觸,這件事本身就能造成一種單向輸出浪費。
這種犧牲所換來的,則是圖依在短時間內魔力流轉速率的巨幅提升,同時獲得部分操控周圍空間的能力。
這裏的操控空間,與遲小厲的空間魔法有著本質區別,圖依所能掌握的範圍,隻不過是其魔力延伸的極限,在這一區域內,通過施加緊密不斷的魔力輸出,達到了類似改變空間特性的強大能力。
落實到圖依所掌握的魔法上,就形成眼下這種隻要稍稍貼近、就連附著納烏拉劍氣的長劍都能損壞的高熱區域,其威力更是遠勝於圖依曾經使用的十級魔法“熔岩煉獄”。
而在這種情況下,圖依大可放心進行近身戰,在絕對領域麵前,納烏拉最多也隻能到達她十米範圍之外,再靠近一些,納烏拉的護身劍氣便會不攻自破,瞬間蒸成一灘爛泥。
不過納烏拉仍舊以極為強悍的忍耐力,以及層出不窮的刁鑽劍技,多次突破這道防線,其中僅有一次是借助“空間斬”開辟一條通路,越過十米範圍的底線進行近身攻擊,除此之外,大多都是以同點連斬的形式,通過累積傷害達到這一效果。
經過這一輪亡命交手,通過對納烏拉行為的判斷,圖依漸漸掌握了一些情報。
首先,空間斬作為損耗巨大的招式,以現在的情況,納烏拉應該也用不了幾次,否則他大可采取更為有效的手段,而不是現在這般以傷換傷的形式。
其次,納烏拉肯定還藏有其他手段,甚至包括已經被大多數成員否定的“劍域”,這也是圖依最為提防的一點,在未知情況下,姑且還是當做其理論上存在為好,一旦疏忽大意,或許納烏拉就能憑借劍域突破自己的最終防線。
當然,納烏拉也可能藏有其他類似於之前“奔若雷”的招式,圖依猜測這應該是波魯什家族曆代相傳的秘劍術,而如此一個超級家族,其遺留下的劍技,絕對不會隻有一招。
所以對於納烏拉現在做出的“最後一擊”宣言,圖依心中仍舊抱有極大的懷疑。
之前納烏拉就是利用心理戰術,讓自己先是認為他要用某種秘技,等拉開距離,又佯裝這番,借此誤導她放鬆警惕追擊,最後以雷霆手段折返,釋放出真正的秘技。
納烏拉從最開始做的就是放手一搏的打算,過程中的真真假假,不過是迷惑自己的手段。
可有著這一前車之鑒,圖依不得不考慮,對方或許也將這種心理考慮在內,清楚自己不會向上次那般大意,所以根本沒有準備決戰,看似氣勢如虹,實則不過是為準備逃跑做鋪墊。
不過這點顧慮,很快在圖依意識到一件事後,直接被否決掉——
經過先前的一係列戰鬥,此刻兩人的位置,較最初整個調換了一下。
也就是說,現在在她身後千米之外,就是那個女人的藏身之處。
圖依當然不會做出先去解決女人這種愚蠢的決定,且不說暫時不清楚女人身上反製魔法的威力與範圍,單單背對納烏拉就是一種極其愚蠢的行為。
不過這樣一來,納烏拉想要返回那一邊,帶著阿汶一同撤離,就必須硬抗她的攻擊——
當然,圖依也考慮過納烏拉放棄女人,獨自一人逃走的可能,但依照他先前的行動模式,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就算真這麽做,她也有信心在對方找到空間傳送通道之前攔下。
“既然不是想要逃跑……這次依舊是來真的。”
圖依嘴角微微翹起,雖然繼續拖下去對自己有利,但她也不介意速戰速決的方式,畢竟在瞬間恢複能力上,盡管經過削弱,能量體的恢複速度依舊遠勝於秘藥所帶來的效果。
而在一瞬間可能決出勝負的緊要關頭,這一點,幾乎可以左右最終結果。
納烏拉維持著蓄劍狀態,突然開口道:“其實我一直在提防底下的那兩個巨人。”
納烏拉神情極為專注,正色道:“不過戰鬥至今,從你的行動中判斷,似乎還暫時無法調遣那兩個巨人……或者也有可能,它們還是未完成品,你對它們的控製力有限,要不我實在想不出其他你會放著兩個大殺器不用的原因。”
圖依嫣然一笑(在納烏拉的視野中,這種笑容因為能量體模糊的五官扭曲,而變成了一種極為猙獰的表情),道:“難道就不能是妾自信,憑一己之力就能擺平你?”
“如果你最開始就是現在這種狀態,我信。”
納烏拉抬起左手,輕輕晃動食指:“現在的你,沒有對我的‘恐懼’,可對於之前的你來說,如果有這種捷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使用。”
圖依冷哼一聲:“告訴你也無妨,這兩個冰霜巨人還沒有完成最終步驟……至於它們的最終形態是什麽,又將用於什麽地方,這個答案,等你死後,在下麵慢慢探索吧。”
“喂喂,別這麽絕情啊,既然我都快死了,就不能大發慈悲的透露一二?”
納烏拉以一種無賴的語氣抱怨道,同時手中長劍微不可查的顫鳴了一下,仿佛藏於鞘中的澎湃劍意已經達到飽和,隨時會傾瀉而出。
圖依這次沒有開口,直接以實際行動做了回答。
“兩極扭轉——”
沒有任何吟唱前兆,納烏拉身體周圍數百米範圍內,瞬間變成了極寒地獄。
兩種極端溫度,在交融接觸的一瞬間,竟然讓整個空間都進入了一種凝滯狀態。
納烏拉很難形容這種感覺,就好像周圍進入一種真空狀態,這種短暫的臨界,又如暴風雨襲來前的沉寂。
下一秒,一種湮滅的氣息倏而出現,並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轉瞬即至。
“竟然連空間都受到影響,威力絲毫不遜色於我的空間斬……看來是壓箱底的大招了。”
納烏拉黑色的瞳孔閃過一道紅芒,最巧翹起一抹暢快的笑容,宛如劍癡遇到了難得的對手,興奮之意溢於言表。
下一秒,納烏拉留下一道紅色的虛影,也從原地消失。
但見一道赤色炎隕劃過高空,而無形的湮滅氣息如同一道密不透風的巨牆,兩者相撞的一瞬間,整個世界的色彩竟全部褪去,聲音在這種驚天動地的對撞中也失去了意義。
幾秒的黑白與無聲之後,世界終於再次恢複正常,然而這種安逸甚至沒有維持半秒,就被接下來更為劇烈的撞擊所淹沒。
“極??變!”
“侵如火??萬道無常——”
熾亮的光芒點燃了整個支離破碎的地下空間,無論牆壁、穹頂亦或地麵,在這盛光的餘威下脆弱不堪,如同內部爆炸的封閉氣球,開始猛然向外擴張。
在這一過程中,牆壁上的所有洞穴全部崩塌粉碎,兩人正下方的地麵,則幹脆四分五裂,露出下方的另一個空間。
還未等兩個紫皮巨人從拓寬的路麵中上來,灼熱的光芒罩在它們身上,那本能免疫一切劍氣的紫色肌膚,便如同縮水的蘿卜,很快龜裂皺縮,紫色巨人不由發出痛苦的嘶嚎。
痛苦並未持續太久,兩個巨人便轟然倒下,死亡在這種時候,無疑是對它們的赦免。
而交戰的雙方,此刻身影幾乎重疊到一起。
墨綠色的能量體,如同沸騰一般扭曲成各種形狀,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縮減,而另一邊的納烏拉,同樣麵目可憎,身上大大小小數十道傷口,甚至來不及流血,便在絕對溫度下揮發殆盡,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附著了一層血色鎧甲。
兩人的對峙仍在繼續,隻不過納烏拉劍鋒前端整個消失不見,距離圖依的喉嚨,卻還有不到半米距離。
“可惜……如果你手中是一把秘劍,恐怕現在妾已經完了。”
圖依的聲音沙啞而又低沉,仿佛正在經曆巨大痛苦,不過語氣中卻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狂喜。
雖然眼下看上去是自己受傷更重,但圖依知道,在這一劍之後,納烏拉恐怕就會徹底失去行動能力,而最後這半米,將是隔絕兩人生死的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越到最後,圖依心中的警惕越強,她要根絕一切可能會逆轉局勢的失誤。
“你的兩個‘寶寶’似乎嗝屁了。”
納烏拉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臉色仍舊從容淡定,甚至還以輕佻的語氣,問了一個與當下無關緊要的問題。
然而圖依卻抓到了納烏拉眼中一閃而過的焦慮,不由大笑道:“兩個實驗品而已,如果妾想,隨時可以造出千百個。倒是你……裝腔作勢也就罷了,難道不擔心一下自己的小情人?”
納烏拉瞳孔驟縮,下意識瞟向她的身後。
就是這一瞬間的分神,決定了這場戰鬥的最終走向。
“竟然在這種時候犯下失誤……所謂的七情六欲,才是決定你我之間勝敗的真正原因啊。”
圖依終於抓住機會,身前浮現出另一道早已吟唱好的魔法,隨著靛藍色光芒閃過,納烏拉胸口已然被絕對零度的寒冰之槍貫穿。
隨著冰槍深入,納烏拉整個前胸開始結晶,宛如一座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而這道魔法也徹底耗盡了能量體的極限,圍繞在圖依身邊的領域,瞬間崩潰消失。
不過戰局已定,這種事已經無傷大雅了——
圖依正這麽想著,卻在下落過程中,不經意瞥到了納烏拉。
當她意識到對方嘴角那一抹熟悉而令人驚恐的笑容時,恐懼如同電流一般激遍全身。
那是宣告勝利的笑容。
圖依在腦海中瞬間回憶整個過程,卻沒有抓住絲毫自己落敗的可能。
究竟是什麽?
這份不明正體的恐懼——
“‘七情六欲,才是你我之間勝負的關鍵’——這句話我很讚同。”
耳邊響起納烏拉微不可聞的聲音。
圖依稍稍愣住,下一秒,冰涼觸感,穿透幾近潰散邊緣的能量體,當她低下頭時,眼前已然多了一截劍尖。
“狂龍——崩。”
虛弱到不住喘息的女人聲音,讓圖依終於知道,自己是敗在了誰的手裏。
下一秒,能量體在暴戾的劍氣肆虐下,被炸成四分五裂。
勉強雙腳落地,阿汶卻顧不上圖依的死活,將巨劍一扔,捂著仍使不上力的左肩,跌跌撞撞向納烏拉跑去。
“別急……你要是在這裏摔一跤,我可就沒了。”
就算在這種時候,四肢即將結晶的納烏拉依舊笑得出來:“身體動不了了……讓我想想哪一個魔法卷軸或者秘藥有效……”
“閉嘴!”
阿汶通紅著眼睛,幾乎是以嘶吼的形式,說出了此前從未有過的僭越之言。
幾十米的距離,在阿汶眼中宛如天塹一般,每一秒鍾的流逝,都會讓少主向另一邊跌落。
好在這感官上的無比漫長,實際時間卻隻過了短短幾秒。
最後機密距離,阿汶幾乎是“飛”撲到納烏拉身邊,毫不猶豫往他嘴裏塞進什麽東西。
“唔咳啊喔……”
納烏拉發出幾道怪聲,也不知道阿汶給自己吃了什麽,感覺就像生吞一個拳頭大小的蘋果,憋了半天才咽下去。
“我說……你剛剛差一點,就成功謀害自家少主了哦……”
阿汶抬起頭,本想說些什麽,不過看到納烏拉宛如冰雕一般的四肢,嘴唇一癟,又將頭埋了下去。
“這麽大的人還哭鼻子,丟不丟人呐……”
雖然無法扭頭,納烏拉還是從阿汶起伏的肩膀判斷出自己這位劍侍眼下的狀態,安慰道:“咱們贏了啊,開心一點,要知道你剛剛可是殺了——”
納烏拉沒有把話說完。
因為,
他的餘光,正好瞥到身邊一塊……正在緩緩移動的墨綠色“果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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