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風和日麗京都巷 麻袋一綁 仇人地上躺
“狗官?”婉妍迷茫地摳了摳腦袋,越來越聽不懂了。
“沒錯!“溫順的蟬兒竟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都要噴出火來,流著淚咬牙切齒道:“就是韋崇捷那個狗官!去年他派人來強征壯丁修河,每家都必須出一人。我家就我同爺爺,沒人能去修河。那狗官便張口就要五十兩銀子的徭役稅,我們從哪裏能得這麽大一筆錢!
我們百般央告求情,求他放了我們爺孫倆。誰知這人麵獸心的混蛋,看我模樣還算周正,便說隻有納我為妾,才肯免了我爺爺的徭役,不然就要我爺爺去修河!”
“什麽!?又是韋崇捷!這也太畜生了!”婉妍還沒等蟬兒說完,便氣得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怒喝道。
蟬兒拿絹子擦著連連滾落的淚珠,說話都斷斷續續,“爺爺是我最後的親人了,我怎能忍心他這麽大年齡還去服徭役,便也隻能答應了……日子就定在七日後。”
婉妍聽著蟬兒如泣如訴的講述,心裏也很是難過,卻也不知如何安慰她,隻得伸出手來輕輕安撫蟬兒的後背,想給她一絲安慰。
又哽咽了許久,蟬兒的情緒才稍稍緩和:“我與阿東哥打小就是鄰居,雖然他悶得像塊木頭,但為人老實正直,也是真心待我。我此生別無所求,隻願能與他相守終生,過上相夫教子的安穩日子。今日送你的那兩隻荷包便是我為自己繡的嫁妝,沒想到最後也沒用上。但能把它們送給終成眷屬的有情人,倒也沒枉費我一針一線做的辛苦。”
哪怕自己無法如願以償,卻仍然能夠祝福別人的人,真是善良進了骨子裏。
聽著蟬兒這淒淒楚楚,又不得不認命的語調,婉妍心中實在不忍,急忙說道:“蟬兒姐姐你先別放棄!既然還有七日才是婚期,何不與你的相好就此離開江泉縣,離開蜀州,遠離姓韋的,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開始你們的生活呢!”
“哎……”蟬兒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苦笑著,“阿東哥也是這麽勸我的,可我哪裏能夠走呢?爺爺就隻剩下我一個親人,我若是帶著他一起走,他這麽大歲數怎能經得起顛沛流離的生活。
我若是不帶著爺爺走,先不說沒人照顧,爺爺的日子會多難過,就隻說韋崇捷看我逃了,勢必不會給爺爺好過。”
“這……這該怎麽辦呢……”婉妍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來,又實在不忍心看著這麽好的女孩所托非人,著急地坐都坐不穩。
蟬兒見狀牽住了婉妍的手,反倒安慰她:“妍兒你真是太善良,但你真不必為我焦心。我也許生來就是這個命,注定無法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我小小女子無父無母,身如浮萍,哪裏能抗衡得過狗官呢,隻得認命罷了。”
蟬兒越是無望的坦然,越讓婉妍心裏難受,覺得放在懷裏的荷包突然沉甸甸的,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幫蟬兒脫離苦海。
婉妍的目光堅定起來,反手緊緊牽住了蟬兒的手,鼓勵她道:“蟬兒姐姐你先不要放棄,我一定會想到辦法助你脫離苦海的!你暫且先準備著親事,等我消息!”
明明早就放棄希望了的蟬兒在看到婉妍堅定的目光時,心中居然又亮起一縷希望的光芒。
如果是她,這個神奇的女孩,說不定真的會有辦法呢。
蟬兒也不知道從哪裏來了這個念頭。
就在這時,窗外乍響一聲驚雷。
京都暗巷裏。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天子腳下謀害朝廷命官之子!你們想做什麽!?”體態肥碩的男子被兩個氣宇軒昂的少年一前一後攔住去路,明明狼狽不堪卻仍囂張地叫嚷著。
“呦,死胖子,死到臨頭了,還敢嘴硬啊。”站在男子麵前的少年雙手叉著腰,一步步向男子逼近,嘴角帶著戲謔的笑意。
肥碩的男子還沒來得及再還口,就被一隻從身後而來的黑麻袋猛地罩住了頭,隻能含含糊糊地叫罵聲:“快放……了我!王……八蛋!”
男子身後的少年一言不發,飛起一腳就輕輕鬆鬆把麵前的人撂倒,兩人對著地下的人就是一頓狠狠拳打腳踢。
話多的少年雨點般的拳頭落在男子的身上,嘴裏不停地罵著:“我叫你這色鬼納妾!我叫你辜負婉姝姐!你看看就你這個癩蛤蟆樣,就是給婉姝姐提鞋都不配!你不好好把婉姝姐供起來當祖宗養著就算了,是誰給你這麽肥的膽子還敢納妾?你別以為妍兒不在,就沒人管得了你這個畜生了。”
想比起罵人的少年,另一個少年始終緘口不言,但打起人來動作又快又狠,拳腳的重量明顯不是另一人可相比的。
不一會,被麻袋套住頭的男子就沒了動靜。兩個少年拍了拍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西轅村的小院廂房內,蘅笠抱臂坐在桌邊,滿臉的慍色引得窗外陰雲密布,風起雲湧。
婉妍吃完飯就走,連一句交代話都沒有,就把蘅笠一個人晾在這裏,還這麽久都不回來。早把蘅笠氣得頭冒青煙,心裏恨恨地想著待會等她回來,一定要好好教訓下這個目中無人的家夥。
突然,天邊閃過一道電光,就像一條銀蛇竄上了天幕。巨大的雷鳴聲緊接著從天邊壓了過來。
這山雨欲來的穿堂風倒把蘅笠心中的怒火冷卻了不少,忍不住走到窗邊向外看去,擔心突下暴雨。
蘅笠前腳都要趕出去找婉妍,後腳卻猛地停住,又把他帶回了桌邊坐下。
目中無人的人活該被雨淋,淋得越慘越好!
蘅笠冷哼一聲,明明心焦地坐如針氈,卻仍是坐在屋裏巋然不動。
不一會,窗外驟然降下一層層雨幕,將空蒙的山色盡數掩蓋進了煙雨之中。
猛烈的大雨拍打著牆壁與窗戶,一聲聲敲地蘅笠再也坐不住,起身就要出門去找婉妍。
誰知蘅笠剛走到門邊,屋門就被“啪”地一聲摔開,一個狼狽不堪地影子氣勢洶洶閃進屋中。正是蘅笠牽心掛肚的婉妍。
蘅笠婉妍回來了,一顆懸著的心才放回胸口,若無其事地走到窗邊,一副剛在屋中散步之態。
婉妍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頭發被猛烈的雨勢衝散,淩亂地散在肩頭,發尾也掛滿了水珠。
然而就是這副落水狗的狼狽之態,也絲毫無法掩飾婉妍背後燃起的熊熊烈火。她一進來就怒氣衝衝坐到了桌邊,一口氣幹了一碗水,把碗重重放在了桌上。
蘅笠抱著胳膊站在牆邊沒有發問,他知道婉妍這個話嘮肯定會主動說。
果然不出蘅笠所料,婉妍喝完水就跳起來張牙舞爪地罵道:“大人我跟您說,這淳於漣真真不是個東西!我原以為他已經把喪盡天良做得登峰造極,再無更缺德的餘地。
不成想我真是太小瞧了他!他居然還能在不要臉上更上一層樓,打開一片廣闊新天地!他能做人做成這樣也真是了不起,真是以一己之力拓寬了人卑鄙無恥的邊界!”
婉妍的嘴如連珠炮一樣瘋狂掃射,聽得蘅笠雲裏霧裏。
“所以,他到底做了什麽?”蘅笠略帶不耐煩地沉聲問道。
婉妍一路跑回來又一口氣罵了這麽多,早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才略略冷靜下來簡潔地概括道:“淳於漣他納妾了。”
“納妾?”蘅笠平靜地揚了揚眉毛,“這對他而言,很稀奇?”
婉妍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氣得怒發衝冠:“對他而言當然不稀奇了,是我見識淺陋,實在沒想到居然會有人,能狼心狗肺到在正妻為他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時納妾,還縱容寵妾不尊當家主母!
我現在隻恨我自己不在京都,不然我必一劍把淳於漣和那個小賤人都一並帶走,讓他們去陰間快活!”
婉妍邊咬牙切齒地罵道,把把拳頭捏得“劈裏啪啦”響。
蘅笠知道婉妍是護姊心切才如此憤怒,於是冷靜地開解道:“宣大小姐性格溫順又秉性純良,淳於府上下都很尊敬她。何況她背後還有宣相府以及我舅父的支持,淳於漣對宣大小姐也算客氣有加,她這當家主母的地位無可撼動,你大可不必如此擔憂。”
這道理婉妍何嚐不懂,但對淳於漣的氣是一點沒消解。奈何自己遠在千裏之外,隻得輕歎一聲,自我安慰道:“好在管濟恒和硯巍還在京城幫我盯著淳於漣,若是淳於漣真敢欺負我姐姐,他們肯定會幫我保護姐姐的。”
這……蘅笠聞言不禁無奈地扶額。
管濟恒和硯巍這兩個莽夫……
蘅笠已經可以想象到淳於漣被他們倆拖進暗巷,狠狠胖揍一頓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