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爺子終於是出院了,而我,又攬下了這個接他出院的活。
? 一大早去了醫院,我忙活了好長時間,又是給他辦出院手續,又是整理行李,一手包辦,簡直是一條龍服務。
? 傅老爺子則一直老神在在地坐在旁邊,像個老大爺一般等著我為他服務。
? 我提著行李箱與他離開病房時,累得直不起腰來,「老爺子,不過是住幾天院而已,你是來搬家的嗎?那麽重的行李。」
? 老爺子哼哼了幾聲,又找了個機會見縫插針地教訓著我,「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吃不了苦,想當年紅軍行萬裏路,有過一句怨言嗎?」
? 我翻了翻白眼,又朝著他做了個鬼臉,便繼續毫無怨言地提著行李箱去車庫了。
? 老爺子走在地下車庫,又跟著我上了車,東張西望了好半晌,才不悅地問道,「老陳呢?還要我等他!這個家夥是年紀越大越不像話了!」
? 我坐在了駕駛座上,抬起眼從倒車鏡裏看了看坐在身後的傅老爺子,很好,穩穩噹噹的,可以出發了。
? 「老陳沒空,今天我送你回去。」
? 倒車鏡裏,老爺子的神色千變萬化,他瞪圓了眼睛,不爽道,「你一個女孩子會開什麽車?不,我不坐你的車,你讓老陳來接我。」他哼了一聲,「現在還真以為我是個好說話的人了!喂!喂!快停下!」
? 老爺子話還沒說完,我已經發動了車子,聽著引擎轟隆隆的響聲,我一踩油門,我們的車便離開了地下車庫。
? 「老爺子,你這人不好說話,我知道,你就彆強調了。不就是坐趟車嗎?忍忍就過去了,你休息一下,一會兒就到家了。」我憋著笑正色道。
? 「不,不,女孩子會開什麽車?新聞上都說了,最怕的就是女司機。你放我下車,醫生說了,我受不了刺激。」老爺子絮絮叨叨著,也沒動怒,隻是廢話連篇。
? 我一笑,樂得不行,其實我開車的技術不差,可無論再高超的技術也敵不過老爺子的挑肥揀瘦呀。
? 我的目光在倒車鏡中與他對視,他憤憤不平的樣子就像個老小孩。
? 「沒辦法,這裏沒辦法停車,要不你就堅持一下吧。你放心,我保證再也沒有下次了。」我發現現在與他說話時,我都根本不需要動腦子,隻要與他打打趣,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他就行了。
? 不得不說,人與人的相處,隻要趨於簡單之後,便會愈發自然和諧。
? 老爺子見自己的吵鬧沒起什麽作用,便安靜了下來,他沉默地看著窗外,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樣的他,顯得有些嚴肅,倒更像是之前拒人於千裏之外時的樣子。
? 「老爺子,醫生說回去之後,你可得好好休養。畢竟也是這麽大年紀了,不能再把自己當小孩子一樣,說生氣就生氣,生氣傷身體,知道了嗎?」我慢條斯理地對老爺子說,「回去之後,不論是葉菱還是傅西星過得如此,你都別太在意,兒孫自有兒孫福。」
? 傅老爺子將視線從窗外轉了回來,我估計這會兒他正望著我的後腦勺,因為我覺得自己的背後,像是被一道銳利的目光盯著。
? 傅老爺子緩緩開腔道,「一個小丫頭片子,還給我上起思想品德課了。」他的語氣有幾分戲謔,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我抬起眼偷偷看了看鏡子中傅老爺子的眼神,竟發現他的眼神中存著淡淡的溫情。
?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長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兒孫自有兒孫福,年輕的時候沒花太多時間在孩子們身上,現在老了也不指望什麽了。」
? 不知怎的,我覺得他語氣裏有微微的惆悵,即使在生意場上再呼風喚雨,到了家裏,他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人而已。或許一直以來他也覺得這些對孩子們的虧欠太多了吧。
? 我見不得老爺子這般悵然,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安慰著他,「誰說的啊?雖然你年輕的時候沒時間,陪他們太長時間,但是你也給了他們別的孩子沒有的殷實生活啊!」
? 隻不過在孩子的眼裏,富裕生活遠沒有長輩的陪伴重要,可惜那麽多為了打拚而忽略孩子的家長們實在無暇顧及這麽多。
? 老爺子聽完我的話,似乎是若有所思,他的眼神中有揮之不去的無奈,然後過了許久,這看起來有些悵然若失的情緒終於被拂去了。
? 老爺子切了一聲,沒好氣道,「這還用你說?我這麽一把歲數了,懂得的比你可多多了。」
? 得,自討了個沒趣,我翻了個白眼。
? 「咳……對了,晚上留下來吃頓飯吧。」老爺子清了清嗓子,對我說道,「你給西辰打個電話,就說今天晚上一家人吃頓飯,當是慶祝我出院。」
? 「一家人?我也算嗎?」見他神色如此彆扭,我不禁莞爾。
? 他扭過了頭,將視線投向了別處,「反正都已經結婚了,就算我不承認你也於事無補,你說是就是吧。」
? 我心中湧起了一陣淡淡的感動,原來付出終會有回報,隻要我付出真心,以真誠待人,老爺子是可以感受到的。
? 到家的時候傭人們已經在大門口排成了兩列隊,請傅老爺子進門,他們畢恭畢敬地問好,「老先生您回來了,您辛苦啦!」
? 現在就隻差傅老爺子擺擺手說一句為人民服務了,我在心裏暗暗腹誹著。
? 我扶著老爺子,進了客廳,客廳仍是很空曠,這麽大的房子,平日裏一定很寂寥吧。還好有傅西星和一眾傭人在他身邊,平時有個人可以說說話。將來的日子裏好多了一個葉菱,怕是得更熱鬧了。
? 我們坐在了沙發上,女傭給我端來了一杯茶水,我道謝之後,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可以休息一會了。
? 「對了,傅西星在哪裏?」我喝了幾口茶,潤了潤嗓子,才問道。
? 傅老爺子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落寞,他搖搖頭,「不知道,可能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