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六章 悲喜
“哼哼哼哼……”
空曠的林地中央,納烏拉執劍而立,嘴角翹起一抹愉悅的笑容,扳著手指合計道:
“剛剛咱們一共打了一百二十八場,我贏了一百二十八次,加上以前的三十六勝,曆史總交手……呃算不清多少次了,總之除了那些平場,你隻贏了三十六場。”
前方不遠處,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趴在地上,生死未卜。
不過在聽到納烏拉的話後,男人終於有了些反應,身體輕輕動了一下,繼而吃力的撐起上半身,用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納烏拉。
納烏拉聳聳肩,嗤笑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雖然你是個冒牌貨,但人物原型應該是影射我對遲小厲的印象吧?
所以除了實力差點之外,戰鬥方式、魔法種類等等方麵應該都和那個白癡差不多才對,你也別說我欺負人,為此我還特地壓製了劍氣,和你交手時咱倆的水平差不多。
當然,事實證明這隻不過是我天真的想法罷了。說實話,你讓我很失望啊,冒牌貨終究是冒牌貨,遲小厲的戰鬥直覺與判斷力你沒有學到半點,隻會放些眼花繚亂的魔法……”
“啊——”
“遲小厲”嘴裏爆發出野獸般的怒吼,身上瞬間綻起溫和的綠光,原本深入骨髓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修複起來。
納烏拉早已見怪不怪,也不出手阻攔,由著對方快速複原。
對於遲小厲掌握的魔法,納烏拉就算再熟悉,也不可能全部記住,能夠記個大概效果就不錯了。
不過好在這個幻境魔法似乎有自動補充的效果,能夠將印象中那些模糊的記憶完美具現,或者用其他相似的魔法代替,倒讓納烏拉放心不少。
要不交手的時候,對麵隻會千篇一律的火球冰槍地刺風刃,未免就有些太乏味了。
“能不能玩點新花樣啊?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咱們都大了一百二十八次,好歹也讓我感受一些刺激吧?別讓我在這裏耽誤這麽久,最後失望而歸。”
納烏拉嫌無聊般的打了個嗬欠,見“遲小厲”終於完全恢複,下一秒,身影就從原地消失。
“地隕!”
“遲小厲”大吼一聲,以他為中心,方圓二百米範圍的土地瞬間被肉眼無法看到的高頻震動鏟飛,繼而引發了一場向四麵八方蔓延開來的地震。
“想法倒是很好,跟不上我的速度,幹脆用這種方法不讓我靠近……可惜,這點地震我還不放在眼裏。”
冷漠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遲小厲”瞳孔一縮,臉上卻沒有任何驚慌,低吼一聲,皮膚瞬間染上一層銀色金屬光芒。
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金屬雕塑。
“金係魔法可擋不住我的劍啊。”
納烏拉歎息一聲,出現在“遲小厲”身後,手中長劍自上而下揮落。
雖然他已經將自己的實力控製在這個幻境魔法所能達到的上限,但即使是同等實力的遲小厲親至,也不敢用肉身硬抗自己一劍。
所以幻象的選擇讓他很失望。
然而下一秒,納烏拉嘴裏就發出一聲輕咦。
長劍如預料中那般刺穿“遲小厲”的身體,順著他的肩膀一路斬到胯部,整個人直接被一劈兩半,卻沒有一滴血液流出。
“分身?”
感受到腳下的魔法波動,納烏拉冷峻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容,如同遊蕩半天總算見到了心儀的獵物,自進入幻境以來第一次向後退去。
數十根細如發絲卻堅如鋼筋的地刺,幾乎是貼著納烏拉鼻尖擦過。
然而還未等他徹底脫離範圍,第二道攻擊便如期而至。
“炎帝——”
宣告死亡般的火焰衝天而起,瞬間吞噬了納烏拉。
然而火焰旋渦持續了不足半秒,便微不可查的晃動了一下,一抹劍氣衝天而起,吞噬大地的火焰之球便像是被一刀兩半的巨蛋,上半部分翻覆而下,周圍的森林立刻變成了火海一片。
納烏拉從餘燼走出,風衣明顯染上了被火炙烤的痕跡,再不似原本那般整潔。
看著圍在四周的十二個“遲小厲”,納烏拉肩膀突然抖動起來,帶著一絲滿足,放聲大笑:“這樣才讓人稍微有些幹勁啊。”
“遲小厲”冷笑兩聲:“先前不與你一般見識,準備為自己的傲慢感到後悔吧!”
“喲?竟然會大放厥詞了?”
納烏拉摸著下巴,眼中生出些許意外:“這語氣倒是有些像那個白癡……”
“沐浴聖光的天使——”
“吹拂於凜冬的騎士——”
十二個分身同時開始吟唱,感受到空氣中不安分的魔力波動,納烏拉臉上的笑意瞬間冰凍,臉色變幻了幾次,接著便神情劇變,剛開口罵了一句“混蛋”,十二道不同屬性的魔法便如大雨般劈裏啪啦直接砸下。
“遲小厲我幹***——”
謾罵聲很快被接踵而來的轟鳴蓋下,整個世界開始震顫起來,緊接著扭曲變形,很快便隻剩一片黑暗。
納烏拉猛然睜開眼睛,怒氣衝衝的看向四周,鐵青著臉大吼道:“遲小厲你給老子出來!有本事現在此刻馬上真刀實槍的幹上一場,看老子不把你打的連你媽都不認識……”
周圍所有隊員一臉懵逼的抬起頭,遲了半晌,才有一道驚喜的聲音響起:“納烏拉大人醒過來了!”
“他醒了?”
動靜很快就傳到利亞隊伍這邊,正在協商的幾人聞聲抬頭,泰武穆德衝其他幾人擺擺手,苦笑道:“各位繼續,我去問問是什麽情況。”
然而不等他起身,納烏拉已經來到近前,咬牙切齒道:“遲小厲那個混蛋躲哪去呢?”
“遲先生帶著莉莉進了異度空間。”
見他神情不對,泰勒試探著問道:“您有什麽事情嗎?”
“那個混蛋……算了,不說了,等他出來再算賬,我就不信這王八還能一直縮在龜殼裏。”
納烏拉氣哼一聲,幹脆叉起手,拍拍屁股直接坐到地上。
雖然沒抓到把柄,但納烏拉能夠肯定,剛才最後關頭,那十二道魔法連擊,絕對是遲小厲從中作梗。
分身魔法納烏拉見過,但能夠釋放不同係魔法的分身,他還是第一次見。
也就是說,在此之前,納烏拉從未見過遲小厲使用類似的魔法,所以根本不可能在腦海中構成相應的印象。
按照那個幻境魔法的機製,斷然不可能憑空塑造出新的魔法。
所以結果隻有一個,就是遲小厲真人偷偷溜進自己的幻境中,甚至就是聽到了那幾番宣言,所以故意讓自己吃了一個大癟。
如果在平日,納烏拉有自信能夠提前發現遲小厲蹤跡,但當時他為了模擬與遲小厲交手,將自己的實力壓製了不少,感官也封閉了一些,所以才讓他趁虛而入。
吃了這麽大一個虧,納烏拉自然對幾人緘口不提,隻等遲小厲出來,再跟他“秋後算賬”。
泰勒幾人麵麵相覷,仍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納烏拉發的哪門子脾氣,不過看他這樣子似乎也不願意解釋,幹脆拉著他商討剛剛談論的問題。
“‘唯一’先生,你對淵域天上這個光源有什麽看法?”奧拉海姆率先出聲。
“光源?你說頭上這個‘太陽’?有什麽奇——嗯?”
納烏拉還在生悶氣,抬頭看了眼天空,盯著那個比正常太陽略大一圈的熾熱光球,這才想起自己在另一個空間,微微張了張嘴,有些難以置信道:“這裏怎麽會有個太陽?!”
之前所有深入淵域探索的隊伍,全部都杳無音訊,但也有少數一些隻在淵域口附近摸索的探險者,僥幸逃出生天後,描述起淵域內的景象,大多是“昏暗”、“閉塞”、“荒涼”之類的形容。
而眼前陽光明媚的景象,卻有些出乎納烏拉的預料。
在他事前的猜想中,淵域應該是個黑暗世界。
泰勒看了一眼羅盤上的指針:“從我們進入淵域後算起,已經過了八個祈時,我是從六個祈時前醒來的,那時候‘太陽’的高度就在現在的位置。”
“所以至少六個祈時,‘太陽’沒有發生變化?”納烏拉問道。
泰武穆德點點頭:“所以我們暫時認定,這顆淵域裏的太陽跟外界不同,沒有東生西落的變化。至於這裏是否存在黑夜,或者白天黑夜的輪換方式如何,還需要一段時間考量。”
納烏拉伸出手,仔細感受陽光的溫度,倒是和地上的太陽無二,同樣能給人帶來溫暖。
“隻要不會引起劇烈的氣候變化,對咱們就沒什麽大影響。”
納烏拉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在手心中攆了攆,隨後又朝遠處望去,微微眯起眼睛:“那片綠色是綠洲嗎?還是說這片沙漠的麵積隻有這麽大,再往前就是林地了?”
“這個暫時還沒有探索。”
泰勒搖搖頭,將先前依依的遭遇說了一遍。
納烏拉聽完微微皺起眉頭,剛剛消去的火又“騰”的冒了上來:“不用等那個混蛋回來,我現在就過去看看,如果單純隻是‘攔路’類的空間魔法,我一劍砍了。”
“這……”泰勒猶豫了一下,“雖然不是懷疑您的實力,但現在情況未知,是不是等遲先生回來更穩妥一些?”
“不會有問題的,你們留在這裏就好,阿汶——”
納烏拉喊了一句,原本不知蹤影的女子劍侍,便鬼魅般出現在眾人身邊。
“少主。”
“咱倆過去看——啊呀!”
“你這白癡,別給泰勒添煩惱啊!”
約翰剛剛從隊伍後方返回,便聽到了納烏拉的話,毫不客氣的給他頭上來了一拳。
“有沒有大小!竟然敢打你親愛的老哥的腦袋!”
納烏拉罵罵咧咧了兩句,像是不跟雙眼圓瞪的約翰計較,卻趁她不注意重重敲了回去,接著就拉上阿汶,在一幹驚愕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等我們回來——”
…………
富麗堂皇堪比皇宮的豪華莊園內,身著長裙的銀發少女坐在台階上,怔怔看著遠方。
在足有十層樓高的莊嚴古堡映襯下,少女的影子被夕陽拉至很遠,顯得孤獨而又唯美。
“小姐,茶點已經備好了。”
身穿老式女仆裝的傭人畢恭畢敬來到旁邊。
少女點點頭,長長的睫毛微微閃動,最後看了一眼遠方的湖麵,轉身走向城堡。
城堡入口,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剛從遍身毛發鮮紅的高頭大馬上下來,見到少女從大堂穿過,堅毅的臉上立刻露出一抹溫馨的笑容。
“莉莉,一起吃下午茶嗎?”
“父親大人。”
莉莉捏起裙角行了一禮,笑道:“王宮之行辛苦了,會議提前結束了嗎?”
男人解下精金鑄成的鎧甲,無奈的笑笑:“那幫飽食終日的蠢貨,平日上陣一個個縮在後麵,現在分蛋糕了,都和狗一樣湊上來……”
“父親大人,請慎言。”
“在自己家裏放鬆一下嘛,別這麽嚴肅,都快和你媽一樣了。”
“這句話我會如實轉告母親的。”
“別別別。”
男人立馬敗下陣來,豪放的笑了兩聲,拍著少女肩膀向屋內走去。
“蔡芬修女的淑女教程修習的怎麽樣了?”
“沒問題啦,你很囉嗦誒。”
少女吐吐舌頭,將眼底的憂鬱掩蓋過去,笑問道:“兩位兄長近況如何?”
“提那兩個蠢貨幹什麽,整天隻知道練劍,闖完禍還要老子擦屁股。”
男人一臉嫌棄的揮了揮手,接過女傭遞來的毛巾擦擦臉,和少女坐下後,吃著茶點,聊一些關於近期軍政改革的事情。
午後的時光過的飛快,不知不覺間父母兩人便聊了近兩個祈時,直到女傭提醒快要到晚餐時間,聊天才算告以尾聲。
男人最後又將話題拉回到兩個兒子身上,一臉無奈道:“其實最早時候,我是想讓你的兩位哥哥學習經商,或者從政從文也好,畢竟咱家幾代都是莽夫,好歹也該出個文官了,結果……他倆一個比一個不聽話,最後隻能指望你了。”
仿佛不放心般,男人起身後又補了一句:“你千萬別學他們啊!最近沒有偷偷練劍吧?”
“好啦,我討厭見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女笑的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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