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永無意氣素霓生 唯留朱顏綴 蕙質蘭心千秋歲(1)
蘅笠微微頷首認可了巒楓的看法,當即沉聲吩咐道:“你立刻去點一百精兵,皆著白披風,今夜醜時過兩刻後,隨我殺入敵營。”
巒楓一聽當即拍手叫好道:“好主意啊大人!安南自恃兵力充足,欺負我軍兵少馬弱,自是以為我們會守城不出,不會主動偷襲敵營,如今便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說完巒楓再一細想又覺不妥,便問道:“但是大人……對麵好歹有少則五萬兵馬,咱就一百人……是不是有點少啊……”
蘅笠轉身輕輕拍了拍巒楓的肩膀,大步向前走去,邊走邊道:“不少,百人足矣,再多人我擔心我,帶不回來。”
巒楓定定地看著蘅笠挺拔的背影,即使被隨風搖曳的白披風遮擋了大半,卻仍舊遮擋不住他的英姿。
深夜,火紅的火把將深夜點得沸騰。
蘅笠身著銀色鎧甲,頂戴白瑛戰盔,身披純白披風,玉樹臨風地站在高台之上。
在他的麵前,站著包括巒楓的整整一百名將士,皆著白色披風。
蘅笠鄭重地掃視眾人一圈,才朗聲開口問道:“諸位將士,我們今夜孤身殺入敵營,無異於以卵擊石,此行必是險象環生,若以你們中若有人後悔,現在便可以出列。
我轉身過去數二十聲,想走的可以走,我看不見也不知道是誰,更不會處罰。
請你們想清楚,你們的性命隻有自己能決定。”
說完,蘅笠真的轉過身去,朗聲數著,卻故意放慢了語速道。
“二十……十九……十八……十七……”
蘅笠閉著眼慢慢數著,一直數道了:“三……二……”後,突然停住,又頓了幾秒,才終於鄭重地說出“一”,然後緩緩轉過身來。
令蘅笠驚訝卻欣慰的是,他放眼一數,麵前之人居然還是整整一百人,一個都沒少。
蘅笠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道:“確定沒有人要離開嗎?我蘅笠言出必行,此時離開者,不算逃兵。”
蘅笠話音落罷,仍舊沒有一個人動彈,隻有一百雙堅定的眼睛。
這一百雙堅定的眼睛中有的,既是對保家衛國的無怨無悔,也是對台上將領的絕對信任。
雖然蘅笠才來了思恩軍民府不過寥寥數十日,但他已經用他的品行,獲得了所有將士的尊崇與服從。
在這樣交付生死的情誼之中,蘅笠沒有說出那個既輕飄飄又疏離的”謝謝“二字來,而是從一旁的劍架之上猛地抓起自己的佩劍,對著眾人雙手抱拳行了一個有力的禮。
“眾位兄弟肯將性命賦予家園、賦予家國,此等豪情壯誌,蘅笠佩服!
那今日,我們就算無法從敵營回來,生命也不是被低劣的敵軍了結,而是我們自己為了家國,自願選擇犧牲的!”
之後,蘅笠又問道:“在場諸位兄弟中,上有父母的請上前一步。”
蘅笠話音一落,眾將士都有些摸不清頭腦,但還是按照蘅笠的吩咐,有父母的都上前一步。
這時蘅笠對著巒楓微微一頷首,巒楓當即會其意,快步走到一邊,搬出一個箱子來,一打開,裏麵居然全都是金條。
巒楓抓了一把金條起來,給每個出列的將士手中都塞了一條。
之後蘅笠又問道:“在場諸位兄弟中有家室的請上前一步。”
又有一些將士站了出來,就算是之前已經領過金條的,這次都照樣又得到了一根金條。
分完後蘅笠再次問道:“在場諸位兄弟中有孩兒的請上前一步。”
這次站出來的人更少了些,但此時幾乎人人手中,都起碼有了一根金條。
將士們捏著金條,雖然有些驚奇,但感激之色卻是溢於言表的。
等確認過沒有將士漏領後,蘅笠才接著開口道:“請眾位放心,這些金條都是我自掏腰包,絕對沒有動官府的一金一銀,你們盡管踏實地收著。
此外,這金條不是眾位的買命錢,也不是你們一旦犧牲後的撫恤金,就隻是我蘅笠個人對諸位家人的感激之情。
蘅笠感謝諸位的父母大義凜然地獻出自己的兒子,妻子獻出自己的丈夫,兒女獻出自己的父親。
雖然今夜必是險象環生,但我蘅笠保證,一定會帶你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回來,還給你們英雄的家人,還給這片英雄的家國之土!”
蘅笠說得一字一頓,每個字眼都清晰洪亮,說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坎中,像是一星炬火般,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熊熊烈火。
蘅笠說完這句話,所有的將士皆不約而同地振臂高呼道:“我等誓死追隨蘅僉事!我等誓死追隨蘅僉事!”
在一片讓火把的光輝都為之顫動的呐喊聲中,蘅笠高高舉起了佩劍,朗聲命道:“眾將士聽命!目標深入敵營本部,出發!”
言畢,一百名將士同時翻身上馬,掉轉馬頭,背離自己故土的方向,背離自己溫馨的家園,向著營外,向著城外,向著敵人的心髒,一往無前地奔馳而去。
蘅笠本來已經翻身上馬,馬蹄都已經抬起,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忽而又跳下馬,快步走回方才裝著金子的箱子,從中拿出一根金條來,裝進懷中,才再次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我差點忘了,我也是有家室的人,我也有一個將自己的愛人送來戰場的,甚至自己也在戰場上奮戰的,英雄的女孩。
想到這裏,策馬疾馳在夜風中冷氣刺骨的蘅笠,突然心中一暖,臉上露出一抹極淡,卻極欣慰的笑意,忍不住拍了拍懷中的金條確定它還在。
她最是個斤斤計較的小家夥了,若是讓她知道少了她的一份,指不定又要如何吵鬧呢。
清晨的慶遠府指揮使大營。
一個侍衛拉開帳門,刺眼的晨光得了空便往帳裏鑽,刺得帳內在昏暗中待了一夜的眾人眼睛生疼,皆用手背擋了擋眼睛。
唯獨婉妍好像是絲毫沒有感受到光線似的,仍舊握著筆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的圖紙,嘴裏還小聲地念念有詞,時不時在圖上繪上幾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