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周世明的抉擇
門無聲的開了，先是那個一臉殺豬模樣的醫生，一身髒兮兮的白大褂子，從門外背著我們一步步倒著退了進來。他的雙手垂在兩側，眼睛冷冷看著外麵。
隨後，我才看見他的額頭上頂著一把槍！
然後是手臂，最後，周世明偉岸的身子從外麵緩緩走了進來，他一手用槍頂著醫生的額頭，另外一隻手裏還有把手槍，一進門就指向了我。
周世明麵色冷峻，目光炯炯，雖然連看都沒看我一眼，但是我卻感覺到自己被毒蛇盯住了一樣！
胖子依然靠在椅子上，他眯著眼睛，臉上的肥肉擠得眼睛隻剩兩條縫了，靜靜看著周世明，等周世明進來了，順腳把門踢合上了，胖子幽幽歎了口氣。
醫生沒說話，隻是緩緩伸出雙手展開，示意並沒有反抗的意思，然後一步步得後退，退到了牆邊上。周世明盯著他看了會兒，緩緩放下了指著他的槍。
這時候他才轉臉過來看了我一眼：“小凡。”
說實話，我此刻的心裏很奇怪……非常奇怪！
周世明能追到這裏來，用槍指著我，我甚至心裏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是的，連一絲一毫的恐懼都沒有！我仿佛鬆了口氣一樣，就好像幹脆就覺得……
就這樣吧！
心裏似乎一個聲音對我說：“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也挺好的。”
“我擦，老周，你一定要這樣麽？”
開口的是胖子，他的語氣平靜，絲毫沒有半分殺氣，甚至還帶著幾分懶洋洋的味道，一雙眯縫眼看著周世明。
我竟然沒有想到這個胖子竟然也認識周世明，看來他們都彼此的熟悉啊，我也知道了為什麽張玲會派這個胖子來救我。
看來，玲姐的打算真是夠深思熟慮的。
“我沒選擇。”周世明看著他，手裏的槍依然指著我：“他不死，龍百雄就要死，龍百雄死了，很多人都會死！”
胖子沒動，他手裏的槍隻是握著，卻沒有抬起來，反而歎了口氣，眼神裏含著一絲憐憫：“這話是龍百雄說的吧……你真的信？”
“我信！”周世明淡淡回答，然後緩緩走近了一步，看著我：“小凡，人活著，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事情必須做！有些事情更是沒得選擇！你明白麽？”
忽然之間，我心中那一絲憤怒猛地湧了出來！
仿佛我那空蕩蕩的心裏，一下重新就被滔天的憤怒湧滿了！
我陡然從床頭坐了起來！盡管身上的多處傷口劇痛，我臉部表情已經痛得扭曲了，卻死死看著周世明，我的聲音嘶啞：“周世明，你的話我不回答，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周世明猶豫了一下：“行，你說。”
我笑了。
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這種時候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可是我就偏偏笑了！
“你說沒得選擇……很好！”我眼睛裏帶著複雜的目光。卻死死盯著周世明：“選擇！！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認識了蒙嘉慧吧，你之前也提醒過我。我沒有聽過你的話，但是，蒙嘉慧真的是倪先生的女兒吧？
你說我不死，百雄哥就會死是指的這一件事吧，你怕我會像倪先生告發這件事吧，你怕了對嗎，我為了這事情舍了家亡命天涯。我有沒有選擇不這麽做？那個時候，我有沒有對你說‘我沒得選擇’這種話？”
周世明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迎著他的槍口，繼續冷冷道：“好，現在我要死，你說我必須死，所以就沒有選擇了？！事情需要我流血的時候，我可以流血，也可以自保。但是我選擇了流血！輪到你要殺我的時候，你就說沒有選擇！”
我臉上的笑容漸漸的帶出了一絲戾氣，直麵周世明。然後指著自己的額頭：“往這兒開槍吧！”
周世明臉上的表情有些變了，他已經打開了手槍的保險。卻遲遲沒有扣動扳機。
胖子緩緩地坐直了，然後終於舉起了槍，對準了周世明：“老周，你變了。”
“我沒變。”周世明搖頭：“這事情就是這樣，他不死，龍百雄就要死。”
“你他媽腦子壞了！！！”胖子忽然之間就怒了。
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盯著周世明：“我問你，龍百雄要殺這小子，因為怕這小子不死，他就要死……這話你也信？？那麽蒙嘉慧怎麽辦呢？倪先生的女兒呢？龍百雄就一定會這麽輕鬆的放過蒙嘉慧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龍百雄一定會利用蒙嘉慧來威脅倪先生的，對嗎？”
“你猜的沒錯，小凡。”周世明飛快地回答。
“你可以隨便找一個屍體來瞞過龍百雄，這樣你可可以去複命了，大家都相安無事，這樣總可以了吧？”胖子冷冷開口。
“因為龍百雄根本就不放心！”胖子冷冷的語言仿佛刀子一樣瞬間刺破了這件事情上麵一直蒙著的一層紙：“因為龍百雄不放心！
他把自己的命看的很重要……他為了百分之百的保證自己的命，最安全的辦法就是讓這小子死！
因為死人才不會開口，死人才不會泄露他的消息，死人才不會出賣他！他不殺那個蒙嘉慧。
因為蒙嘉慧是倪先生的女兒，龍百雄一開始也肯定下不了手的！因為他要盡可能的去利用蒙嘉慧來要挾倪先生，隻有這樣才能控製住倪先生。畢竟倪先生也是能夠在江海市翻手扶雨的人物。
我也能猜到。
倪先生也一定能查到是誰在暗殺他。
這才是事情的根本所！對不對！！歸根結底，龍百雄是不信別人，他隻信自己！事情的根本在於，我如果不死，龍百雄就害怕自己會有危險，那僅僅是一個可能性！可是龍百雄連危及到自己的那個‘可能性’都不允許存在！”
周世明的眼角肌肉在顫抖。
胖子一口氣說完那麽多話，然後緩緩地坐了下去，手裏的槍也放下：“這小子死不死，其實龍百雄都未必會有危險，他隻是怕這小子被別人找到出賣了他而已。
其實完全可以你們找個人代替他，每天醫院裏停屍房那麽多屍體，隨便找一具出來找兩個高手處理一下，難道不會麽？隻不過龍百雄這個人，為了自己的完危，他太小心，太謹慎了！”
周世明手裏的槍依然指著我。
這時候，胖子忽然語氣異常平靜的，緩緩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來……
這句話，立刻就擊潰了周世明的心理防線！
他緩緩道：“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能回答出來，我讓你殺了這小子，我不攔你！”
“什麽？”
“如果……”胖子淡淡的語氣，一字一字緩緩道：“如果這次你殺了小凡，想必這裏麵機密你也已經了解了，你以為龍百雄真的也會放過你嗎？遇到現在的這種情況，你猜龍百雄為了保證他的安危，會不會也決定殺你！”
周世明的眼神裏似乎有一道光緩緩地黯了下去……
胖子笑了笑：“這小子不過是一麵鏡子而已……老周，現在你還看不清龍百雄的為人麽？當年他救你，難道真的是為了義氣？如果你沒有這身好本事，他會救你麽？這小子的事情，你還看不透麽？”
他晃了晃碩大腦袋，幽幽道：“這事情，讓人看了，寒心啊！”
周世明忽然就放下了槍！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忽然從懷裏掏出錢包，從裏麵拿出所有的現金，厚厚一疊，有人民幣，也有美元。然後緩緩放在了地上，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槍也壓在了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