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人鬼殊途(一百二十二)
甲骨王朝世和36年3月,蘇妃懷著小皇子六個多月,明宗看著蘇妃的肚子漸漸長大,竟是第一次對一個皇子的出生產生了期待。
以往,明宗不曾關注過後宮之中懷孕的妃嬪,隻是在其懷孕之後,在其它方麵讓人更加關注細致,轉頭卻是寵幸起別的女子,不然,他也不可能有那麽多兒子。
可是,因為在明宗心裏,蘇妃的特別,再加上此時他身體的日漸羸弱,精力大不如前,竟讓他開始放棄留意其她的美人兒,隻是專注在蘇妃的身上,從大掌感覺到蘇妃滾圓的肚皮下的胎動,到那孩子越來越頑皮,一日一日地在母妃肚子裏打拳,明宗首次感覺到了一般家庭為人夫為人父的感覺。
他已經開始在謀劃這個孩子誕生後的一切……甚至想,看著他長大,親自教導於他。
可是……
明宗站在觀湖亭上,眺望湖麵的風景,近半年來,肉眼可見蒼老的麵容上,思緒起伏。
“堯兒,你說,朕還能活多久?能活到朕最小的皇子長大嗎?”明宗突然如此問道。
“那皇伯父要長命百歲才行。”
長命百歲?明宗不置可否地笑了。
這是絕對的謊言,可是,明宗依舊不由地想要聯想,想要憧憬。
沒想到,到了已經不知道有多久可活的現在,明宗的心中,卻有了唯一的柔軟。
他的身體已經枯朽不堪,可是,他的心卻為一個女人而熾烈跳動著,甚至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交到那個小小的小家夥肩上。
他非常清楚,他的皇子們,能活下去的,隻有最強的那幾個人,弱者,都會成為鑄就血腥王座的累累白骨。
本來,他是不在乎的,可是現在,他卻想再活長一點,久一點,久到他可以為他最小的皇子保駕護航。
可是,他非常清楚,這很可能是奢望。
“堯兒,朕能信得過你嗎?”這是明宗第二次如此問蕭世堯,可是,這是唯一真心的一次。
“當然。”這次,蕭世堯卻沒有婉轉,而是嘴角噙笑。
明宗轉身看向蕭世堯,眼神深處隱約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其實,明宗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相信這個侄子,即使,他是真的相信他的胞弟。
因為,整個京城,他可以對大多數府邸裏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卻唯有對於譽王世子府,他得到的情報,永遠隻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
無論明宗承認與否,他曾對這個侄子進行過多次的試探,至今,卻依舊沒有看透對方。
是真正的淡泊名利,還是他蕭明舜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養虎為患?
明宗不敢深思,可是此時,他也唯有把那個心願托付給眼前的男子!
“堯兒,若是有朝一日,你一定要幫朕保護好蘇氏以及平兒。”
聞言,蕭世堯的眸光一閃,卻是笑道:“蘇妃娘娘和世平皇表弟一定會洪福齊天的。”
“世平”是明宗為他最小的這個皇子取的名字,為何確定是皇子而不是公主?是因為禦醫中有奇人,神醫傳世之家,懷孕六個月可斷男女,宮中多少妃嬪懷孕,皇上讓其斷脈,從無出錯過一次。
隻不過此時此刻,明宗倒更希望,這是一位公主,若是如此,至少可以在未來的爭鬥之中保下命來。
“是嗎?”明宗淡淡說道。
蕭世堯依舊嘴角噙笑:“是的。”
明宗眸光銳利地與蕭世堯對上。
下麵的話,誰也沒說出口,可,似乎也無需再多說什麽。
甲骨王朝世和36年5月,明宗突然病危,病情驟然嚴重到再也無法上朝,隻能臥病在床,奄奄一息!
蘇妃懷著八個多月的身孕想要在床前伺候明宗,明宗深怕病氣過到蘇氏和她肚子裏的小皇子身上,嚴令拒絕!
蘇妃憂心忡忡,卻不得不一直呆在芳蘭宮中,寸步不出!
臨盆在即,宮中大小事物,也不得不移轉到蘇妃頗為看重的一個妃嬪身上,其餘宮妃,眼中情緒各異。
六月,多事之秋。
宮中,似乎進入了暴風雨前的寧靜,而朝堂之上,各個成年皇子自成一派,在政事之上各執己見,爭執不休,針鋒對麥芒!
明宗終於撐著身子上了幾次朝,在朝堂上簡單幾句話仿佛潤物細無聲一般解決了好幾個大的衝突,可是……於事無補。
眼見明宗身體日益虛弱,內閣大臣們奏請明宗立太子,並確立儲君身份!
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明宗在萬壽宮中召見了他們,並把手中的一疊奏折隨意地往他們眼前一扔,就問:“不知道諸卿可已有人選?”
很顯然,大臣們都各自有所算盤,聽到明宗如此問,他們都各自舉薦了一個皇子,再轉頭麵麵相覷之間,額間的冷汗就涔涔而下!
他們,可是高興地太早了!
“朕,現在還沒死呢。”這是明宗的原話。
直到離開了皇宮回到家中,這些大臣們都是一夜無眠憂心忡忡!
明宗即使是病了,也還是獅王。
如果明宗此時要找借口解決他們,他們也在劫難逃!
可一連過了數日,還是風平浪靜。
卻就在他們以為躲過一劫之時,突地,一道任命滿朝文武皆是驚詫無比。
明宗旨意,封譽王世子蕭世堯為太子太師!
對於這一旨意,滿朝文武大臣一時之間都是麵麵相覷。
太子都沒立,儲君不存,何以先封太子太師?更何況,這樣一個重要的官職,何以讓一個聞名全京城的紈絝子做?
即使傳說中,這個紈絝子也許並不像表麵上那般玩世不恭,不學無術,可是……這是否太過兒戲?之前封他為太子少師,因為明宗還沒有病倒,再則也剛好沒了太子,所以幾乎沒有人怎麽在明宗麵前提意見,就怕一個不小心惹了聖上不高興,可是現在,這一個官職,有多少人在瞅著?
現在立那個譽王世子為太子太師,是否意味著,他清楚當今聖上心中看重的儲君是誰?
一時之間,全京城中留意朝堂之事的人,消息靈通者,都是麵色怪異。
而有的人,在聽到這則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備好了禮物上門拜訪,卻統統被阻於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