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迷醉 風雨欲來
三日後,尹梨胭被無罪釋放了,直接由魏無心帶回了鎮南王府中。尹梨胭不明所以,她既然身犯行刺皇後的大罪,又怎麽會輕易的被釋出牢獄?更何況皇後與太子也不像那麽容易相與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尹梨胭正瞧著自己纏滿紗布的手發呆時,飛雪推門走了進來。
“飛雪!”尹梨胭抬眸看向臉上洋溢著淺淺笑意的飛雪,輕聲叫道。
飛雪走到榻邊,在尹梨胭身旁坐下,將手中的紫色藥瓶放到榻上,凝著尹梨胭包裹得像粽子一般的手,眸中流溢出一絲疼惜:“梨胭,很疼吧?”
“不疼!”她替自己擋下杖棍,又帶傷向納蘭清川求情,對於飛雪,尹梨胭心中是感激的。她紅唇抿起一抹微彎的弧度,清麗卻略有些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都傷成這樣了,怎麽會不疼呢?你呀!別嘴硬!”飛雪嗔怪地道,抬手便去解尹梨胭手上的繃帶,“來,我給你換藥!”
尹梨胭將手放在膝蓋上,任飛雪替她拆解著繃帶。繞著手指包裹的繃帶,因為血液凝固的原因,有些地方已經與破損的皮肉粘連在一起,微微的扯動也牽引出劇烈的疼痛來。如水的瞳眸如鑲了鑽石般,閃爍著盈盈的波光,淚珠兒在眼眶中打著轉兒,就是不肯落下來。
飛雪拆完繃帶,看著眼前那本該是十指纖纖美玉般的指頭,硬生生地被夾得變了形,皮肉破損,向外翻卷,暗紅的血色緩緩自破損處滲出。她的心不禁針紮似的一疼,明亮的雙眸中蘊出一層水霧來。
“這些天殺的,居然下得去手!”飛雪低咒了一句,趕緊將榻上那藥瓶扭開,往尹梨胭十指上塗好藥,不多時便包紮完畢。
“謝謝你,飛雪!”尹梨胭看了看包紮好的手,抬眸凝著飛雪,誠摯地道謝。
“唉呀,小事一樁嘛!我們之間還需要說謝麽!”飛雪笑道,話落卻蹙了蹙眉,垂下密長的羽睫,目光瞬間有些黯然,“你真要謝的話,就謝王爺吧!這瓶金風玉露膏,可是他特地讓我拿來的哦!”
聽到飛雪提起納蘭清川,尹梨胭唇角的笑意瞬間淡了開去,如水的瞳眸中掠過一抹清冷的流光,心口莫名的一陣灼疼,低聲道:“飛雪,不要提他,好嗎?”
“梨胭,王爺他一一”飛雪秀眉迅速蹙了蹙,她明明感覺到尹梨胭對王爺並不像表麵的冷淡,而王爺也對尹梨胭與眾不同,為何兩人就不能坦承的麵對自己的內心呢?難道這段剛剛萌芽的愛情,一定要斷送在家仇國恨之中嗎?
“別再說了,我不想聽!”尹梨胭抿緊了紅唇,將飛雪的話打斷。她不要聽,她也不想再聽到納蘭清川的名字。她的心已經亂了,她恨納蘭清川,她應該恨納蘭清川的!
“飛雪,我要休息了!”尹梨胭冷冷地下了逐客令,便側身躺倒在了榻上,背對著飛雪,雙眸卻睜得老大,根本沒有一絲睡意。她隻是心太亂,亂得不想再去想。
飛雪微微蹙眉,輕歎了口氣,目光凝在尹梨胭纖瘦的背上,緩緩道:“我說完最後一句便走,梨胭,不管你相不相信,王爺他是真的對你上了心的。這幾日你被押在大理寺監牢中,他沒有一夜是安寢的!”說罷,見尹梨胭仍舊沒有動作,再次歎息了一聲,轉身出了房。
烏雲一般的墨發輕覆住尹梨胭半邊臉頰,鼻子微酸,鑽石般晶瑩的眼中便攏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他對自己上了心,真是可笑!他隻不過是怕自己會指認他是幕後指使者而寢食難安吧!透過那層薄薄的水霧,尹梨胭瞟了眼淺紫色的少帳,最後回到自己幾乎被廢掉的雙手上,一瞬間隻覺得淒涼無比!她不屬於這裏,這裏不是她的家,她好想回家!
想著想著,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到她醒來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一輪暗紅的夕陽掛在遙遠的天際,將沉未沉,夜幕即將來臨!
一天未曾進食,此刻肚子咕咕叫著,餓得著實難受。尹梨胭在這王府中身份特殊,卻也沒有人可以使喚,不過即便此刻有人可以使喚,她也不願意使喚別人。舔了舔嘴唇,她披了件外衣,便向廚房走去。
此時,天色已經黯了下來,王府各處都掛起了燈籠。尹梨胭拐過兩道回廊,走到園中假山前時,卻驀地頓住了腳步。她靠在假山上,偷偷地向假山後的一處花圃望去,那裏一個身著深黑裹了金銀邊的袍子的男子迎風而立,如芝蘭玉樹般挺拔俊秀,五官如雕刻細致的美玉,深邃的眼一如此刻的夜色看清裏麵的情緒波動。這人自然便是鎮南王府的主人納蘭清川了。
他的身後,站著一名幾乎與黑夜同色的男子,那男子躬身而立,神情謙卑,卻在尹梨胭悄然靠近的一刹那,警覺頓生,眉毛一挑,矯健的身形倏忽一閃,瞬間便落在了尹梨胭的身前。尹梨胭隻覺得肩胛骨一痛,整個人已經如柳絮蝴蝶般飛起,嘭的一聲落在了納蘭清川腳下的草地上。她雙手受傷,不敢以手撐地,所有的重量皆貫注在了臀部,摔得她蹙緊了眉頭,痛呼出聲。
“是你!?”納蘭清川深幽如潭的瞳眸微微一眯,一道森冷邪妄的光芒迸射而出,直直地落在尹梨胭的臉上。尹梨胭被摔摜在地,雙手又被纏得像個粽子,無法借力。她以手肘撐地,半躺半坐地橫臥在地上,如水的眸子迎上那森寒的眸光時,也不禁心中發寒
“你下去吧!”納蘭清川修眉深蹙薄唇緊抿,側首緩緩對身旁的黑衣人發話。那名男子淡淡應了聲是便依言退下,瞬間便隱入了濃濃夜色之中,再不見一絲一毫的痕跡。
尹梨胭手肘與腳並用,想要爬起來,慌忙之中掙了幾下都又再跌倒在地。納蘭清川修眉一凝,腰微微躬下,大掌一伸,拽住尹梨胭的胳膊,一把便將她拉了起來。
納蘭清川的視線自尹梨胭纏滿繃帶的手上緩緩移到她蒼白如雪卻瑩澤如玉般的臉上,帶著一絲慍怒的話語隨之響起:“你在偷聽我們談話?”
“我沒有!”尹梨胭麵對麵直視著納蘭清川深邃的眸,矢口否認。天老爺作證,她才剛剛靠近假山,發現有人在花圃之中,便被他們發現了,哪裏有時間偷聽他們談話!
“那你來這裏做什麽?”納蘭清川步步緊逼,瞳眸眯成一條縫,薄唇抿起冷冽的弧度。
“我,我到廚房去!”寒冽的氣息撲麵襲來,將她緊緊包裹。她的肚子適時得咕嚕一聲,尹梨胭吞了口唾沫,臉微微發紅,她趕緊垂下長長的羽睫,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慌亂。
“餓了!?”這句既是疑問,又是肯定句。納蘭清川緊抿的唇線微微一彎,冷冽寒涼的氣息瞬間散去,帶著一絲調侃與玩味的道。
尹梨胭緊低著頭,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讓她鑽進去。納蘭清川卻已經伸手攬住她的腰,向假山外行去,路上遇到巡夜的侍從,便吩咐他將飯菜端去他的寢房。
很快,精致冒著熱氣的飯菜便被端了來。尹梨胭看著滿桌的飯菜卻不禁蹙緊了眉,納蘭清川瞟著她笑了笑,舉筷夾起一塊燉雞肉便往她嘴裏送去。尹梨胭看著送到麵前的燉雞肉,怔住了。
“你不張嘴,是準備讓本王用嘴喂你嗎?”納蘭清川修眉微凝,作勢便要去含那筷上的雞肉。尹梨胭聞言一驚,趕緊張嘴含住那塊雞肉,細細咀嚼起來。
納蘭清川望著她泛著紅暈的臉龐,眉目之間全是暖融融的笑意。一頓飯便在這樣曖昧的氣氛中吃完了,因為是由納蘭清川喂食,尹梨胭尷尬之下並沒有吃太多,卻也足夠抵住饑餓了。
尹梨胭站起身來,想要離開這讓她局促慌亂的房間,剛剛站起卻被納蘭清川扣住腰肢一把拽倒坐到了他的腿上。尹梨胭密長的羽睫撲閃著,烏黑如葡萄般的眼珠子慌亂地轉動著,目光無處投入,隻得眼觀鼻鼻觀心。納蘭清川忽地將臉貼近,伸出舌頭在她嘴角一舔,便將粘在她嘴角的一粒飯卷入了口中,吞下。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尹梨胭的臉上,納蘭清川出乎意料的動作更讓她措手不及,心撲咚咚地跳了起來,一張臉瞬間便燙如火炭。納蘭清川卻不待她反應過來,已經將薄唇移到她唇上,輾轉貪戀的吸吮起來。
尹梨胭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理智讓她抗拒,可身體卻本能的對納蘭清川的碰觸產生了一絲向往。在理智與身體本能抗爭的瞬間,納蘭清川已經長驅直入,撬開了她的牙關,與她的香舌共舞,翻卷狂掃,不放過她口中的任何地方。
漸漸地,尹梨胭開始神思不屬,閉著雙眼任緊扣著她腰肢的男人狂猛霸道的親吻。這一刻,她醉了!也許人生醉一次也好,太過清醒的人生會讓人難以承受!她任納蘭清川將她抱到榻上;任他扯碎她身上單薄的衣物;任他的大掌覆蓋上她的柔軟一一
整個過程中,納蘭清川雖然沉迷於情欲之中,卻始終注意著不觸碰到尹梨胭受傷的雙手。雲雨過後,納蘭清川擁著尹梨胭,深幽如潭的目光凝著她依舊纏滿繃帶的手,似向她承諾,又似自言自語般冷沉道:“誰敢弄傷你的雙手,本王便讓他一輩子也拿不了筷子!”
納蘭清川說這話時語氣森寒陰戾,聽得枕著他手臂的尹梨胭也微微發怵。不過尹梨胭也沒有在意,自從亡國之後,她受的傷害還少嗎!就說眼前這個男人,也曾經差點杖死她,雖然那是因為他誤會了她。尹梨胭不知道的是,在納蘭清川說了這句話後的某個深夜,大理寺官員莫鋒在赴宴後回府的路上,被一幫來曆不明的人自手腕處割斷雙手,其時血流如注,要不是打更的經過發現,這位曾經對尹梨胭施過捋刑的官員便會因失血過多而橫死街頭。
鳳棲宮,內殿裏隻剩下慕容清漪與納蘭淨瞳母子二人。
慕容清漪微眯著鳳眸,沉下臉,坐在檀木鳳椅上,看著一旁的納蘭淨瞳,話中帶著一絲責備:“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居然在你父後麵前幫納蘭清川說話?”
“母後息怒!”納蘭淨瞳提起幾上茶壺替慕容清漪斟了一杯茶,這才笑道,“兒臣自是有理由的!”說罷,納蘭淨瞳忽地挪了挪身子,將嘴湊近慕容清漪的耳朵,一番低語。
慕容清漪臉上神情便隨著納蘭淨瞳的一番耳語而不停變幻。先是驚喜,後是深思,最後便有些猶疑。她瞧了眼說完話的納蘭淨瞳,黛眉微蹙,狹長的鳳眸中流露出一絲既憂且喜的神色:“這樣,能行麽?”
“母後放心,兒臣全都安排好了!擔保人獵之後,母後再也不用見到那個可惡的人!”納蘭淨瞳陰陰笑著,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
一一
太子東宮中,鳳輕舞想到剛剛偷聽到的談話,斜飛入鬢的秀眉不禁深深蹙緊。太子到底打算如何對付王爺呢?太子真的是打算在人獵中除掉王爺嗎?可為何人獵會延期半月舉行呢?