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回國？現在？”
秦毅龍的眉頭皺起，原本他也想帶她回國，想著她見到了女兒，或者心情會好起來，心情一好可能病也就好多了。
隻是今天檢查的結果，卻讓他打消了這幾個月以來的想法。
然然現在身體這麽不好，回國對她來說太危險了，他不願意她冒這種危險。
他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年輕時候的他不懂得如何去愛，等到失去了，才又後悔莫及，他好不容易再次抓住，不想就那麽輕易放手。
縱使背負著一身的罪孽，他也甘之如飴。
似乎沒有聽出父親口中的不願意，秦斯含自顧自的說著。
“我都幫你們安排好了，三天之後。”
知父莫若子，這麽多年，他的心是一冷再冷，對於父親，秦斯含早就開始留有一手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隻是一個被感情衝昏了頭腦的男人，所以這次就算他們不願意也得願意。
“你……。”秦毅龍很想開口罵，可下一秒他開了口喃喃的說，道：“你安排好了就行，你都這麽大了，我相信你會安排的妥當的。”
不是他不想反抗自己的兒子，也不是他突然對兒子心生憐憫。
這些年，他是放下了秦氏一直未曾管過，秦氏早已歸入秦斯含的囊中，蘇清歡結婚那回，他連最後的一份股權都轉讓給了兒子，原本是想著用金錢來彌補父子間的一些些裂縫。
他也知道，感情本就不是金錢可以彌補的東西，更何況是想用金錢來彌補一個金錢帝國的帝王呢。
兒子的手段，他還是知道一些的，既然他安排了，那自己再反抗隻會徒然，結果會令雙方原本就僵硬的關係變得更為僵硬。
不由自主的伸手輕按了一下太陽穴。
“那您休息吧。”
他也不願意多說什麽，那的確是件很傷神的事情。
“那個……。”秦毅龍似有什麽不放心。
“什麽事？”秦斯含目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你然姨今天鬧病又嚴重了，秦宅裏你盡量費點心思，好好布置布置，她喜歡清靜一些的。”
“好，我知道了。”
他就知道，父親的心中除了然姨還是隻有然姨，對這早已了然的事情，他是絕不會有半點心酸的，絕不會。
掛斷了電話，秦斯含苦笑著。
自己這又是何苦呢，原本這一切都是為了蘇清歡才會去做的，又何必要為了那秦毅龍而亂了心呢。
大洋彼岸，此刻的秦毅龍也正拿著手機苦笑著。
他又如何能不清楚自己對不起這個兒子呢！
當初是他逼著將他推出了自己的世界的，如今自己想再讓他回來，真的是難上加難了。
已近花甲之年的自己，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誌，隻想和相愛之人平淡的度過晚年，就是年輕時候的自己，也並沒有太大的雄心，他還記得自己是秦家的獨子，當年秦斯含的爺爺突發心腦疾病。
老爺子一生打下了秦氏基業，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有一個不成材的兒子，可是他卻唯有這麽一個兒子，沒有辦法，既然兒子不行，那就聯姻吧！
雖然秦毅龍的心中早就有了尉遲然，可當時卻遍尋不著佳人芳蹤，就這樣，秦毅龍和紀玉琳在了一起，這對秦毅龍來說隻能算經濟上的聯姻，而對紀玉琳來講，是因為她愛著秦毅龍，紀家不需要靠聯姻來實現家族強大的目的。
也就因為如此婚後的秦毅龍根本就不可能收心，老爺子逝世後，他便和童愛麗搞到了一塊，有了孟晨。
這麽多年過來了，說實話秦毅龍真正打理秦氏的時間並不多，掛名倒是掛了二三十年。
輕歎了一口氣，秦毅龍轉身回到了房間。
黑夜之中，房內的一切看的不是十分的清楚，但隱約可見有兩張床，十分的清雅，想來臥室的主人必然是個淡雅的女子。
尉遲然躺在床上，她的床不是非常之大，床的左右上下都放置著不同的儀器，方便醫生診病。
看的出來，她是病床與平時的用床為一體的。
而秦毅龍的床就在她的旁邊，也不太大，兩床正好齊頭，方便晚上照看。
“含兒的電話嗎？”
黑夜中，尉遲然並沒有睜開眼睛，臉色慘白的不見血色。
“你怎麽還沒休息，是剛才的電話打擾你了嗎？”
秦毅龍不禁自責，自己剛才走出去的時候不夠小心。
尉遲然努力的作了一個笑臉。
“你的電話鈴聲都是無聲的，又怎麽可能吵到我呢，我隻是有些想蘇清歡了，也不知道這孩子近來好不好。”
十六年了，她已經整整十六年沒有見過她了，當初是為了給她一個希望，才離開的她，可現在她覺得當初的決定也許是個錯誤。
這個錯誤卻是傷害了兩個孩子。
“又想起那些事情啦，不要想了，要怪都怪我吧，是我帶著你離開的秦宅，當時的你根本就無法反抗，是我跟你與其讓孩子得到一個失去母親的消息，不如給孩子一個不確切的希望，至少有了這份希望，孩子會有盼頭。”
秦毅龍一邊說著，一邊坐到了自己的床邊，彎下了腰身，伸手握住尉遲然冰冷的手。
“你的手還是那麽的溫暖。”尉遲然溫和的說著，這麽多年了，他們之間早已不是夫妻勝是夫妻了，她尉遲然這輩子，積下了不少的孽，但上天待她還是極好的。
“含兒打電話是叫我們回去嗎？”
秦毅龍點了點頭“可我怕你身體吃不消。”
“毅龍，你為了我，已經傷含兒夠深了，既然他叫我們回去，那便回去吧，我的身體我知道，這麽多年也下來了，就算再拖也隻是拖著個半死不活的殘軀。”
尉遲然的聲音十分的淡然，仿佛她早已看穿生死。
“然然……”秦毅龍不由得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準你說這些喪氣話，當初醫生說你活不過半年，現在十六年都過來了，我相信隻要不放棄，會好起來的。”
“毅龍，都這麽多年了，我都看透了，你怎麽還沒看透，是人都有那麽一條路，隻是有些去的早，有些去的晚，原本我就是要那早早去的人，能活這麽多年，我已經是賺了，這些年有你的陪伴，我比著這世間的許多人都幸福，所以不管將來我在不在你身邊，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為了我活著。”
尉遲然的聲音依然十分的淡然，表情也沒有多大的波動，隻是望著床邊這個眼中滿滿的懊惱與傷心的男人，她卻是十分的心疼。
秦毅龍沒有說話，悲傷已經充斥著他，在某些方麵，他像極了孩子，他還沒有準備好尉遲然離開自己，雖然這事他準備了十六年了，可他依舊像十六年前那樣，或許說十六年前，他都會比此刻堅強。
至少十六年前，他的心中還有其餘的事情，他還在查著妻子的死因，他還想著報複，他還有著諾大的秦氏企業要打理。
經過這十六年，他放下了報複，放下了金錢帝國，一心一意的隻撲在為尉遲然治病上，也就這樣，這件事情成了他生活的主心骨，也就是他活著的唯一動力。
人活著若沒了動了，那定會消極到極點。
“毅龍，其實咱們應該要知足了，知足才會常樂，今天我算了一筆帳，現在說給你聽聽。1年365天，16年一共是5840天，中間你隻離開過36天，其餘的5804天我們都是在一起的，每一天有24小時，這樣子咱們這十六年在一起個小時。要知道這世間有許多的夫妻縱使結婚三十年，他們每天在一起的時間也不超過十二個小時，他們還會經常各自應酬啊，吵嘴，爭辯什麽的，三十年都不見得比過咱們十六年，我是真知足了，這十六年是我上天賜給我的。”
尉遲然努力的抬高了手，輕撫著秦毅龍的臉龐。
他已不再年輕了，可她依然還記得他年輕時的風采，依然記得自己和他年輕時候的激吻，這是她這輩子的珍藏，如果能有下輩子，她願意好好的服侍這個男人。
“和你在一起，縱使天荒地老我也不會膩，又怎麽會想十六年或三十年誰多誰少的問題呢，然然，我知道這些年你心中一直有愧，可是我是心甘情願的，我愛你，年輕的時候我沒有堅持，是我的錯，但這麽多年過來了，你難道還懷疑我對你的愛嗎？這些年能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秦毅龍那滄老的眼中已有了淚水，和她在一起，他真的絕不會嫌時間太多。
“毅龍，我怎麽會懷疑你對我的愛意呢，這世間除了你會如此對我外，還有誰會這麽對我如此，隻是咱們真的傷了那兩個孩子的心，將來我若不在了，你答應我，一定要努力修複你和含兒的關係，他是個男人，有些事情藏在心中不說，但並不代表著他就真的恨你，血濃於水的親情，你是他的父親，我相信他會原諒你的。”
在她的心中，對秦斯含有著很深的愧疚，蘇清歡是自己的女兒，誰叫她母親生了這種病，她縱然不願承受也是必須要承受的，可秦斯含卻是不同，他的父親並不是為了其他原因而將他一個人棄在國內，他原本可以沒有這種境遇的。
秦毅龍從床邊站了起來，將尉遲然的手放回到被子裏，而後又幫她拉了拉被子。
“然然，你放心，不管是含兒還是蘇清歡我都會好好彌補的，晚了，睡吧，三天後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到時候蘇清歡若見到你現在這樣，可要傷心的。”
“三天，那麽快，那快睡吧，睡吧。”
一想到十六年未見的女兒，縱使她尉遲然心平如水，也不由得激動向往了。
黑夜中，也不知是誰又輕歎了一聲，秦毅龍的眼中閃過一抹傷痛，他知道他的然然還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然然，你難道想將那最後的秘密守到天堂嗎？
隻是這句話永遠隻能是他秦毅龍在自己心底反複的問著，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然然還有什麽樣的秘密沒有說。
三天後！
“我今天陪你們去秦宅，幫忙打理吧！”
大清早眾人剛坐落餐桌前，譚如攤平了自己的餐布後，看了看麵無表情的秦斯含又看了看喜憂參半的蘇清歡。
“是呀，讓譚如跟你們去吧，布置那些事情她也熟。”陳明也緊接著附和。
秦斯含掃了一眼眾人，而後拒絕，道：“不用了，有劉媽在，洪立也不在國內，我們這幾天又抽不開空，夠你們忙的，布置什麽的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這事昨天晚上蘇清歡就和他商量過了，他們不想麻煩譚如和陳明。
這幾天秦斯含已經將尉遲然要回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劉媽說了，劉媽的嘴上雖然沒有說什麽，但她的臉上卻露出了難喜的笑容。
這一點倒是秦斯含沒有想到過的，他以為他還要費一番心思給劉媽做思想工作，沒想到劉媽對此事並沒有任何的芥蒂。
想必劉媽是早早就知道了，更或是說她知道更多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接過仆人遞過來的早餐，蘇清歡呶了呶嘴，露出個笑容。
“是呀，如姐，這麽多年我也沒給我媽做過什麽事，就想多替她做些事情，也算略盡一下我的孝心。”
看了看蘇清歡又看了看秦斯含，半響之後譚如笑了一聲。
“好吧，那隨你們，這要有什麽事我能幫上忙的，隨時給我打電話就是了。”
用過餐，秦斯含擦了擦嘴巴，想到一件頗為頭疼的事情。
“最近我們會住秦宅，洪宅的一切你們多費點心，另外也添個兒童房吧，我估計這次洪家童軍會派來一半的。”
說完，他的表情十分的滑稽。
在坐的人除了蘇清歡以外，另外兩個都很清楚秦斯含為何有這副表情，而蘇清歡，秦斯含還沒有來的及跟她說。
“知道了，我們會搞定的。”陳明笑的有些頭疼，他知道自己這句話還真是吹的，搞定，怎麽搞定？拿什麽來搞定？
可這世界上，除了洪母之外，還真沒有什麽人能拍著胸脯百分百的保證說能搞定洪家童軍的，再說了，那些童軍本就是洪母教導唆使才會那般的難以搞定的。
“洪家童軍？”蘇清歡偏頭看著三人，有些不明白，但看他們一個個似笑非笑的，眼中還有驚聳模樣，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能讓這三個人驚怕至此。
“恩，這事等會在路上我慢慢跟你解釋，我吃好了，我們走吧。”說完他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與陳明和譚如告別之後，兩人開車離開了洪宅。
才上車不久，秦斯含便向蘇清歡娓娓訴說了與洪家童軍有關的一切，這洪家童軍其實是他們這群人想出來的，以示洪家人口數眾多。
“突然好羨慕洪立。”笑過之後，蘇清歡由心的說了一句。
她和秦斯含都算是屬於孤獨的那種，一想到洪立從小有那麽多的兄弟姐妹一起長大，有著那麽多的長輩的關愛，她就羨慕不已。
“不必羨慕，我們也可以，隻要你想，將來生十個八個的。”開車中的秦斯含突然伸手握住蘇清歡的手，深情的說著。
“噗嗤，生十個八個，你當我是母豬啊，要生你自個生去。”
“我又不是雌雄共體。”秦斯含不滿的低聲抗議。
蘇清歡白了他一眼，這男人原來還會冷笑話，雌雄共體，虧他想的出來。
氣氛難得輕鬆，自從知道尉遲然和秦毅龍要歸國後，兩人之間相處一直都有些厚重。
其實他們回秦宅，說是布置東西，真需要布置的劉媽早已安排好了，哪裏還用得著他們兩個人。
他們要做的，便是搬回秦宅。
“對了，含，我好幾天沒看到馮小武了，他回軍隊了嗎？”
一陣輕鬆過後，蘇清歡才想起這件事，這幾天她一直沉膩在母親要回來的這個重磅炸彈中，就算知道身邊某人消失了，也沒什麽心思去過問，反正這些人本就是來來回回的，正常的很。
“恩，他出任務去了。”隻不過是我的派的任務，秦斯含的心中默默的加了這麽一句，他當然不會將這句話說給蘇清歡聽。
馮小武這幾天查探的倒不是沒有進展，但所獲得的消息都是幾十年以前的，而這三十年內的消息卻是很少，二十六年以來的消息也隻有一條，這一條也隻是說好像有人在二十六年前看到過他，當時他的背後背著一大包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在此之後便沒人再見過他了。
“不知道雨澄妹妹最近怎麽樣了。”說完了馮小武，蘇清歡又想起了那個敢愛又敢恨的可愛小護士，她是真心的喜歡她的性子啊。
“還是老樣子，不過林錫一直在那陪著她，兩個人天天膩在一塊。”
昨天才和齊林錫通過了電話，對他們的幸福生活，他表示十分的開心，聽著他的意思好像準備帶花雨澄離開的想法。
雖然他有些不讚同齊林錫這避世的消極作法，但那畢竟是他的事情，作為好友的他也無法替他做出決定。
再說了誰也不能就肯定自己的決定是最正確的。
選擇這種事情，隻是說你決定了要走那條路，那就堅持走下去吧，路上總會有坑坑窪窪的，但這並不應該是阻止你前進的原因。
“我相信雨澄會幸福的。”一想起花雨澄的幸福生活，她就有些臉紅心跳，這其中的滋味到底有多幸福，如果說以前的她不清楚，那如今的她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含，我其實好想婷姐和樂喬大哥。”
秦斯含說他們沒有死，她就相信他所說的，隻是死或不死都阻止不了她對他們的思念之情。
“我知道，讓我們一起來祝福他們，相信他們也會得到幸福的。”
秦斯含的眼中閃過一抹異色，但下一秒這抹異色便消失殆盡，餘下的卻是無比的篤信。
高雪婷，一個不比男人弱的女子，隻要不死，他相信她不管在那裏，都能活的風生水起的，隻要她肯狠得下心來，他相信不管那個世間，她都會是那無可比擬的存在。
在他的心中，她就是一個披荊斬棘的勇士，智慧和膽魄並重，美貌和身手齊驅，他相信她會過的好，也希望她會過的好。
還有那柳樂喬，如此溫婉美豔亦有手段的男子，隻要不是碰到了什麽變態佬，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言談間，不知不覺，車子已駛達秦宅。
今日的秦宅異常的忙碌，其實秦宅的忙碌也不止今天，是這幾天都如此，隻不過這是蘇清歡這幾天來第一次回秦宅。
這幾天她除了忙著工作外，還有去了一趟精神病院，聽院長說劉老三其中醒過幾次，但瘋癲的厲害，他們沒辦法，隻要又給注射了鎮定劑。
蘇清歡雖然難過，但也知道這是人力所不可為的，也並沒有在那醫院呆多久，她想在母親回來前將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做完，這樣子母親回來後，她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好好的陪陪她。
以前，她總覺得有錢並不一定是好事，有錢是買不來幸福的，直到這件事，她才改變了些許的想法，至少就現在的情況來說，有錢，真的會是天大的好事。
因為她有錢了，也因為她工作的公斯是秦斯含的，所以她可以在到時候全身心的去陪伴著母親，而不需要有什麽後顧之憂。
除此之外，她還是覺得活著幸福最重要。
而有沒有錢並不是幸不幸福的最終指標。
一下車，便看到站在宅門口指揮著眾人的劉媽，蘇清歡急忙走了過去，親切的喊了一聲。
“劉媽。”
“你們來啦！”劉媽滿臉笑容，將蘇清歡的手握在了手裏。
“劉媽，對不起，這幾天您忙壞了吧，我都沒能來一次，本來應該是我的事情，卻將您忙成這樣！”
蘇清歡也親昵的依在劉媽的肩頭，撒嬌似的。
她不知道尉遲然回來後，自己是否能跟尉遲然這樣子，此時想想，她都覺得有些尷尬。
“什麽你的事情，我的事情，你這孩子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多彎彎坎坎了，然小姐能回來我也是很開心的，秦宅已經冷清了這麽多年了，相信等然小姐回來後，一定會再熱鬧起來的。”劉媽輕撫著蘇清歡的麵龐，她是真的開心，但一想到她那福薄的主人，紅顏命薄啊。
“劉媽。”此時秦斯含也走了過來，對於這個老人，他也是十分依賴的。
其實這一點他和蘇清歡很像，從小陪伴著他們長大的成人，都是劉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