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門下十年有歸徒
階梯共有一千三百階，都是上好的白山石製成，通往山上的一個宗門——青林門。
今日，每隔二百階便有四名弟子侍立迎客，因為今日是門主“徐清白”的九十歲壽辰。
賓客們陸陸續續到了，等到石階上再無一人通行，又等了許久，才有一個少年頭頂著一個女孩、腰掛著一個大盒子，緩緩往山上走。
門中大殿寬敞，容坐數百賓客，最北麵朝南而坐，左首是一個頭發半白、仙風道骨的老人，便是門主徐清白，右首是一個身著華服，氣度雍容的中年人，乃是青州望族霍家家主霍容。
青林門在修行門派中雖入不得一流，但在俗世中乃是高高在上的“世外仙門”，門主大壽是一件大事，也是各方難得的討好之機。門中大弟子黃問機走到徐清白跟前，道：“師父，吉時已到，不如讓弟子們向您拜壽吧！”
徐清白摸了摸胡須道：“再等等。”
霍容道：“門主莫非還有貴客登門？”
徐清白道：“不是什麽貴客，而是我的徒兒下山多年，今日歸來，怕是山迢路遠，誤了些時辰。”
霍榮道：“能讓徐老門主相候，這徒兒必定是不同凡響啊！”
徐清白拈須笑道：“我這徒兒是我一手養大，時候眉清目秀、聰明伶俐，且是賦異稟，不到十歲便將破入我修士的第一等金身境界，實在深得我心，就是脾氣差了一點。九歲那年他與我發生了一些口角，一氣之下便離門出走，到如今差不多十年了。我門中有規矩，每逢師父十年大壽，徒弟不論如何顯貴，也要來為師父祝壽，所以我這徒兒想必也該來了。”
霍容心想：“尋常修士縱使修行一生，也未必能踏入金身境界，而此子不到十歲便將成功，真可謂是才！十年過去，現已跨入更高境界，比肩宗師也未可知，可是都過去這麽久了，人家未必還記得你的壽辰。”卻見徐清白滿懷期待地望著門外，也不好掃他的興，便道：“令徒幼時便聰明伶俐，又身懷門中絕藝，在江湖中闖蕩十年，想必已成了人中龍鳳，在下可是期待得很呐！”
他這麽一，眾賓客都不禁伸長脖子望向門外，迫不及待想看看仙門門主的得意愛徒，到底何等風采。
石階上，門中弟子上前詢問少年道：“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替哪位先生前來拜壽？”
少年不答，隻一眨眼，便繞到了那幾個弟子的後麵，幾名弟子大是疑惑，從後趕至少年麵前又問：“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替哪位先生前來拜壽？”
少年不答，隻一眨眼，便又繞到了那幾個弟子的後麵，也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幾名弟子大驚，拔劍而出攔住少年，上麵弟子也紛紛拔劍趕下來。
少年頂上女孩卻拍手叫道：“轉圈圈，轉圈圈……”
少年展開身法從他們中間穿過，徑往山上，不一會兒便到了大殿之前，他放下女孩兒，行禮道：“地指林燒，助獅虎申城幾行？”
眾人見一個鼻歪、眼斜、嘴腫的少年突然出現在大殿上，並出一堆亂七八糟的話，都感到納悶，紛紛詢問身邊的人：“這是誰啊？他的什麽？”可是沒人能回答。
唯有自跟少年相熟的門中弟子聽出來他好像的是：“弟子林囂，祝師父生辰吉祥！”
二師兄石過譽趕緊上前道：“師弟，這些年我可想苦了你了？”他本來想“我可想得你好苦”，見到他的模樣，卻又想“這些年在外苦了你了”結果口不擇言了這麽一句。
他一出口，眾人便知這少年就是徐清白在等的徒弟，賓客中忽然有人大笑起來，還有許多人憋著笑，沒想到，徐清白所謂聰明伶俐、眉清目秀的愛徒，竟是個大舌頭醜八怪！
林囂不知道自己已被羅布堂打得麵目全非，完全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麽，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徐清白麵色也忽然僵硬，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期盼了十年的愛徒，隻是對方身上的氣息，確是自己當年親傳的青林門功法，想來不會是別人，也是緩了半晌才道：“來了就好。”石過譽將林蕭帶到一邊。
接下來就是弟子們排隊祝壽獻禮，大弟子黃問機第一個出列道：“弟子尋得仙草一株，可延年益壽，祝恩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接著是二弟子石過譽出列道：“弟子奉上玉璧一雙，以印師尊如玉美名”；三弟子道：“弟子獻上……”
等到第三百九十九弟子也就是最的弟子林囂，其餘人都已獻過禮退到兩側，大殿中央隻有林囂一人，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囂和他腰間的大盒子上，有人想他外出遊曆十年，如今回歸師門必然帶有重禮，有人看他衣衫襤褸，想必拿不出什麽像樣的禮物，隻等看他笑話。
可林囂卻尷尬道：“地隻，地隻來得匆忙未曾帶得禮物。”
黃問機道：“禮物不論貴賤，隻是一份心意而已，師弟帶著這個盒子，想必也花費了不少心思，不必害臊，便拿出來給師傅吧。”
林囂仍是支支吾吾道：“地隻，地隻確實未帶。”
石過譽上前解下林囂的盒子打開道：“師弟，大師兄都了，禮物隻在心意，你又何必……”他了一半便不下去，因為盒子裏竟然是一顆人頭，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眾賓客都“啊呀”一聲驚呼出來，在壽禮上出現人頭十分忌諱。
有人認出這顆頭，叫道：“這是羅布堂的頭！”有人附和道：“對對對，這是采花淫賊羅布堂，聽他的橫練功夫獨步武林，連尋常修士都不是他的對手！”
黃問機厲聲道：“怪不得你不敢拿出來，原來你給師父準備的壽禮，乃是一顆人頭！”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因為此等行徑，可謂大逆不道！
林囂道：“獅虎，其實我是準備了壽禮的，不是人頭，額是這個女孩，來過來七。”一旁的女孩跑道林囂身邊，林囂繼續道：“地隻路遇采花賊抓了這個女孩，想到獅虎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殺了采花賊，救了女孩，我給她取名‘勝造七級浮屠’，簡稱七，作為獅虎的壽禮，以示地隻雖出門在外，始終不忘獅虎教誨，但見師兄們的禮物十分都精貴，便不敢獻了。”
眾人聽他口舌呆笨，隻覺好笑，又想：“哪有人獻孩子做壽禮的，且給女娃取名‘勝造七級浮屠’，那是佛家的用語，是修來生的，在壽禮上獻來生的禮，不是咒人嗎？看他師父如何罰他，輕則毀去修為掃地出門，重則取其性命！”
忽然一位年輕公子躍席而出，一拳向林囂擊來，林囂舉拳與他相對，“砰”的一聲，兩人各退三步，那人道：“憑你的功力，絕殺不了羅布堂，聽白麵書生召集人許多江湖人物圍攻羅布堂，你必定是趁他們兩敗俱傷，撿得便宜！”
林囂笑道：“你是我青林門的功法勝不了人？你對羅布堂如此了解，又為他出手，是否與他很是親近。”
那人還要辯駁，卻聽霍容道：“東英退下吧。”轉而對徐清白道：“犬子霍東英向來心直口快，還請門主恕罪，令徒能殺死羅布堂，修為必然達到了金身境界，恭喜徐門主了。”
徐清白笑道：“令公子也不差啊，霍先生既然這麽欣賞我這徒，不如招他做女婿吧！”
這話頭轉的如此之快，霍容和大家一樣顯然毫無預料，支支吾吾道：“這個這個，還是不能草率。”
徐清白道：“好好，容後再議，林囂你出門在外，尤能不忘師門教誨，不僅修為精進，且能行俠仗義，為師甚是欣喜，以後當勤勉努力，與眾位師兄一起，繼承門中衣缽！現在暫且退下，為師晚上再與你相聚。”。
徐清白的話讓眾人十分意外，他話中之意，乃將林囂歸為掌門繼承人選之一，關鍵他是一個大舌頭醜八怪啊！而且在壽禮上如此無禮，徐清白居然不僅不生氣，還為他談了門好親事，霍家可是青州有名的大家族，若攀上這門親事，再領了青林門的掌門之位，此人可謂平步青雲、飛黃騰達，不愧是徐清白的愛徒！
林囂卻是一頭霧水，而且最讓他心驚的，是那句“晚上再與你相聚”，顯然是要興師問罪，不禁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