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心係胞姐婉妍反抗父命 護佑胞妹宣奕主動受罰
一進府,婉妍就覺得家裏和平日不一樣。素來清冷的宣府,居然從正廳裏傳來喧鬧之聲。
婉妍以為是父親的同僚一類來家裏拜訪,便也沒在意地往自己屋裏去。誰知剛剛到前廳院門外,就看見滿頭大汗的宣奕,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穿廊裏來回踱步,手來回來回搓著。
“喂!”婉妍停了腳步,抱著胳膊靠在院門上朗聲問道:“你在那兒幹嘛呢?想象自己是一個陀螺?”
宣奕一聽婉妍的聲音,立刻急吼吼地向婉妍快步走來,急的是滿臉通紅,嘴裏嚷嚷著:“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啊?”婉妍一臉的懷疑,以為是宣奕故意捉弄自己,“出什麽事了?”
宣奕結結巴巴不是要賣關子,而實在是氣得血氣翻湧,話都說不清了:“淳於漣……淳於漣那個畜生!他……”
“淳於漣?”婉妍揚了揚眉毛,見宣奕說也說不清楚,便等不及地接過話頭問道,“他來家裏鬧事了?”
婉妍下意識地以為淳於漣肯定是上次被打以後,來家裏討個說法。
“不……不是!他……”宣奕真的是被氣昏了,白皙的小臉漲的通紅,急得又是甩手又是跺腳,但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向伶牙俐齒的宣奕,居然坑坑巴巴怎麽也講不清事情原委,看來是真的出事了。婉妍心裏頓時也有幾分心焦。
“他什麽他啊!你倒是說啊!”婉妍急得猛拍宣奕的胳膊。
宣奕隻覺得自己體內血氣翻湧、急火攻心,越是著急想和婉妍解釋,嘴巴越是不聽使喚。
“算了不和你廢話了,我直接去收拾他。看來是上次沒把他打怕!”急脾氣的婉妍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邊說著就擼起了袖子,拔腿就向正屋走去。
“不是!是淳於漣要娶姐姐!”宣奕終於喊了出來。十五歲的大小夥,眼睛竟然濕潤了。
“什麽!!!”婉妍的腳步驟停,幾乎是吼了出來。一雙丹鳳眼瞪得溜圓,巨大的震驚之下竟然愣在了原地。
“爹……爹同意了?”
宣奕失魂落魄地向前走了幾步,癱坐在婉妍身旁的廊凳上,聲音中盡是無力:“爹其實早就答應了,隻是沒告訴我們罷了……今天淳於家的人已經帶著聘禮上門了,現在就在正廳裏。”
“把姐姐嫁給淳於漣那種畜生,爹真是瘋了!”婉妍皓齒緊咬地說道。怒火已經衝上了婉妍的頭頂,一雙美目中怒氣燃燒。
說完婉妍拔腿就走。
“你幹嘛去啊?”癱坐著的宣奕在後麵扯著嗓子問道。
“我去找他們!這親事絕對不能定!”婉妍朗聲回道,頭也不回地快步往正廳裏走。
“那你等等我啊!”宣奕趕忙起身,小碎步跟了上去。
婉妍大步跨進正廳裏,這氣勢洶洶的不速之客,立刻就吸引了在座相談甚歡的主賓。
婉妍冷眼打量四周,看見綁著大紅花的箱子堆滿了正廳中央的空地,這吉利的紅色刺得婉妍眼睛發酸。
正中央的位置上坐著宣郢和婉妍許久都沒見過的史夫人,下側坐著淳於威和淳於夫人。
雖然未出閣的女子不能見外客,但婉妍也是朝廷官員,並沒有許多忌諱。
“妍兒回來啦。”宣郢一眼看出了婉妍來者不善,一麵熱情地招呼道,一麵用眼神示意婉妍快問好。
“下官宣婉妍見過淳於大人。”婉妍躬身抱拳以官員之禮向淳於威請安。
隨即又側身對著淳於夫人,兩手疊加在腰側微微彎身,以女子之禮向淳於夫人問安,“婉妍見過淳於夫人。”
然後婉妍又恭敬地向宣郢和史夫人行禮。
婉妍強壓著怒火,心想自己可是來講理的,不是來鬧事的,禮數還是要盡到。
(好吧,其實就是來鬧事的,但禮數還是要盡的。)
“宣侍郎客氣啦。”淳於威笑嗬嗬地抬手請婉妍起來,對著宣郢誇讚道:“宣侍郎真是了不起啊,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大才大能,深得陛下信任,為陛下排憂解難,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啊!”
雖然上次這個臭丫頭把自己的兒子胖揍了一頓,淳於威心裏對婉妍有怨氣,但還是更恨自己的草包兒子不爭氣。
這一番誇獎說到了宣郢的心坎上。宣婉妍能在官場之上縱橫捭闔,實在是讓他始料未及,但更多的是狂喜。這樣一個身居要職、深得陛下信賴的人,不用拉攏就是自己一派的,無異於天上掉餡餅。
但麵子上,宣郢才不會顯現出自己的驕傲來,手擺得像撥浪鼓:“淳於大人快別再抬舉她了,她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哪裏有什麽本事呢。能做點事情不過全倚仗著陛下的栽培以及各位大人的教導,不然憑她能有什麽大能耐呢?”
“哎,宣大人快別這麽說!”淳於威怎麽可能聽不出這話是謙虛,但也順著宣郢說:“以後我們兩家就是一家人了,要多多關照,互相幫助才是。”
聽著兩個老油條打太極,婉妍心裏著急,當即截斷了淳於威的話,直截了當地說:“爹,淳於大人,這門親事下官私以為並不合適,還請兩位大人三思。”
“不許胡鬧!”宣郢猛地一拍桌子,嚴厲地喝住婉妍:“長輩之間說話,也有你插嘴的份嗎?!”
“爹!”想想柔弱善良的姐姐就要被淳於漣那個畜生糟蹋了,婉妍此刻也顧不上什麽禮節不禮節了。一雙美目絲毫不退縮地直視著宣郢,向前一步道:“這門親事它不合適!您就不能再想一想嗎?”
“宣婉妍!”宣郢抬高了嗓門厲聲喝道,“兒女親事全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裏輪得到你這個小輩插嘴!給我滾出去!”
當著外人被自己的女兒頂撞,這讓一向以家教嚴格而聞名的宣郢臉往哪擱。
“爹!”婉妍也抬高了聲音,一點也不退縮,“請您三思!”
婉妍邊說著邊“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一向見了宣郢跟耗子見了貓一般的宣奕,在門口鬼鬼祟祟偷看了半天,此時見婉妍跪下了,趕忙也快步走進來跪在婉妍身邊,鼓起勇氣幫腔道:“是啊,爹!您再好好想想吧!”
“你們兩個不知好歹的畜生!”宣郢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跪在地上的二人罵道:“都是我素日裏來對你們太過客氣,才讓你們如此驕橫無禮,目無尊長!今日我要是不教訓你們,指不定你們日後還要如何得寸進尺!”
宣郢說罷便向一旁高聲喝道:“來人,上家法!”
接過下人遞來的戒尺,宣郢也不顧還有外人在,怒氣衝衝地大步向二人走來。
眼看著兒女就要受罰挨打,坐在正位的史夫人卻仍是麵不改色心不跳地喝著茶,非但一點要阻攔的意思都沒有,甚至眼睛都沒抬一下。仿佛就要挨打的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而是陌路人一般。
“爹你要打就打!但請您打完之後,再斟酌下這門親事。”婉妍心一橫,無畏地昂頭直視著怒不可遏地宣郢朗聲回道,纖細的身子立得筆直。
“混賬!”宣郢幾乎是完全不顧風度地怒吼出來。
被兒女頂撞成這樣,讓素日以家教嚴聞名的宣郢情何以堪,簡直氣得發狂。走到婉妍身側,戒尺一抬八丈高。
婉妍的小臉上寫滿了無畏,咬緊牙關等著承受戒尺。
就在戒尺即將落在婉妍後背的那一刻,宣奕忽然伸手拉住婉妍的胳膊,迅速把婉妍拽進自己懷中,用身體護住了婉妍。
“啪”,實木戒尺狠狠打在了宣奕的後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宣奕……”婉妍實在是沒想到,向來看到戒尺就發怵,想著法子就溜走的宣奕,居然會主動為自己挨下一板子,一時間愣在了宣奕懷裏。
宣奕昂起頭同樣無畏地直視著宣郢的怒火,口氣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爹!是我攛掇著妍兒來說服您的,妍兒她沒有錯,您要打就打我!”
“好啊好啊,好一個兄妹情深啊。”宣郢怒極反笑,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中擠出來,“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說著,宣郢手中的戒尺又要落下。
“哎哎哎,算了算了。“淳於威快步上前攔住了宣郢高高抬起的胳膊,勸說道。
其實淳於威還挺想喝著茶看個熱鬧的,但畢竟在一旁坐著看戲也怪不道德。
“宣大人息怒。宣侍郎和宣公子與胞姐親密,不舍得胞姐出嫁也是情有可原的,您何苦和孩子們一般計較呢。”
這一番話下來,若是宣郢還要再打,就是不給淳於威麵子了。宣郢隻得把怒氣強咽了咽,放下了手冷哼一聲,把戒尺扔到二人麵前。心想著等淳於威一走,就好好處理這兩個不孝子。
“來人啊,把小姐和公子給我帶下去關起來!”宣郢怕二人再生事,便中氣十足地向兩旁的侍衛命令道。
十幾個侍衛立刻湧了進來要帶二人走。
按婉妍的身手,別說十幾個,就是幾十個也帶不走她。但若是在外人麵前真的動手,那才是真的不給父親留臉麵,隻得忍著性子先退下了。
“今日讓淳於大人見笑了。這兩個畜生對淳於大人多有得罪,宣某隨後必定狠狠教訓他倆。”宣郢努力穩定了心情,聲音又恢複了平穩,重新坐回了位置。
淳於威每每看著宣婉妍小小年紀就可以運籌帷幄、縱橫朝堂的樣子,再看自己那個毫無本事的混世兒子,心裏就對宣郢妒忌地發狂。今日看見宣郢被兒女將了一軍的好戲,心中對宣郢的嫉妒緩解不少,心情很是暢快。於是大度地揮揮手:“宣大人這樣就見外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何必說兩家話。”
宣郢強擠出一絲笑容應和著:“是啊是啊。”
二人又就親事商談了許久,定下了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