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難長生(10)
他撫摸婉妍臉龐的手越來越抖,搖散了他眼中的點點晶瑩。
他真的真的很開心,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後。
生生死死,哪有將你的麵容鐫刻在心重要。
但他卻說:
“嬰嬰,我不能同你成親,我永遠不能同你成親。”
婉妍紅著眼不解道:“這是為何?笙郎,我知道我好像和旁人不同,我心裏並無情愛的概念,也不懂成親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我可能一時間也不懂如何做一個好妻子。
但是我以後一定會認真學的,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妻子的,你要不要相信我一次,給我一個機會?”
婉妍話音剛落,容謹還沒說話,管濟恒和宣奕齊齊跑了進來,急道:“不好了不好了!淨釋伽闌領兵數萬殺過來了!”
“哦。”婉妍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滿不在乎道:
“我打了淨釋伽闌的臉,他不殺過來擺擺場子,反而才奇怪呢。
他現在到哪了?”
管濟恒和宣奕並不似婉妍般鎮定,慌道:“已經距離無人境不足二十裏地了!”
“什麽?”婉妍大吃一驚,“騰”得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立刻問道:
“我們的斥候和探子為何不報?”
宣奕道:“不是不報,是根本就沒發現!
淨釋伽闌帶的好像不是聖殿大軍,而是一支暗影。
他們就像是幽靈一樣,根本察覺不到任何蹤跡!”
“不是聖殿軍?”婉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和婉妍的預測截然相反。
如果淨釋伽闌是來走走過場,把麵子找回去的話,那必然是帶著聖殿大軍大張旗鼓地來,弄得人盡皆知。
如今淨釋伽闌不聲不響地直搗無人境,根本不是來走過場,而是真的殺了過來。
婉妍掐了掐時間,沉著道:“不出意外的話,結界最多還能擋住淨釋伽闌兩刻鍾,我們用這兩刻鍾時間速速完婚。”
管濟恒當即抄起劍來,問道:“那我們調多少軍隊去擋他們?”
“一個人都不調。”在兩人疑惑的目光中,婉妍解釋道:
“淨釋伽闌帶著的是暗影,而非聖殿軍,說明他此行隻代表他自己,並不打算以聖殿之名,和亡生大殿開戰。
那隻要我已經成婚,以淨釋伽闌的脾性和天璿殿的假清高,絕不會強娶有夫之婦,如此便讓他的目的落了空。
如果我們布兵阻攔,如果一不小心起了衝突,真就打了起來,對我們大殿絕無好處。”
宣奕和管濟恒連連點頭,卻又不安道:
“淨釋伽闌大軍壓境,我們連軍隊都不集結,總覺得有些冒險……”
婉妍眉頭緊皺道:
“放心吧,天璿殿和咱們早晚有一場惡戰,但起碼不是今天。
就隻是……我實在搞懂淨釋伽闌到底圖什麽。
既然他悄無聲息地來,我猜那一是為了殺我們個措手不及,二是為了不把亡生大殿在辦喜事的消息傳出去,保住這婚約。
這就奇了怪了。
他是所謂聖潔尊貴的萬神之神、人間至尊,我是千夫所指的女魔頭,娶我隻會為他招致罵名,對他並無好處,按理說他定是也對這婚約很頭疼,隻是作為襲天命者,無法逆天而行。
可如今,我已經主動毀約在先,既給了淨釋伽闌把柄,又讓他免於這倒黴婚事,對淨釋伽闌而言,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他是抽了什麽瘋,居然不領我的情,還給我來這一出。
更何況,天璿殿內也不平靜,淨釋伽闌又被整得那麽慘,他不一心一意對付他的對手,這個時候他還分出手來抓我,如此主次不分,難道他平時的聰明都是裝出來的不成?”
婉妍滿心的疑惑,沒注意到宣奕、管濟恒還有容謹,彼此相視一眼,心中都暗暗歎了口氣。
淨釋伽闌為什麽頂著世人的輿論、聖殿的內亂等等壓力,還要殺赴西北無人境,他們心裏明白,隻有婉妍不明白。
婉妍看他們不說話,以為他們也是想不明白,便大手一揮道:“算了無所謂了,我們趁這兩刻鍾先把親成了,讓他無功而返才是正事。”
然而容謹看著婉妍,明明眼睛都是晶亮晶亮的,但卻堅定道:
“嬰嬰,如果你是為了擺脫婚約,才急於成親的話,你和誰成親都行,但絕不能是和我。”
婉妍著急了,道:“我不隻是為了擺脫婚約,也是為了你呀!”說著婉妍直視著容謹,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明明是願意與我成親的,對嗎?”
容謹的耳根紅了,猶豫半晌,還是破釜沉舟地坦白道:
“是,我願意。說實話我做夢都在想與你成親。”
婉妍更不解了,“那既然如此,你又為何如此不願意呢?”
容謹沉默半天,才坦然地回答道:
“因為我活不久了,我怎麽可能明知如此,還眼睜睜看你嫁給一個短命鬼。
到時候我一走了之,你卻要為我守寡,少則三年,多則一生。”
“那又怎麽樣!”婉妍急急道:“先不說你又不是閻王,你怎麽知道自己活不長?
就算你真的走在我前麵,那我也心甘情願為你守寡終生,青燈古佛,絕無怨言!”
婉妍說這話時,雙眼裏全是光。
她說的是真心話。
容謹聽完,登時怔在原地,睜圓了雙目,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在他們身後,管濟恒和宣奕也驚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們沒想到,婉妍居然能為了容謹,做到這一步。
一時間,整個屋子陷入了死寂。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從眾人身後乍響。
“一個明明夢寐以求卻不娶,一個明知命不久矣卻要嫁,好一對苦命鴛鴦,好一個情真意切!”
這聲音寒若冰霜,凜冽猶如昆侖山巔的疾風暴雪,讓聽者不自覺得就想打冷顫。
可在這凜冽之下,卻偏偏隱忍著巨大的怒火,就如同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上一秒還是風平浪靜,下一秒就是岩漿滔天。
在場所有人一聽,都是瞬間變了臉,驚訝地回頭去看。
隻見在殿門外,一人單手負在身後大步走入,冷峻的麵容從殿門邊緩緩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