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陋簪一支 聊表謝意
蘅笠有些擔心地看向婉妍,婉妍整個人都往前傾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藍玉,晶亮的眼神在眼眶中流轉,深深投入在藍玉的歌聲中,沒有流露出絲毫懷疑之色,蘅笠這才放了心。
其實婉妍心裏奇怪的很。
不知為什麽,一聽這哀怨的曲調和悲傷的填詞,方才還興奮浮躁的心,突然就冷了下來,心中不知哪裏湧來一股哀傷的洪流,將自己的心完全禁錮了起來。
隱約中,婉妍能感覺到歌詞中這個故事,聽起來離自己很遠,感受起來卻離自己的很近,近得設身處地。
藍玉的玉指輕輕挑起最後一個音,眼神就留置在餘顫得寥落的琴弦上,待琴弦終於停下,才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向眾人行禮,臉上牽起一抹牽強的笑靨。
“藍玉姐姐你太厲害了!!你方才的琴音與歌聲,全都在我心裏奏響一樣。”
藍玉一下台,婉妍就迎上去挽住了藍玉的手,激動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是嗎?”藍玉眯起眼睛笑,聲音溫柔似水,“妍兒喜歡就好。”
“喜歡極了!”婉妍連連點頭,突然話鋒一轉道:“就是這詞是在太悲了些,我雖然不懂這其中的故事,卻也覺得很難過。姐姐,這琴曲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啊?”
藍玉拎著裙尾,似是隨口說道:“不過是兒時,有一位得道高人給我的鄰居寫的命符,他覺得好聽便譜了曲,我隨處聽來就學會了。今日突然讓我唱個曲,竟是隻能想起這首了。”
“這首便是極好的!”婉妍讚不絕口直拍手,又向藍玉努力傳達自己的讚歎之感許久,才附在藍玉耳邊低聲問道:“對了藍玉姐姐,奎眠眠今日來了嗎?”
藍玉點了點頭,向左側瞟了一眼低聲道:“來了的,方才你不在的時候,還來給蘅大人送過花。”
說完藍玉捂著嘴笑了笑才又說:“奎小姐到底是皇商獨女,這位大小姐直接把花扔給了蘅大人問他要簪子。”
光是想想蘅笠被扔花的樣子,婉妍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立刻有些緊張得問道:“那蘅大人……?”
“蘅大人冷聲說了一句’我沒有’,吃著茶連眼睛都沒抬。”
婉妍咬了咬嘴唇,心裏既為蘅笠沒把握住這個接近奎眠眠的機會而抱憾,又隱隱歡呼雀躍起來。
情感混雜,到了嘴邊隻有含著笑的一句話。
“這很蘅大人。”
等眾人重新落座,司儀又重新站上了台,看著手中的記錄簿為難起來。
今日參會的人中,所有的男子都把簪子要麽送給了一位藍姑娘,要麽送了一位妍兒姑娘,偏偏這兩位姑娘一個是一枝花從頭拿到尾,誰也沒送,另一個也不知道把花弄到哪裏去了。
而除了藍妍兩位姑娘外,所有姑娘都把花給了一位蘅公子,無一例外,可這位蘅公子沒送任何人簪子。
這樣下來,今年的簪花大會竟一對互送信物的人都沒有,這可是簪花大會舉辦十幾年來的第一次。
“這可怎麽是好……”司儀站在台上為難地直摳頭。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騷動起來,大多都是女孩的聲音。
“天呐是我瞎了嗎?那是容謹公子嗎?”
“什麽?!是那個蜀州第一公子的容謹公子嗎?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容謹公子!”
“什麽蜀州第一公子!?我們容謹公子的品貌氣度,放在整個天權也是屈指可數的好嗎?”
“倒黴死了!早知道容謹公子來了,我就不把花送給那位蘅公子了,說不定還能得容謹公子垂憐一眼呢!”
婉妍聽到這嘰嘰喳喳的聲音,也湊熱鬧地往聲音來的方向巴望起來,可惜被人頭攢動的人群擋得什麽也看不見。
“他們到底在看什麽熱鬧嘛?”婉妍沒看到熱鬧,悻悻地轉過頭,從桌上撿了塊糕點吧唧吧唧吃了起來,一旁的藍玉和蘅笠都是一派毫不關心的神情。
婉妍邊吃著,竟覺得這吵鬧聲好像離自己越來越近,一轉頭,就看見一台沉木輪椅停在自己麵前不遠處。
那位白衣公子正安安靜靜看著婉妍,目光溫和又沉靜。
婉妍嚇了一跳,差點把剛吃的一大塊糕點給整塊吞下去。
“您是……剛剛那位公子?”婉妍捂著小嘴的手指了指小橋的方向,盡量不把滿嘴的糕點渣噴出來。
“是我。”白衣公子微微偏頭,笑靨輕輕,“我們又見麵了。”
白衣公子明明笑著的是嘴角,可所有笑意都繾綣在眼角,就像是雪樹枝上綻開一朵暖梅,溫潤得化人心。
坐在一旁的蘅笠一眼就看見放在不速之客腿上的那朵花,婉妍的花。
蘅笠竭力想克製住心頭的不悅,強作出冷靜之態,可捏著杯子的手還是暴起幾根青筋。
婉妍感覺到全場所有的目光就在這一刹那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頓時有些不自在,努力把嘴裏的糕點狠狠咽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有什麽事嗎?”
白衣公子從腿上捧起那朵花,聲音溫和,“在下承蒙姑娘厚愛,得芳卉一束,心中感激,特來致謝。”
公子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支金簪,才接著說道:“並回贈陋簪一支……”
“公子!您怎能把這根簪子送人,這可是……”
看到公子將簪子掏出來,站在輪椅後的韶鬱著了急,竟打斷了公子的話,還伸出手想阻止。
可韶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衣公子微微抬起的另一隻手阻止了。
“聊表謝意。”
公子神色如常地把沒說完的話說完。
“啊……這……”婉妍頓時有些為難起來。
她送花就是為了表示鼓勵,根本沒想到這個早該結束的故事居然還有後續。
何況這公子手裏的簪子乃是一支累絲攢花嵌綠鬆石金簪,做工比婉妍在宮中見的簪子還精巧許多,此等上品金飾,就是婉妍這個相門之女都沒有見過,隻看一眼便知可價值連城。
若這根簪子算陋簪,那皇宮都可以叫茅屋了。
這怎麽收嘛……
婉妍咬了咬嘴唇,下意識地回頭看了蘅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