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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掛東南枝

  庭院屬於公共場合,麵積較大。


  福凝尋了塊既傍樹視野又開敞的地兒,然後用粗黑毛筆在一條長白布簾上寫“自掛東南枝”的字樣,掛在一旁,作為招牌,看著也有模有樣。


  香桃嘴角抽搐,竭力忽視辣眼睛的字形,問,“小姐,為何寫這五個字?”


  “為了突出主題。”


  “何主題?”


  剛問完,她轉念一想,瞅著迎風晃悠的白條,忽然神色慌張,跪下抱著公主的小腿,開始嚎啕大哭。


  “小姐啊,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想不開!上吊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要死香桃替你死!”


  她萬萬沒想到,公主翻箱倒櫃的找白布,是為了自掛東南枝。


  福凝,“……”


  “香桃,你理解錯了,不是我要自掛東南枝,而是他們……”


  “什麽!”


  不等福凝說完,香桃又顫抖道,“難道,要把他們全部……”說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幹脆利落,仿佛下一秒就會血濺當場。


  ……


  福凝開始反省自己。


  怎麽把一個好好的優秀的一品宮女,帶成了半個白癡,隻過事不過腦。


  都怨她,做公主太隨意,隻要能吃飽,什麽也不愁,既不用勾心鬥角,也無需如履薄冰,導致伺候的人腦袋不是秀逗就是智商分外感人。


  果然,做人還需點壓力,才不會生鏽。


  “不是,你起來,我不會掛,他們也不會,要掛的,是琴聲鋸鋸對他們的不好影響,所以叫自掛東南枝。”


  如此文藝勵誌,怎到了香桃這兒,就成了恐怖故事現場,合著劊子手還是她。


  聞言,香桃沒好意思,站起來,臉紅尬笑道。


  “原來如此,隻要不掛人都好,主子英明。”


  這茬掀過,福凝抬頭欣賞自己的招牌,像每個剛剛開業的老板,用仰望新生兒的目光,充滿慈愛。


  “這是你寫的字?”


  有聲音從背後傳來。


  福凝回身看去,是一個容貌極好看的女子,腰間的玉牌刻著“寶珠”。


  “是的。”


  寶珠佳人眼皮子一撩,看看招牌,又看看少女,“真醜。”


  一下子,不知她在說招牌,還是在說福凝,或者,兩者都說。


  香桃生氣,正要跳起來罵她,就聽見一道清亮的聲音插進來。


  “字醜沒關係,人不醜就可以了。”


  白可與親楓走過來,柔軟含笑,眸光卻冰冷兩分。


  親楓也是意有所指,對著白可笑說,“人醜也沒關係,重要的是心不醜,這心一醜,看什麽都醜。”


  說到後麵的時候,餘光還掃了李明珠一眼。


  真狠,相當於罵李明珠醜,才會看什麽都醜。


  李明珠最得意就是容貌,從小到大誰不誇她天上有地上無,是頂頂的好相貌,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醜。


  咬著牙,差點氣瘋,瞪著親楓,美目噴火。


  親楓才不怕他,麵容冷峻,即使少年長成,骨子裏也是混不吝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路見不平還會拔刀相助。


  福凝目瞪口呆,這一觸即發的白熱化氛圍是怎麽回事?


  防止他們打起來,破壞計劃,福凝趕緊出聲,做個和事佬。


  “美醜自在人心,不過,若是大庭廣眾之下撕打起來,那肯定不太美。”


  親楓沒皮沒臉,他才不在乎什麽臉麵,不過打女孩子的行為也著實幹不出來,有失男子氣概。


  一句話點醒李明珠,臉白了一下,若是克製不住,那麽她這些年來,苦心經營的形象,可就全毀了。


  於是沒說什麽,氣呼呼帶著婢子到湖邊坐下。


  福凝心裏竊喜,沒有大動幹戈,就化解了一場危機。


  一轉臉,白可溫柔含笑,清澈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看著自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一般。


  想起昨晚的事兒,福凝沒大好意思看他,匆匆移開視線。


  時墨的威信不比主事們低,借著他的名義喊人,很快,佳人公子們都來了。


  隻是,估計他們心裏既有懼(琴聲鋸鋸)也有鬼(口水造謠)的原因,離喜樂佳人……很遠,要不快貼牆上,成為大壁虎,要不快掉河裏,成為不會呼吸的人魚……


  看得福凝十分汗顏,簡直是在玩命。


  才疏與汐今也來捧場。


  見人差不多齊了,福凝清清嗓子,朗聲說。


  “琴聲鋸鋸非我所願,但也因我而起,為了彌補我的愧疚,減輕罪惡感,我來給你們疏通心結,增強心理防線,讓琴聲鋸鋸自掛東南枝!”


  她慷慨激昂,手一揮,指著白布簾上的大黑字。


  全體,安靜,呆了幾秒,然後竊竊私語。


  “那是字嗎?我還以為是驅鬼符號。”


  “自拉爾南投?”


  “不對不對,應該是目框卯苗沒。”


  “那是什麽意思?”


  “誰知道,某種方言吧。”


  “這方言太刁鑽,聞所未聞。”


  “這算什麽,我曾經聽過一種方言……”


  話題越扯越遠,越聊越熱。


  福凝……為什麽要來自取其辱,看他們個個能說能笑,好著呢。


  回頭瞅了一眼布簾,十分鬱悶,怎麽大家夥都沒認出來,一撇一捺,司空見慣,很難嗎?


  問白可,可否認出來?

  白可眼睛似有流光溢彩,語氣酌定。


  “自掛東南枝。”


  一字沒差,福凝分外感動,小少年真是她的的心頭肉,長在她的快樂源泉上。


  親楓坐在一旁很不客氣翻了個白眼,小聲咧咧,“要不是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看對方的字看多了,否則憑您這鬼畫符,大羅神仙來,都看不懂。”


  打擊……


  怪不得身邊人都能認出來,沒有接觸的旁人卻不行。


  白可微微笑,暗地裏掐了一把某人的大腿肉,親楓痛叫一聲,扭頭瞪他。


  “你幹啥?”


  白可,“什麽也沒幹。”


  就在場麵逐漸偏離失控的時候,一聲急促的琴聲響起,如波撩過,幾乎所有人心尖一顫。


  九岩抱著琴站在門口,時墨的手搭在琴麵上,麵無表情掃視全場,也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來無影去無蹤。


  “既然你們心理建設都好了,喜樂佳人便已仁至義盡,今後不可再拿琴聲造謠。”聲音冰冷嚴厲。


  眾人一抖。


  哪好了!?聽到琴聲看到琴還會下意識害怕好不好!


  時墨一眼掃過去,都是有苦難言的艱難麵色,又說。


  “既然沒好,就好好坐下來,尊重喜樂佳人,聽喜樂佳人之良策。”


  眾人莫名其妙怵他,即使年歲差不多,還被厲聲教訓,更不敢造作,紛紛離開各種奇奇怪怪的邊邊角角,回到正常的位置,或坐或站。


  福凝瞬間對時墨充滿感激,猶如江水滔滔不絕!

  時墨看小公主一眼,眼神柔和些許,依舊麵無表情,有禮得體說。


  “喜樂佳人,開始吧。”


  說完,在後邊,自尋了個空桌坐下,九岩抱著琴,一絲不苟站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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