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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他的恩與暴(2)

  之後的五年,柳凰大壩立在陵江之上,興州之西,擋下了一次又一次洪水,儼然成為興州的保護神。


  為了感念鳳尊,興州百姓自行募集,又請來能工巧匠,在柳凰大壩之上,立起一對鳳翼石像。


  此刻,拱形的壩體上張開一對巨大的鳳翼,就好像一隻鳳凰落下,鉗製住滾滾波濤。


  婉妍隱在山側的樹林中,看著大壩,心中唯有歎息。


  “大壩建成是何等不易,對興州百姓又是何等重要,鳳凪扶肯定比我們更清楚。


  如今,為了一己私欲,她竟罔顧上萬人命,用自己的心血,威脅於人。


  為了達到目的,她當真是毫不顧及後果的。”


  順著婉妍的目光看去,隻見柳凰大壩周圍,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埋伏鳳兵數千。


  婉妍暗暗探過,這些人都是鳳族本族子弟,且決力都極高強。


  待紫薇天火盛放在柳凰大壩之上,就是洪水吞噬興州之時。


  淨釋伽闌俯視著遠處,冷冷道:

  “不論施恩亦或是施暴,鳳凪扶從不在乎後果。


  他的眼裏,從來都隻有他想要什麽。”


  。。。


  “李大人,興州之患已解,安拆在您身邊的鳳兵也已除盡,您可以放心了。”


  興州軍營,年近五十的衛所指揮使,跪在了兩個年輕人麵前,已是涕泗橫流。


  “我有罪……我有罪!我害了興州的百姓,害了和我上戰場的兄弟,更害了無數無辜的父老鄉親……我有罪……”


  “您快快請起!”婉妍忙著扶他起來,歎氣道:“而且,您也是被逼無奈。


  有罪的不是您,是逼迫您的人。”


  李大人看著麵前的少年,老淚縱橫地訴說著感恩。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年,忽而“刺啦”一聲,拔出手中的佩劍。


  拔出後,他卻把劍握在手裏,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婉妍側頭看他,他的神色沉入暮色,看不太清。


  婉妍隻能看到他的睫毛斂下,在眼瞼下掃上一層茸茸的影子。


  萬民跪他,或許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價。


  所有人都信他無所不能,他卻要背負著這種信仰,去麵對自己太多的無能為力。


  婉妍從淨釋伽闌手中接過劍,淨釋伽闌一愣,正要阻止時,婉妍已經雙手捧劍,遞給李大人。


  “李大人,您沒有做錯。


  但是,雖然柳凰大壩之患解除,可若您不死,興州兵不散,要挾您的人,還會有千百種方法卷土重來。


  興州的百姓,便危患不解。


  所以……”


  婉妍沒有說完,但話中之意已經非常明了。


  隻有李大人死了,興州兵散了,才不會被鳳凪扶當槍使。


  在他們殺不了鳳凪扶,也不敢保證,能在鳳凪扶層出不窮的詭計中,護住興州一城百姓之前,這就是此局唯一的解法。


  婉妍咬了咬嘴唇,心中到底還是有些難受。


  李大人這一生,愛民如子,兩袖清風,當初婉妍還在天權做官的時候,就早有耳聞。


  就是這樣一個父母官,居然被逼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實在令人歎息。


  然而,李大人卻沒有分毫猶豫,接過劍的時候,甚至還有幾分慶幸。


  “能用我的一條老命,換興蜀百萬百姓的太平,值了!


  隻是……”李大人頓了一下。


  “我不在了,興州兵群龍無首,隻怕是會亂套。


  而且,我們忤逆的可是鳳族,隻怕那邊不會放過他們。


  所以,我想請兩位幫個忙……”


  說著,李大人從懷中掏出一枚印信和一封信,交到淨釋伽闌手裏。


  “此印這是我興州兵兵符,持此兵節者,可以調動興州兵。


  如今王室式微,能守住王畿已是不易,再難護住千裏之外的西南了。


  天璿殿仁慈,也唯有聖殿,才可以在鳳族手中,護住興州城一城老少。


  所以我想請公子和姑娘,能否將此印同信,交給蜀州天璿殿分殿,請聖殿護佑興州。”


  淨釋伽闌收了印信,鄭重點了點頭,“李大人放心,我定代為轉交。


  天璿殿定會護住興州,讓它不受動亂波及。”


  交代完之後,李大人橫刀抹脖,含笑去了。


  從大帳出來的時候,正如淨釋伽闌之前所說,下起了瓢潑大雨。


  淨釋伽闌撐傘,甫一撐起,便已經偏得離譜。


  暴雨如注,瞬間打濕淨釋伽闌一側肩膀。


  他卻全然不覺似的,隻顧看婉妍裙下的鞋。


  “身上冷不冷?鞋可是打濕了?”


  婉妍看他,隻覺得心中堵了堵。


  明明自己心裏很不好受吧,他關心的卻還是她。


  婉妍搖搖頭,雙手握住淨釋伽闌撐傘的手,努力想把他不公平的手扶正,卻沒能成功。


  婉妍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明明知道鳳凪扶設下此局,就是為了引他現身。


  明明知道隻要藏住,待再返天璿殿之日,便是淨釋摩訶和鳳凪扶百口莫辯之時。


  他卻還是出來了。


  一百一十世尊,十二歲即位,至今已有八年。


  八年,他還是會把每個無辜之人的喪命,都歸咎於自己的無能。


  八年,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八年了,還是沒有明白,他不可能護住每個人的。


  婉妍忽而轉念。


  或許他早就明白了,隻是執拗地不願意原諒自己,執拗地背負著成千上萬的人命。


  婉妍什麽都沒說。


  隻是,淨釋伽闌被打濕一半的身側,再無滴雨落下。


  過了許久,淨釋伽闌才發現。


  他打眼去瞧,就見自己頂上,多了一小片風障。


  它近乎透明,不多不少,正好為他擋下一掌的雨。


  他轉頭,就見她眉眼都軟。


  “在你的決力場裏,這一片風障不會給人發現的。”


  淨釋伽闌看著婉妍,到底眼中的沉重少了幾分。


  “好。”


  這麽大的雨,騎馬是不行了,好在此處距離蜀州,不過也就三十裏。


  兩人並肩走著,心中想著各自的事,氣氛卻格外融洽。


  遠處的山崖,一個晦暗的身影立在岩壁邊,一把傘撐得漫不經心。


  而傘下,那人的身子纖弱得,幾乎承不住這風雨。


  過了許久,淨釋伽闌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妍兒,你怎麽看鳳凪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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