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登聞鼓聲響 冤案千裏至
而巒楓的臉色顯然不如往日那般紅潤,整個人透著幾分疲倦的無精打采。
婉妍看見巒楓的麵色,心中就已經有了幾分擔心,但還是笑著點點頭,欠身還了一個輕禮,“巒大人早。”
昨夜在街上從第一麵見蘅笠時,婉妍就已經敏銳地察覺出蘅笠與往日的截然不同,到分開時,蘅笠已經麵色慘白至極,身上的白衣也被新溢出的鮮血浸透又一遍。
婉妍認真觀察過,蘅笠流血的並不是身上哪出的傷口,而是全身。
婉妍本想問清,但蘅笠顯然是完全不想說明,婉妍便也隻得作罷。而後婉妍想讓蘅笠進府裏來療傷,也被蘅笠一口回絕,不由分說地離開了。
於是這一晚上,婉妍都沒有睡著,一直在牽心掛肚蘅笠的傷勢,才一大早就起床,在宮門口等著蘅笠。
巒楓和婉妍打過招呼,就立刻取了腳凳,上前去把車簾掀開。
片刻後,蘅笠探身從車門內走了出來,一襲深紫色的雲紋錦衣,一頂黑色的官帽,一張黑色的鬥篷,一派的劍眉星目,一派的英姿颯爽,隨身一立,就讓人挪不開眼。
雖然蘅笠的臉上帶著很明顯的倦意,但麵色卻好了一些,精神也明顯好了一些。
這一刻,看到恢複了往日那副雲淡風輕、清冷矜貴模樣的蘅笠,婉妍一想起昨日那滿身是血,脆弱得幾乎要碎開的蘅笠,簡直像在做夢一樣。
蘅笠轉身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雙手插在護手中的婉妍,身著一襲墨藍色的鬥篷,頭戴銀冠,脖子邊一圈黑色的貂毛,襯得她的小臉愈加白皙。
婉妍偏著頭看著蘅笠,眼睛裏有星辰,嘴角含著繾綣的笑意。
看到蘅笠沒什麽的樣子,婉妍懸了一整夜的心,這才終於放了下來。
“你在等我?”
蘅笠兩步就跨下了馬車,走到婉妍身邊問道,口氣雖然淡,但分明滿是柔意。
“沒有呀,您想什麽呢。”婉妍晃著小腦袋,笑著溫柔,“我就是方才下馬車時,正巧看見您的馬車來,就略站了站。”
邊說著,婉妍邊伸手出來摘掉護手,遞給一邊的侍從。
蘅笠看著婉妍,眼睛淡淡笑著,接過了婉妍脫下的鬥篷,遞給一旁的侍從。
“冷嗎?”蘅笠問道。
脫下鬥篷露出官服的婉妍,顯得精神氣更足了不少,也更有靈性。
“不冷不冷,我官服下穿了夾襖的。”婉妍笑著搖了搖頭道。
“那走吧。”
於是兩人便並肩往宮裏去了,沒人提起昨夜的自己是如何熬過,又是怎樣一夜未眠。
沒有噓寒問暖,沒有互訴衷腸,沒有相見甚歡,一切都淡而平靜,帶著親昵,帶著熟稔,是最讓人舒服的相處狀態。
巒楓跟在身後,看著蘅笠挺拔的英姿,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此時的蘅笠看起來是如此的意氣風發,和往日一樣遺世超塵,殊不知昨夜,裹著一張薄薄的被單,渾身是血地在床邊坐了一整夜,直到一個時辰前,才算是勉勉強強湊起了半條命,撐著他沐浴更衣。
巒楓不是沒有勸過他,讓他告假幾日,畢竟蘅笠出京回來後還沒向陛下複命。
可蘅笠對他這個提議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我若是今日不去,妍兒不知道會怎麽擔心。”
他淡淡地說,帶著強湊起的半條命,出了門。
下了早朝,婉妍就和蘅笠告別,去刑部的衙門,照例處理一日的工作。
在快到正午準備休息時,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咚咚咚”的鼓聲,一聲聲極為洪亮像是掩藏著巨大的憤怒與不甘。
“登聞鼓?”婉妍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眉頭略略皺了皺,但也並沒有太當回事。
自從婉妍到任刑部都官司以來,這登聞鼓不知敲響了多少次,平均每周都有人來敲一次,像是成了什麽約定俗成的習慣似的。
但每次的事情,普遍都是百姓被狗官或者財主欺壓後,找地方的縣衙門求助無門,才千裏迢迢趕來京都。
這種欺壓百姓的事情婉妍是萬萬不會容忍的,但因為敲登聞鼓的百姓實在是有些多,婉妍又通常都被大案子忙得手忙腳亂,所以後來每次婉妍也不再親自處理,隻給手下人交代幾句,判案後再關注下結果,起個監督的作用。
果然不出三分鍾,就有衙役進來匯報了。
“啟稟宣郎中,門外有人來敲登聞鼓。”
“嗯,知道了,情況報一下。”婉妍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低頭看著卷宗,看似隨口一問道。
衙役拿出方才記錄的紙張,朗聲念道:“敲登聞鼓訴冤情之人許蓮英,年三十九,女,浙州府禹杭人士。其弟許正聞,因“通奸謀命”之罪,現被關於禹杭按察使司監牢,等待秋後問斬。
許蓮英言明其弟並未為“通奸謀命”之實,乃是禹杭按察使司與禹杭布政使司捏造事實、刑訊逼供、屈打成招,請刑部大老爺平反冤案,還百姓一個實情。”
衙役念完,婉妍才終於從卷宗中抬起了頭,皺著眉想了想道:“既然是覺得禹杭按察使司和布政使司有問題,那應當先去都察院啊,這時候跑來刑部也沒用哇。”
刑部雖然是管理天下律法與不法的機構,但是若是每一個案子刑部都要親自下去查案後再審理,刑部累死的人怕是都能堆成一座山脈了。
所以婉妍一向奉行著查找證據這種事情能推出去,絕不自己留著受累。
等都察院把證據都收集好了,再移交過來一審理,豈不是美哉。
邊說著婉妍邊指了指衙役吩咐道:“這樣吧,你去把她領到都察院,請都察院那邊審查一下禹杭而司究竟有沒有徇私枉法。再告訴那個什麽秀英還是秀蓮大姐,等都察院那邊審理禹杭按察使司和布政使司有了結果,我們刑部才能幫她平冤,去吧。”
吩咐完,婉妍邊又低下頭,接著處理手中這塊難啃的骨頭。
衙役領命轉身便去辦,誰知都要出了屋門,突然聽身後之人道:“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