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著自己實在是太愛傷春悲秋了,這會兒正胡思亂想著呢,眼前便總是會發生不可抗拒的因素來打擾我。
我暗暗歎了一口氣,看來我得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頭緒屏蔽在腦袋外頭才是。
我們在廚房裏折騰了好一會兒,我幫著傅夫人拿拿盤子,切切蔥蒜,做著些力所能及又不會太耗費力氣的工作。傅夫人與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於是乎,雖說我們做這頓飯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可實際上對我們而言,並不是太辛苦,反倒跟玩兒一樣。
不論在什麽時候,不論在什麽地方,隻要有人在邊上陪伴著,並且這個人又是與自己十分投契的,那麽時間便會變得特別好打發。
「湘兒,雞精沒有了,你去找找,再拿些出來。」傅夫人甩了甩調味罐,說道。
雞精?
我一愣,「我不知道雞精在哪。」
傅夫人微微皺眉,懊惱道,「那可怎麽辦啊,沒有雞精,那我不知道這道海參湯要怎麽做了。」
「媽,難道做菜不是可以融會貫通的嗎?你隨便拿點別的灑著吧,味精行不行?」我問道。
雖然我不是廚藝方麵的專家,可是我聽說過,任何在廚房裏做菜時用到的原料,都可以找到替代品。
傅夫人聽了我的話,更沮喪了,「我不知道行不行,我找的那個菜譜說要放半勺雞精,如果放味精的話,我不知道得放多少。」
一聽她這麽說,我徹底樂了。
「你是說,這次你還是專門學了幾道震得了場的拿手菜過來的?」我不覺輕笑出聲。
這麽一說,傅夫人未免太傻了些,居然一點都不會變通,隻知道照著菜譜所建議的分量做菜。我不由捂著嘴巴偷笑了起來。
傅夫人見我笑話她,眯起了眼睛,對著我說道,「湘兒,你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居然都敢笑話我了。」
這會兒傅夫人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生動,她眯著眼睛的模樣看起來一點都不陌生。我愣了愣神,而後領會過來,難道我覺得此時此刻傅夫人看起來特別麵熟,原來是因為她身上有一個人的影子。那個人便是傅公子。
別人說女孩像爸爸,男孩則大多像媽媽,看來真是如此。
傅夫人一臉忿忿,我笑著往後一躲,躲開她的火藥味。
轉過身來,一不小心,一道身影映入了我的眼簾。
廚房的門是玻璃做的,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頭的人,我們在裏頭做菜,將玻璃染成了霧蒙蒙的一片,可即使在如此不清晰的景象之下,我仍是能看見站在玻璃門外的傅公子。
傅公子就這麽站在廚房外,他的背脊不像平日裏那樣挺得直直的,我見他隨意地輕靠在門邊上,狀態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可他的眼神卻一點都不慵懶,因為即使透過這滿溢著霧氣的玻璃門,我都還是能看清他眼神中閃爍的光芒。那道光格外奇異,似乎是想透過某片讓人感到陌生的深海,而後尋找出潛藏在海底的神奇寶藏一般。
傅公子的眼神是明亮的,可與此同時,他明亮的眼神中似乎又帶著幾分漠然,可我看明白了,那片漠然分明是他的保護色。
他好像在看著我們,看我們在做些什麽,他沒想到自己家裏會變得這麽熱鬧,有媽媽,有妻子,兩個人將這個廚房變得如此溫馨,因此他不自覺出了神。
傅公子站在門外,看起來是如此與眾不同,可我知道,他與我們一樣,他也會難過,也會感傷,他甚至會像我一樣,被某個特定的場景所影響,激起了心中淡淡的思緒。他跟每個平常人一般,有喜怒哀樂,隻不過他比任何人都會掩飾自己的心情,他習慣將一切都藏在自己的保護色之中罷了。
我透過玻璃門,與傅公子對視,隻不過是隔著幾米的距離,我卻覺得我們之間像是隔著好幾個世紀。可矛盾的時,縱然如此,我仍是覺得傅公子的心扉似乎是敞開著我,我與他的心似乎是緊緊貼合在一起的。因為這個時候,我可以確定,沒有人比我更懂得他的感受。
「湘兒,那接下來怎麽辦?你說放多少味精?要不你來?」傅夫人關了火,將海參湯倒進了大碗中,手中緊緊攥著調味勺,一時那不定主意。
這都過了多久了,她仍是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麽辦。
我這才回過神來。
我笑著推了推傅夫人的胳膊肘,指著傅公子,「西辰回來了。」
傅夫人立馬笑了起來,她將調味勺放回了盛著味精的罐子中,而後伸手在自己的圍裙上擦了擦,沖著正向自己走來的傅公子道,「西辰,回來啦!時間正正好,我們馬上就可以開飯了。」
傅公子是麵無表情的,我想傅夫人是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在剛才,就在幾十秒鍾之前,傅公子的心中發生了劇烈而又微妙的變化。可是眼下,他肯定是不會將那變化對自己的心造成的震撼給表現出來的,他習慣給自己的通身蒙上一層保護色。
「西辰,媽媽給你做了她最拿手的菜。」我沖著他笑,沒有戳穿他的小心思。
傅公子一挑眉,若無其事道,「是嗎?」
他走進廚房,走到我們身邊,而後一伸手,打開了櫥櫃最上格的櫃門。
「雞精在這裏,上次吳嫂夠不到,讓我幫她拿一下,所以我記住了。」他將一袋還沒有開封的雞精取下,放在我們麵前,他解釋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彆扭,也不知道是在彆扭些什麽。
說完,他又輕咳了一聲,轉身道,「我先去換身衣服,吃飯叫我。」
說罷,他便邁開長腿,往廚房外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之中,我不由掩著嘴偷笑,而後輕輕對著傅夫人調侃道,「原來剛才他一直在門外偷聽我們說話。」
傅夫人一笑,打開了雞精,用小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在了海參湯裏。
「好像還真是這樣。」她笑著給了我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