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對不起 我來晚了(1)
蘅笠吐了吐舌頭,笑得是極盡得瑟又欠打。
“我不僅不……不死心,我還……還要叫您阿公呢!誰……誰讓妍兒的阿公就是我的阿公呢!
阿公!阿公~阿啊阿啊阿啊阿啊阿……”
“你這無恥攀扯之徒!我和你拚了!”
就在蘅笠搖頭晃腦,一聲聲阿公喚得嬌翠欲滴之時,裴老已經在怒火的催化之下,再一次頑強地拖著累癱的身體站了起來,向著蘅笠猛撲了過去。
就在又一度馬拉鬆大賽即將拉開帷幕之時,從廚房端著水出來的婉妍眼疾手快地攔住了裴老。
“阿公您真的不能再跑了!您快喝碗水歇一歇,別和那個臭小孩一般見識啦。”
說著婉妍把一碗茶水端到了裴老嘴邊。
“哼……今天就饒那個不知好歹的臭小子一次,下次他要是再敢對你動手動腳,我是一定要把他剁碎的!”
裴老腿軟地又癱在台階上,嘴上卻仍舊是不依不饒。
“好好好!剁碎剁碎!下次我一定不攔著您,今天您就先歇著吧。”
婉妍在裴老“咕嘟咕嘟”大口喝水之時,笑著幫裴老順著氣。
此時坐在門前石階上,衣冠不整、滿身臭汗、大口大口喝著碗裏水的裴老,還哪有當初那副斯文又慈祥,博學又淡然的隱居士之風啊。
但是婉妍還是很開心,那個高不可攀的鵷鶵聖族族長、前聖殿大護法,才沒有眼前這個不顧形象的老爺爺更有阿公的感覺呢。
而且裴老在蘅笠的推動之下,每天的活動量巨大,把沉寂幾十年的筋骨都鍛煉開不說,運動量一大,食量也就大了,睡眠也更好了。
平日早上天還漆黑之時就自然醒來的裴老,如今要一直睡到婉妍把早飯都準備好都醒不來。
裴老這段時間肉眼可見地麵色好了許多,總是這疼那疼的身子如今哪裏都不難受了。
婉妍有時候甚至懷疑蘅笠每日故意引得裴老追趕他,莫非是出於對裴老健康的考量。
但很快婉妍又會打消這個念頭。
不會的不會的,就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怎麽可能想這麽多呢……
“妍兒!”坐在對麵木樁上的蘅笠對著婉妍伸出雙手,“我也想喝嘛!我渴死啦!”
“我呸!要喝不會自己去倒啊!”
婉妍還沒來得及說話,裴老已經大聲啐了出來。
這一啐不要緊,但裴老情急之下完全忘記自己嘴裏還有一滿口的水。
於是當婉妍和蘅笠看到裴老像某不知名海洋生物一樣噴水時,都怔在原地目瞪口呆三秒後,笑容才沒忍住地噴了出來。
“阿公您慢點慢點!”婉妍強忍著爆笑,幫嗆到水的裴老拍著後背。
而蘅笠,十分不留情麵地笑地直接從木樁上滾了下來。
“你這個臭小子!你再笑!?你還敢笑你看我不……”
“啊啊妍兒救我啊,前輩要把我頭發扯禿了……”
於是夜色沉沉之下,一老兩少的沒有任何血緣的三個人,在藥草清香的農家小院中,喝著清冽的甘泉,滿身都是粘膩的汗水,爽朗地笑著吵吵鬧鬧互相打趣,溫馨得勝於一家人。
沒有任何煩惱可以溜進這間院子。
當時沒有任何人意識到,三個人終其一生都想回到的,不過就是這個世外小島中的農家小院。
時間還在一天一天的安逸美滿中溜走,雖然南海中的小島一年如一日的溫熱宜人,丟失了四季的流轉,但婉妍每日都記著日子,方知如今已是十一月了。
他們從七月的盛夏離開京都,如今已四月有餘。
想必如今已是梅開天子府,雪落京都城了吧。
婉妍坐在窗邊,雙手極笨拙地縫補著裴老的外褂,針線活還是一如既往地難以入目。
裴老每每拿到婉妍縫補的衣服都要嫌棄地挑剔一會,可隔天就會樂顛顛把它換上,心裏美地開花。
嘿嘿,我這孤家寡人一輩子的老頭,也穿上孫女給補的衣服了。
此時的婉妍雖然動作不緊不慢,安逸地靠在窗欞邊,但心中的焦急也在隨著時間的更迭與日俱增著。
他們離開京都可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而是有皇命在身。
如今他們這一去就是四個月,還有兩個月音訊全無。
他們在錦官城外遇襲的消息肯定早已傳回京都,而他們兩個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婉姝和宣奕肯定是著急壞了。
光是想想還懷著身孕的姐姐日日夜夜對著鏡子垂淚歎息的樣子,婉妍這心就焦急得著火。
而他們原本在蜀州找到的一切線索,也都因為他們的突然離開而全部中斷,無疑是給了那些即將要露出尾巴的人,一個偷天換日、回天重生的機會。
他們兩個在島上是過上了安逸日子,可私鹽還在市場上流轉,毒蠱村還在加班加點地趕製著目的不純不明的毒藥,和大人、林將軍以及許多忠臣要麽已經落入牢獄,成為他人刀俎之下的魚肉,要麽還在孤立無援卻危機重重的朝堂之上勉強支撐,奸臣還在橫行無度,百姓仍舊水生火熱。
這一樁一件的事情壓在婉妍的心頭,讓她也漸漸開始從當下安逸的生活中走出,籌謀起今後的走向來。
可問題是他們能去哪裏呢?
蘅笠如今仍是那副天天遊手好閑、沒心沒肺的樂嗬樣子,整天不是招貓逗狗就是和裴老鬥嘴,無憂無慮地像個孩子。
先不說離了裴老的照料,蘅笠的身體複原肯定會減慢許多。
就說帶著這樣傻樂嗬的蘅笠離開了鳳麟洲,婉妍既要照顧他又要查案子,這讓照顧好自己都困難的婉妍必定是分身乏術,無法兼顧。
然而若是就這樣回了京城,那才是最危險的一條路。
曾經的錦衣衛僉事蘅笠,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爪牙眼線遍布朝堂之上、百官之中,不偏不倚地堅決而徹底地鏟除異己,無情與狠毒地令人聞風喪膽。
可以說,蘅笠幾乎是所有心有不正官員的公敵,半夜做夢夢見他都要氣得去院子裏打一套組合拳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