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傅夫人便帶著司機,幫著我辦理出院手續,將我接回了家。
路上,她握著我的手,柔聲道,「湘兒,你爸爸今天有些事情要忙,你可別以為他是故意不來接你的。」
我笑了,聽說懷孕的人總是會胡思亂想,情緒很不穩定,可我卻並非如此。對於傅老爺子為什麽沒有跟傅夫人一起來接我這件事情,我連想都沒有想過。他這人總是鐵青著一張臉,不來接我,我還輕鬆一些,樂得自在。
回到家,傅夫人便攙著我在沙發上坐下,她吩咐阿四給我做些吃的,好填填肚子。
阿四去廚房忙活了半天,傅夫人坐在我身邊噓寒問暖,一時之間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什麽保護動物一般,珍稀得很。
阿四給我端上了一大碗雞湯,味香濃鬱。
我忍不住笑道,「阿四,你見過有誰大清早喝雞湯的嗎?」
就算是要給我補身子,也不至於這樣吧,我笑著,心裏卻暖洋洋的。這樣的關心,這樣的嗬護,讓我不自覺眼眶濕潤。若是接下來的日子裏,大家都這麽愛護我,我怕自己會暈頭轉向,找不著北了。
雞湯喝到一半,葉菱便挽著傅西星的手出來了。她的神色很平靜,我估摸著肯定是傅老爺子做了她的思想工作。
葉菱向著我們走來,傅夫人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身子向我傾斜,像是要保護我似的。
葉菱很敏感,她看著傅夫人如此警惕,臉色一僵。
「媽,湘兒懷孕了,我不會做傷害她的事情。」她心平氣和道。
傅西星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耐,那冷冰冰的模樣讓人有些心悸。我忽然想起了那天他死死掐著我脖子的樣子,那天他怕是瘋了,可誰能保證,他不會再做傷害我的舉動呢?
葉菱此話一出,傅夫人立馬尷尬了起來。
她乾笑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說道,「葉菱,別想這麽多,你誤會媽了。」
我坐在沙發上,傅夫人坐在我的身邊,葉菱挨著我的另一邊坐了下來。
我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身體向邊上微微一側,而後看著她。
「葉菱,你有什麽事嗎?」我輕蹙眉頭,淡聲問道。
「當然,以我們倆的交情,如果沒事的話,我怎麽可能會來找你呢?」葉菱一笑,緩緩道,「湘兒,昨天虞叔叔找上了我。」
我本來還隻是冷冷地望著她,平靜地等待著她使著花招,可她卻是拿出了這個殺手鐧。
「虞叔叔?」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驟然加快,我一把抓住了葉菱的手,急切地問道,「哪個虞叔叔?」
「你放開她,別動手動腳。」傅西星冷聲道。
哦,我差點忘了,在傅西星的心目中,葉菱也隻不過是一個柔弱的女孩子而已。他總是生怕我算計著自己的妻子,這樣的愚蠢與忠實,真是令人折服。
葉菱噗嗤一聲笑了,「湘兒,哪個虞叔叔,你不知道嗎?如果你猜不到,怎麽會那麽緊張呢?」她眼中的攻擊性昭然若揭,那張揚又得意的樣子讓人不自覺擰起了眉頭,別開了臉。
這下,連最後一絲的希望都沒有了,的確是虞清。
為什麽他就是不願意放過我呢?身為父親,他沒有盡過任何責任,我已經不想與他計較了,可他為什麽還是非要陰魂不散般纏著我不放呢?
「湘兒,是虞清。」葉菱「好心」地提醒我道,「你的親生父親,虞清。」
我本在膝蓋上的手變得無處安放,這一刻,很多不那麽快樂的記憶就這樣毫無預兆地闖入了我的腦海中,我多想逃離,我多想擺脫,可是我的腦子卻是轟隆隆作響。
葉菱想了想,又繼續說道,「聽說他沒錢了,想要找你借一筆。他說你現在嫁得這麽好,照理說是能夠幫幫他的。」葉菱一挑眉,嬌豔的五官上,一抹紅唇顯得格外迷人,她緩緩道,「但是他死活都聯繫不上你。湘兒,你這樣會不會太絕情了點啊?不過是嫁了戶好人家而已,就想著跟自己的家裏人斷絕一切來往了?」
? 傅西星就這麽靜靜地坐在一邊,此時此刻我竟然有一種錯覺,就好像對他來說,眼前的這個世界是寧靜的,是沒有聲響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一般,他就這麽默默的看著我們,周遭的變化與他全無關係。
? 這也就意味著,他不會出聲,幫我說什麽話。
? 這也難怪,雖然我懷孕了,這也並不意味著,全家都將視我為如珠如寶般的存在。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這會兒傅西星不對我橫眉豎眼,都已經算是他很有風度了。
? 難道我還奢求他開句聲,說句婉轉的話,幫著我請葉菱閉嘴嗎?簡直是白日做夢!
? 我低下頭,心中企盼著葉菱不要再說這些了。過去對我來說就如同夢魘一般,我實在不願意再去回想那一幕又一幕。
? 「葉菱,你不要再說了,湘兒不是那樣的人!」傅夫人咳了一聲,義正言辭地說了句公道話。
? 當然,在葉菱與傅西星看來,這並不是什麽公道話,她隻是盲目地站在我這一邊而已。
? 葉菱冷笑,她沒有理會傅夫人,繼續說道,「湘兒,其實我也知道,雖然你很絕情,但那也隻是因為你太傷心了,你本意並不是想與你父親一刀兩斷。」
? 我的心一涼,想必葉菱已經將我的底都了解透了。
「不要再說了。」我垂下眼簾,輕聲道。
我不想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任何與過去有關的回憶,那於我而言本來就是痛苦難抑的,現在葉菱開口,幾乎是將我的血痂生生撕開。
我感覺本自己的傷害被人撕扯得血肉模糊,我多想往後退,我多想找一處地縫躲進去。可是這不可能,葉菱就是打算要傷害得我體無完膚,我越驚恐,她越得意。
我若是跪地求饒,她更加會高舉起勝利的旗幟,在風裏雨裏飄揚著。
我被她抓住了把柄,無處可逃,多麽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